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消息，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怪笑。
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迅速回复到。
发完，李允真顺手发了个，这就去抓你的表情包。
很快姜雅琳的回复就来了，还带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李允真看着屏幕嘟囔了一句
“呃搞了半天，还真有个朋友啊。”
ohourster，首尔某奶茶店里。
李允真嘬了一口奶茶，看着对面的两个妹子，正在比划着手语。
她的对面除了小哑巴外，还有另一个女孩，是小姜口中的那个朋友。
女孩叫俞涩琪，跟姜雅琳很相似，也是后天听障人士，不过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
俞涩琪小时候是会说话的，不过后来也是因为生了场大病，搞得耳朵听不见了，再后因为长期跟人缺乏交流，
导致语言能力退化的有些厉害，搞得现在有点又聋又哑的，大部分时候都靠手语交流。
俞涩琪今年26岁，比姜雅琳要大不少，俩人是在网上的一个聋哑人交流群里认识的。
姜雅琳当初学手语，就是俞涩琪教的，两人是闺蜜同时也是半个师徒。
俞涩琪没个正经工作，基本都是在打零工，超市理货员，餐厅后厨帮工，什么都干过。
但都干不长，要么是沟通问题，要么是人家嫌麻烦，有时候日子揭不开锅了，就靠父母接济点。
直到前几天，她看到了李允真的采访，猜到了她口中提到的人是姜雅琳。
于是她鼓起勇气，找到姜雅琳帮忙，想通过李允真的关系，找一份工作。
听到这，李允真嚼珍珠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视线落在俞涩琪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个局促的女孩，眼神变得有些不善。
(想利用姜雅琳这个还没步入社会的单纯小姑娘来接近自己？
我虽然答应了做宣传大使，但也没义务要帮每一个人吧？
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妈的，我采访的时候就不应该提到小哑巴。
太欠考虑了！很容易让她遭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关注。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道德绑架？)
李允真虽然没说出来，但俞涩琪能看懂她的眼神。
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戒备和不悦。
那种怀疑让她很脸红。
于是她头垂得更低了，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时候姜雅琳倒是主动站出来帮她解释。
小哑巴说的很直白：
李允真看着小哑巴急的小脸通红，手都要挥出残影了。
知道她是真心想帮她这朋友，便没再说什么。
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就散了，毕竟这忙对她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而且。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她是俞涩琪，生活在泥潭里，突然知道自己朋友认识这种通天的关系，估计也会厚着脸皮去尝试一下。
毕竟。
这很可能就是改变命运的唯一稻草，谁不想往上爬呢？
李允真放下奶茶伸手比划道：
俞涩琪用手语解释道：
李允真也听明白了，说直白点，就是想让她帮忙找个体面点的工作。
事少钱多离家近？
那倒也不至于但至少不想干苦力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有更好的选择，谁又想去工厂拧螺丝呢？
况且她堂堂李允真要给人介绍工作？把人弄去打螺丝不丢的还是李会长的脸吗？
俞涩琪赶紧从包里掏出几张证书。
李允真看了看证书，应该不是假的。
离开的时候，李允真故意找了个理由，让小哑巴跟她走一趟。
车里，李允真告诉她：
“以后有谁找你，你要说你不认识我。”
“别什么人都往我这儿领，也别什么人都信，知人知面不知心，懂吗？”
姜雅琳眨着大眼睛，有点委屈，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李允真的衣角，
李允真揉了揉她脑壳。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采访的时候说话欠考虑了，是我不好。”
“我怕以后会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找上你，会让你很困扰，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雅琳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两个小酒窝。
李允真无奈。
小哑巴再三保证那个小聋子是好人。
李允真也没想太多，毕竟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其实也很正常，谁还没几个朋友啊。
第二天。
kead的一间办公室里，负责接待的是张主任。
他手里拿着俞涩琪的简历，面露难色。
“文职岗这”
他看了看李允真，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俞涩琪。
“目前企业报上来的，确实都是操作岗居多。”
“而且还要在首尔，好像真的没有啊”
“李会长，你看这”
“呃”
李允真也有点无语，这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昨天还信誓旦旦说没问题呢。
诶，实在没有就算了。
在s或者新视界给她安排个萝卜岗得了，养个闲人也不是养不起，只是感觉怪怪的。
正准备开口。
张主任由犹豫了一下：“李会长您稍等，我再查查！我打个电话问问！”
张主任也不想驳了李允真面子，毕竟李允真现在可是形象大使。
要是让她不高兴了，他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他先是翻了翻资料，把在首尔附近的企业都过了一遍，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喂，黄厂长啊，你那边最近怎么样啊？”
对面接到他来电，也是殷勤得很。
“auv！张主任，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托您的福，还行还行！”
张主任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黄厂长，我问你个事，你们厂子还缺不缺文职？”
“就文员，做表的那种。”
对面也愣了一下，啥几把玩意儿?
