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绝对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上千具肢体断裂的尸体,眼框里燃烧着蓝色火焰,直勾勾地盯着你——它们像蓄势待发的狼群,在海滩上缓缓移动,骨骼摩擦的声音如同枯枝在寒风中折断——”
“——它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恐惧。滚烫的热油浇在它们身上,箭矢穿透它们的胸膛,它们却象没有知觉的木头,像山岩一样继续前进——”
“——我们登船的时候,那些被杀死的人正在远处被穿着黑色铠甲的蓝肤怪物一个个唤醒。复活的守夜人,风暴地骑士,甚至还有从海底走出来的水手,它们死死拽住船锚。三艘战船因为无法起锚而被它们追上,最后整片海域都被密密麻麻的尸体复盖——”
随着两位幸存者的讲述,被召集到白港新堡侧厅的曼德勒家族内核成员们,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席奥默学士勉强扯起嘴角,手指紧张地捻着颈间的学士项炼。银链上的各种金属片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异鬼”他的声音干涩,“那些传说中的怪物,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在长城以南。至于长城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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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学城的博士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收集到相关的情报了。就连最北边的哨所送来的报告,也都语焉不详。”
他转向威里斯爵士,这位白港的代理城主正坐在高背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橡木扶手。
“大人,”席奥默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愿质疑一位贵族的诚信,但弗雷恩爵士的情报有几分真假,实在难以确认。
”
他尤豫了一下,“他只是想通过这种骇人听闻的故事,让白港派出士兵协助史坦尼斯大人对抗北境守护。”
席奥默是个面孔泛红的胖子,薄薄的嘴唇总是紧抿着,一头金色卷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头脑精明,处事谨慎,但在白港却始终难以获得完全的信任。
因为他来自西境一他出生时名为席奥默·兰尼斯特,出身于兰尼斯港。
有趣的是,这位本该英俊潇洒的兰尼斯特,在北境的富饶港城中渐渐发福,如今已是个圆墩墩的胖子,只能说是白港的美食和美酒太过养人。
“哼,”弗雷恩爵士冷笑一声,手按在剑柄上,“我并没有请求白港出兵,也没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白港高层,“我只是看在大主教的面子上,作为证人前来提醒你们而已。”
他挺直脊背,“我的庄园仍在风暴地由我的兄弟代管。就算异鬼要伤害我的亲人,也得先碾过北境,河间地,河湾地,才能轮到我的家乡。而你们的土地,”他加重语气,“就在北境,就在你们脚下。”
席奥默学士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但威里斯爵士抬手制止了他。
“席奥默师傅,”威里斯的声音里有点不满的味道,“我需要的是你的知识,而不是你的立场。”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窗边的加得里爵士,“如果异鬼真的像弗雷恩爵士所说,已经攻陷了东海望,甚至整个长城,那么曼德勒家族和兰尼斯特家族之间的仇恨,就不过是一场孩童的游戏而已。”
威里斯揉了揉眉心,继续问道:“加得里,玛龙爵士不在,你作为城卫队长,就是城里的最高军官。你怎么看?”
而加得里是他的副手。由于玛龙已经带着三百多名士兵跟随威曼伯爵响应卢斯·波顿的征召去了临冬城,白港的守备任务便落在了加得里肩上。
加得里爵士右手按着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不知道弗雷恩爵士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声音粗粝而直率,“但我相信手里的剑。只要是有形之物,就可以被斩断。”
他向前一步,身上锁甲的甲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大人,我建议加强白港的警戒,增设城防哨位,并且禁止从北方来的船入港现在伯爵大人带兵在外,我们不能冒险让可能的敌人轻易进来。”
刘易闻言皱起眉头,可能的敌人?从北面来的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他还是保持了沉默,加得里爵士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确实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一异鬼和尸鬼也是敌人,也会死,也会被斩碎。虽然代价可能会很大,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于是刘易无视了他关于禁止北方船只入港的提议,对剩下的部分表示赞同:“的确,有形之物都终将毁灭,这是无法改变的真理。异鬼和尸鬼也不会例外。”
当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之后,刘易继续说道:“我曾经亲手斩杀过几个尸鬼,就在塞外,就在鬼影森林。”
“真的吗?”威里斯身体前倾,眉头紧锁,“我以为你一直在河间地活动。”
“不,威里斯大人。”刘易摇摇头,回忆让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在三年前劳勃国王巡游北境时,我曾经与提利昂·兰尼斯特一起去过长城,并有幸在首席游骑兵班杨·史塔克的陪同下,去了一趟鬼影森林
他开始讲述那段往事,他描述着塞外刺骨的寒风,鬼影森林中扭曲的鱼梁木,还有那些在月光下从雪地中爬起的行尸。
他讲述着如何用灸热的光明之力对付这些不死的怪物,班杨·史塔克如何指挥守夜人弟兄们结成防御阵型,最后依旧一败涂地险些丧命。
最后他总结道:“在异鬼和他们仆从眼中,所有活人,包括自由民、先民的后裔,安达尔人,乃至洛伊拿人,都是他们的猎物。他们是生命的敌人,诸神所厌恶的存在。我之所以离开河间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对抗这些怪物。相信我,与异鬼之间没有妥协和投降的选项。”
