“蔡晴空,蔡晴空”丰溪重复着蔡晴空的名字,这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屈辱感让她怒不可遏,“我从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但你敢做这种事,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啊。”
“对于我而言死并不可怕”蔡晴空呛咳着笑出声,喉间涌出的黑血溅在丰溪的防毒面具上,“可怕的是求而不得。”
蔡晴空破碎叠加的面容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丰溪无法理解的火焰。
不仅仅是顽抗,更像是一种早就预见了结局的平静嘲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物太多了,但命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丰溪手上发力,“告诉我,夏荷在哪儿?”
“咳咳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夏荷在哪儿?你不会想要告诉我非麝侵蚀了我的身体后,你还能让我活着吧?”
“我不认识你,但我觉得你和夏荷之间肯定不会存在什么互帮互助是为了友情理想这样的原因,苦难圣堂和白驹基金会的情报部门不是摆设,光是凭‘蔡晴空’三个字,就已经足以调查清楚你的底细。”
蔡晴空笑道:“所以呢?”
丰溪身体前倾,“所以如果你不告诉我夏荷的下落,不管你和夏荷之间有什么交易,我都会把你的‘求而不得’摧毁掉。”
“风队长,据我所知这是你和夏荷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你对夏荷的了解仅限于那只橘猫和基金会留存的档案。”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很了解夏荷?”
“夏荷这个人很奇怪,即使我模仿了他,却也参透不了他的内心,他就像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混乱又无序。”
蔡晴空的状态愈发低迷,但他还在笑:“夏荷杀过我一次,所以我比你还是要更了解夏荷一点。他无情又有情,做事不择手段又有自己的底线,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防毒面具下丰溪眯起了眼睛,“那又能怎样呢?”
“他答应了我,便一定会让我得偿所愿,所以我不会让他死的。”
蔡晴空猛然暴起,拼尽全力抱住了丰溪,同时他身下的影子蠕动间竟吐出了一根“怪异”的船桨。
这支船桨悬浮于半空,仿佛在时间长河中被遗忘了形状。
它的柄端微微扭曲,像被巨力反复掰折又勉强弹回的骨骼。
黑曜石般的木质表面布满细密的龟裂,每一道裂缝里都渗出墨汁般粘稠的水汽,这些雾气并没上升,而是像哀悼的纱幔缠绕着桨身。
无数个首尾相连的溺水者剪影在黑色水汽中若隐若现。
整支船桨散发着的不是腐朽气息,而是深水淤泥中窒息的腥味。
乌驮的不幸船桨。
船桨无风自动,裹挟着不祥的黑气狠狠砸向丰溪侧颈。
丰溪微微皱眉,数道棱柱状屏障从她周身地面破土而出,试图阻隔。
然而“不幸”并非能量或冲击,它是穿透了物理防御直接缠绕上了丰溪命运丝线的诅咒。
黑色水汽消散,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屏障。
水晶把蔡晴空钉死在了黑墙之上,丰溪伸手抓住了船桨,“你对我做了什么?”
蔡晴空垂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此刻非麝完全溶于他的体内,脸皮如蛋壳般剥落了下来。
“现在的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蔡晴空竭尽全力地扬起了头。
丰溪看着蔡晴空。
那是一张被岁月和苦难共同雕琢过的面容。
皮肤是长期缺乏日照的苍白,此刻更透着非麝侵蚀下的青灰死气。
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却硬是扯出一个近乎碎裂的笑容。
蔡晴空双眼布满血丝,浑浊不堪,可瞳孔深处那簇火焰却仍在燃烧,明亮得吓人,也偏执得吓人。
这张脸毫无特殊之处,是那种扔进人海就会瞬间淹没的平凡憔悴。
没有英雄的棱角,也没有反派的阴鸷,只有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留下的疲惫,以及在这疲惫废墟上畸形生长出来的疯狂。
“你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人。”丰溪如此说道。
“普通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蔡晴空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奇异的满足感,“这才是蔡晴空,一个早就该腐烂在臭水沟里,却因为‘求而不得’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
蔡晴空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皮肉就似乎更干瘪一分,仿佛那最后的生命力正随着话语快速流逝,只余下那双眼中的火光愈发炽烈,也愈发接近熄灭的边缘。
“我听出了你话里的怨恨,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故事。在以前的世界,普通是常态,而现在这个世界,普通是罪孽。”
丰溪撑起手里的船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用这个船桨对我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夏荷的道具。”
丰溪手往前一推,把船桨插进了蔡晴空的腹部,“那么夏荷在哪儿?”
“不知道。”蔡晴空抓着船桨,看着丰溪狞笑,“虽然看不清你的脸,但我感觉到了你的害怕,你在害怕夏荷会干出什么蠢事,毁了你们的计划。”
“我怕的不是夏荷,而是那些被囚禁于苦痛中的灵魂。夏荷阻止的也不是苦难圣堂,而是万千众生的解脱之路。”
蔡晴空再次垂下了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挺直自己的脊背,“所谓的解脱就是打开天堂的门吗?”
“我说是你会信吗?”
“哈哈哈”
“可惜你感受不到神带来的奇迹,你只能带着遗憾和痛苦离开这个世界。”
蔡晴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夏荷!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一定要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我会在地狱等着他!”
水晶爆裂,撕碎了蔡晴空的身躯。
丰溪回头观察着四周,“哪里来什么地狱,等着我们的只有天堂。”
黑门后,延伸进入的影子凸起。
清瘦的男人从黑影中爬出。
“你听见了他的呐喊吗?”
“听见了。”
夏荷站定,脚下的影子像一道分界线,女人与夏荷紧贴,站在影中的世界与夏荷正反相对。
“希望你不要对老师食言。”
“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
夏荷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巨大玻璃容器。
“我一定会让司乌桕感受到这个世界最纯粹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