他报给kead那边的都是招操作工啊？
招什么文职？招来干鸡毛
“呃,主任啊我这边我记得我报的”
张主任清了清嗓子：“黄厂长我这边有个人，情况有点特殊。”
对面一下就听懂了，领导发话，哪能驳人面子？
“求贤若渴！”
张主任满意地挂了电话。
“有了有了。”
“有家组装厂在首尔郊区，可以增设一个文员岗位。”
李允真在旁边也听明白了。
这人情欠的
这明显就是为了安排好她的人，硬生生创造了一个萝卜坑。
秉着负责任的态度，李允真又询问了一下厂子状况。
“这厂子靠谱吗？福利待遇这些如何？”
张主任拍着胸脯保证。
“这家企业是我们合作多年的模范单位！”
“在融合计划之前，就一直在积极响应号召。”
“福利待遇都合规，工厂提供宿舍、三餐、基本保险。”
“月薪一般在210万韩元。”
“算是正常待遇吧。”
“就是位置偏了点。”他补充道。
“在首尔最西边的工业区，通勤可能不方便。”
李允真给俞涩琪翻译了一遍：“你觉得行不行？”
九十度鞠躬。
张主任站起来拿上外套。
“那要是还行的话？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们去看看？”
与此同时,首尔西区,某机械组装厂,厂长办公室内。
一个二三十岁模样的青年,一脸便秘的表情。
他看着坐在老板椅上的中年男人询问道：
“姐夫不是，厂长”
“咱们突然招个外人进来，不太好吧？”
“还是个文员？”
“放眼皮子底下？”
“万一”
黄厂长，也就是黄德发。
把烟头按灭后瞪了他一眼。
“那我能怎么办？”
“把kead的领导给得罪了？”
“那我们的补贴找谁领？你出钱啊？”
他手指敲着桌子算了笔账：
“每个月领补贴都能领9000多万韩元。”
“那是白捡的钱！养个吃白饭的又怎么了？”
青年抓了抓头发，还是有点担心。
“可是要是她发现”
黄厂长打断他。
“哎呀行了，你先赶紧收拾一张办公桌出来吧，别跟我废话。”
下午，张主任带着李允真和俞涩琪，驶入了郊区的机械厂。
工厂不大，门口挂着好几个金灿灿的牌子。
“残疾人就业示范基地”，“爱心企业”，看着还挺板正的。
车子通过厂区大门后刚停稳，就有两个人站在边上等着了。
“我去”
黄厂长一眼就把李允真给认出来了，他小跑着上前，满脸堆笑。
“李会长您好您好！”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李允真象征性地握了一下。
黄德发指着身后的青年：“这是我小舅子，吴谦，车间主任。”
李允真古怪的看了一眼他小舅子，突然起了她的一位编号为老员工
吴谦看到新同事后，眼前一亮！
是个妹子诶！长得也还行！
李允真介绍了一下俞涩琪后，吴谦有些遗憾，原本以为来了个正常同事，却没想到还是残缺的。
黄厂长搓了搓手。
“走吧，李会长。”
“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小俞的工作环境。”
黄厂长带路，众人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李允真就发现好像不是去工厂车间，而是在往另一边走。
“我们不是去看工作环境吗？那边才是厂房吧？”
“哎哟，李会长您有所不知。”
“那边是无尘车间，要进去一趟很麻烦的。”
“小俞又不是来做流水线的，去那边干啥！”
“走走走，我带你们参观下办公室，就在这栋楼里，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
众人走向办公区域。
一路上，李允真一行人似乎都没遇到几个员工。
偶尔有一两个清洁工，推着小车，慢慢悠悠地走过，看起来还目光呆呆的，有些奇怪。
张主任倒是主动帮她解惑，这里的员工，有很多都有智力障碍，所以看起来有些呆傻，这家厂之所以能被评为模范企业，就是帮国家解决了这部分人群的就业问题。
“这就是办公室了。”
房间挺大，摆着三张办公桌。
靠窗的两张一看就是常用的，一台电脑、一堆文件、茶杯、烟灰缸，摆得满满当当。
靠墙的那张桌子是新的，桌面光溜溜的，就放了个键盘和鼠标。
俞涩琪连连鞠躬道谢。
李允真好奇地打量着办公室，这新桌子一看就是刚加上的！效率可以啊！
不过跟厂长一起办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俞涩琪估计以后可不好摸鱼了。
啧啧，可怜的孩子。
办公室的墙上挂了不少东西。
锦旗——“残疾人就业先进单位”。
奖状——“社会贡献模范企业”。
还有几张合影，李允真的目光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了停。