作为河间地的实际统治者,刘易说话的分量明显强过作为逃亡贵族的弗雷恩爵士。威里斯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他用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光明使者大人的话,想必不会有假”威里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是,现在史坦尼斯正率领他的军队与拉姆斯·波顿在临冬城外对峙。如果白港派出军队大摇大摆地沿着白刃河向北进发,很难不被怀疑是支持史坦尼斯的举动。”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也不是无法解决。刘易向前一步,烛光在他胸前的七芒星徽章上闪铄。
“我愿意代表教会亲自去临冬城调停他们之间的战斗不能让这些勇敢的战士死在生者的内斗中。”
“大人,”席奥默学士尤豫着插话,“如果你带着那只轻松摧毁滦河城的大军,也许拉姆斯大人和史坦尼斯大人会愿意认真听你说话。但是,你仅仅带了不到两百人”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我想也许你可以直接向卢斯·波顿大人请愿,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境人,他一定愿意倾听你的话语。”
“的确,”刘易点点头,“一百多人,确实太少了。但是他们都是我麾下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拥有光明之力的烈日行者。”
他的自光转向威里斯,“只要威里斯大人允许我在曼德勒家族的土地上招募兵马,我想我应该可以凑出一支能让我在他们面前说得上话的军队。”
烈日行者在七国的顶级贵族圈子里,这个名号已经开始流传。
据说在河间地,教会的辖区里,出现了一群能够召唤光明治疔朋友、杀戮敌人的神奇战士。传言说,只有对诸神最为虔诚的信徒,才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
席奥默作为学城出身的学士,本就对魔法和神术的存在持怀疑态度。此时听到刘易说他麾下这一百多人都是烈日行者,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他还是谨慎地提醒道:“大人,要养活几千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无妨,”刘易大手一挥,声音中充满自信,“钱我也有。只要威里斯大人允许我在白港招兵,剩下的就是我的事情。”
席奥默还想说什么,但这次他先看了威里斯一眼,最后还是把质疑咽了回去,只是简单地说道:“我明白了,大人。”
然而威里斯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在烛光中闪铄不定。
“异鬼南侵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大主教阁下。”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小小窗洞外的夜色,“时间也不早了,大人。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请充许我邀请你明天一起共进早餐一白港外的渔场出产的鱼非常美味。煎熟之后,非常适合用来唤醒清晨的困意。”
刘易对于威里斯的反应感到失望。
难道北境人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异鬼的事情吗?
他觉得这很荒谬,无论是作为异界来客还是河间地的领袖,他都不应该是对异鬼南侵最着急的那个人,可现在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
刘易压制着心中的不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应了威里斯的邀请。
他心里盘算着,或许明天两人私下交流时,还有机会说服威里斯派兵参战。
至少,他需要争取将白港开放出来,用于运输未来可能会从河间地送来的兵源和给养一长城已毁,刘易不可能如预料中再从塞外得到兵员补充,说不定真的得从河间地招募士兵,这也是他最后的后招。
当天夜里,刘易被安排在新堡中,仅比城主房间矮一层的塔楼房间。
他的房间宽敞通风,石墙上挂着精美的织锦,描绘着曼德勒家族的人鱼纹章。
大理石地板上铺着厚实的密尔地毯,壁炉中的火焰在精心雕刻的炉架上跳跃。
但门外却站着守卫,通过镶崁着铅条的玻璃窗,他能看见城堡高墙之下的白港街道,但却不能走在上面。
刘易躺在铺着鹅毛绒毯子的床上,享受着壁炉火焰的温暖,心里反复斟酌着说服威里斯的话术。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港口的咸腥气息和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
突然间,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么晚了,谁会来造访?
“请进!”
这位白港的代理城主换下了白天的正式服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羊毛长袍,腰间随意系着一条腰带。
彼此打过招呼后,他在招待客人的椅子上坐下,沉重的身体压得椅子吱嘎作响。
“刘易团长,”威里斯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你真的确信,异鬼已经穿过了长城?”
“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我也有分辨真假的方法。”
刘易说的是谶悔术,这个他极少使用的、效果类似吐真剂的法术。
为了寻求真相,他以提供庇护为条件,换取了几个守夜人战士自愿接受这种法术,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相。
威里斯闻言严肃地点头,手指摩挲着袍子上的绣线。
“我愿意相信你”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或者说,我没有其他选择。”
他咬着牙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大主教阁下,我愿意开放白港的领地作为你的后勤补给基地,你可以在这里买卖货物、招募部队,甚至雇佣船只。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威里斯抬起头,直视着刘易的眼睛:“我希望一旦异鬼南侵的消息得到最终的确认,你允许我将里雅、薇尔菲德和薇拉,还有其他女眷孩童送到河间地,接受金色黎明的庇护。”
托孤刘易看着对方决绝的眼神,缓缓点头:“当然没有问题。”
威里斯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那么,”他站起身,向刘易伸出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的手在烛光中紧紧相握,壁炉中的火焰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