照片背景是厂房门口，几十号人站成三排。
黄德发站在最中间，手搭在旁边一个员工的肩膀上，那员工笑的老开心了，就是有点傻。
李允真收回视线，满脑子都是疑问：“咱们厂主要是做机加工？”
“刚才不是说，有不少员工，智力有问题？”
“智力有问题能胜任这种岗位？”
黄厂长解释道：“其实不需要员工做什么复杂的操作。”
“机床和设备都是调试好的，不需要他们去操作，只需要定时清理和加料就行了。”
“而且大多数工人一般干的都是生产线的组装工作，每个人就负责两三个简单步骤，比如拧螺丝、绕线圈、检查外观，很简单的。”
“而且他们干这种活，可比普通人耐心多了。”
李允真逛了一圈后，感觉也没啥大毛病。
办公环境还ok，老板虽然看着油腻了点，但对残疾人似乎还挺有耐心的。
她询问了下俞涩琪的意见。
俞涩琪很满意，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临走前。
张主任找了个机会拉过黄厂长。
特意交代。
“这姑娘是李允真安排的人，你可得照顾好了啊。”
“一定一定！您放心！”
等众人离开后，吴谦又担忧地走过来。
“姐夫。”
“这聋子来头这么大！我感觉很难办啊！”
“万一她发现”
“难办也得办！不然怎么办？你把她赶走？那你去跟张主任解释？”
黄德发点了根烟。
“你得想办法，把她变成自己人，让她跟咱们一条船。”
他指了指吴谦。
“你不是会手语吗？明天开始，你多跟她交流交流，多给点甜头，把她哄住了，明白？”
“懂!”
第二天。
俞涩琪提着桶就进厂了，这是她第一天上班，心情忐忑又激动。
因为她的办公地点就在厂长办公室。
这让她感到很拘谨。
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主动询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黄厂长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小谦啊，带带你新同事，这么紧张干啥。”
自己则躺在老板椅上，开始刷擦边女主播。
吴谦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打手势：
这一句直接给俞涩琪整不会了，小姑娘一脸的懵逼。
“诶？”
冒险岛她知道，国民网游嘛可这跟上班有啥关系。
吴谦在电脑上，给她登录了一个账号。
俞涩琪眼睛瞪得溜圆。
她指了指电脑屏幕，又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吴谦笑了。
俞涩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爽的工作？
她简直被幸福砸晕了。
难道这就是李会长带来的“福报”？
她半信半疑地握住鼠标。
开始了代练工作。
午饭过后。
吴谦帮她拎着行李，先去了员工宿舍。
一路遇到的员工，都对两人毕恭毕敬的，俞涩琪以为他们是怕领导也没在意。
给俞涩琪分的是个单间，干净整洁。
俞涩琪没想到自己的工作居然还是上半天休半天！！！！
我滴个亲娘，这跟度假有啥区别！
乐器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给小姜发了信息。
在宿舍宅了一下午的俞涩琪也有些无聊。
打算出门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刚出去,就碰到了从寝室出来的吴谦。
俞涩琪好奇之下，就跟着去了。
生产线，分成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里有十几二十个员工。
所有人都低着头，动作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步骤。
所有人都有同样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俞涩琪能从那群人的眼里读出来一种东西——麻木。
他们的手上手腕上，还都挂着一个黑色的环，连着一根线，接在工位上方。
俞涩琪知道那玩意儿，好像是叫静电环。
吴谦悄无声息地在生产线上巡视着，步子不快，眼睛在两边扫来扫去。
有眼尖的员工注意到他来了，都打起了精神。
身体坐得更直了，动作也快了几分。
很快，吴谦就有了收获。
是一个打瞌睡的小伙，大概二十出头，一脸的疲惫，眼圈发黑。
他手里动作虽然没停，依然在绕线圈。
但头一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快死机了。
吴谦走到他身后，脸上带着笑。
凑到他耳边说道：“很困吗？”
“还有5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
打瞌睡的小伙，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随后，猛地惊醒，反应过来了是谁在说话。
连忙低下头，噤若寒蝉，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吴谦伸手拿过他手里绕的线圈。
对着灯，眯着眼看了一眼。
“啧。”随手一扔。
下一秒，吴谦他猛地一巴掌拍在那个员工的脑袋上，揪着头发把人薅了起来。
吴谦面部狰狞的对着生产线上的员工们咆哮道：
“西八克赛给！！！！！”
口水都喷出来了。
“没教过你们生产线上的规矩吗？”吴谦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
“一群没人要的垃圾！还敢偷懒？”
“完不成订单怎么办？”
“厂长拿什么跟上面的大企业交差？”
“厂长给你们提供工作机会，是在赏你们饭吃！”
“你们要懂感恩！”
吴谦突然一把按住那个员工的脑袋，死死地压在传动带上。
那个员工拼命挣扎，手脚乱蹬，但根本挣不脱。
他脸被压得变了形，而且就在运转的皮带上，只要稍微偏一点，他耳朵就没了。
“像你这种效率低下的笨蛋！只会影响整个工厂！”
“连累其他残疾人失业！”
“喜欢打瞌睡？”
“我今天给你长长记性！”
吴谦放开那个小伙，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输入了一串数字。
那是小伙工作台前的工号。
然后按了下去。
那个小伙立即抽搐了起来，身体猛地就绷直了，眼睛翻白，倒在地上猛烈地蹦跶，没一会儿就倒沫子了。
原来他们戴在手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静电环，而是电击器！还是遥控的！
吴谦一边电人，一边骂骂咧咧。
“爽不爽？”
“清醒了吗？”
“西八！你他妈的再偷懒试试！”
“一群废物！”
他提高声音，对着整个生产线上的工人喊道。
“今天生产线效益不达标！”
“全体加班到10点！”
“谁敢跑，我就电死谁！去你妈的！”
吴谦终于按了停，那个小伙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脸色死灰，像是死了一样。
一旁的俞涩琪，已经吓傻了。
刚开始因为她听不见声音，吴谦在大声嚷嚷她也没发现不对劲，以为只是在训话。
直到吴谦突然上手
直到她意识到，那玩意儿不是防静电，而是专门电人的。
她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腿软得有些站不住。
这
这真的是模范企业吗？
这个挂满了锦旗的地方！确定不是什么黑心工厂？
听到吴谦的加班要求，看到同伴被电，其他员工们根本没什么反应。
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麻木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因为每到换班或者下班的时候，吴谦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一部分人，或者全体，留下来无偿加班。
没错，是无偿加班。
多出来的效益，自然变成了金钱，流入了管理者的口袋里。
这就是他们发财的秘诀——两手抓。
左手骗补贴，右手榨员工。
吴谦拍了拍手，走到俞涩琪面前时，他脸上的狰狞表情已经消失了。
吴谦对着已经吓懵了的俞涩琪笑了笑。
他伸出手，拍了拍俞涩琪的肩膀。
俞涩琪浑身一颤，肩膀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俞涩琪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抠着裤子，她已经吓傻了，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吴谦看着她吓坏的样子，很是满意。
吴谦笑着搂了搂她僵硬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走！”
“谦儿哥请你吃宵夜，带你吃点好的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