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大蒙古国是全体蒙古贵族的大蒙古国,是以孛儿只斤家族远近亲疏为基础,所构建的游牧军事集团,唯有获得统治阶级的认可,大汗才能坐稳位置。
此刻,在大不里士四周的高山下,一场忽里勒台大会正在进行。
重要人物们皆齐聚于此,众多大根脚者并肩而立,讨论着近来几月汗国的众多剧变。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彩虹山脉下的政变使得汗国内的继承人之争终于得出结局,站在失败者一方的言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担忧,生怕新任大汗展开血腥的清算。
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都活在徨恐不安中,阿八哈的沉默更是让众人寝食难安,各类好坏消息蜂拥而至,更是让他们看不清前路。
所以,无人缺席这场忽里勒台。
他们需要阿八哈的态度。
至于胜利者们,对许多人来说,这场忽里勒台还是太晚,镇压要束木之乱后,阿八哈殿下——现在应该叫大汗一就应该坐上伊儿汗的宝座,但他却坚持等待合罕的任命,以至于拖了好几个月,才召开早就应该开启的忽里勒台。
胜利者看着失败者的姿态就象是斗胜的公鸡。
毕竟,这场政治投资大获全胜,再次巩固了地位,把意图翻天的低贱者们成功踩在脚下。
一些人提起宫廷医生对大汗死于医药的认定满是不屑,他们把这些话语说得非常大声,成功吓到了附近的站队错误者们。
在镇压要束木之乱中发挥关键作用的帖古迭尔穿行在众人间,与汗国各地的权贵相谈甚欢,且在言语间把自己塑造为阿八哈汗的第一忠臣,全然看不出曾经的尤豫姿态。
帖古迭尔此时已全无之前的谨慎小心,原因也很简单,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正是阿八哈的热门继承人,而且要束木之乱中还借此在大汗那里大大加分。
所以,他就活跃了起来。
不过,就算知晓其投机本质,所有人也得虚与委蛇,谁叫阿八哈对他的奖励一个接着一个呢,仅次于救驾的罗斯人。
当提及那个罗斯人,胜利者阵营中不少人也面色不善起来,罗斯人的功绩实在太大,他的光辉已经压倒几乎在场所有蒙古人,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多少人根脚再大,也没法与罗斯人获得之物相提并论。
所以,在要束木之乱被镇压后,针对瓦西里粗暴对待旭烈兀亲子的指责就四处迭起一就算是叛乱者,也不是瓦西里这个外人能不敬的!
这在汗国内形成了一股浪潮,向着这个为阿八哈汗奠定权位者而去。
此时,仪式开启时间已经来临,悠扬的号角声响起,每一双眼睛都因而集中在高台上。
在众多畏兀几大臣簇拥下,汗国的新大汗从帐篷中走出,新大汗的汗帐宿卫也换上最闪亮的盔甲,走到大汗两侧。
至于大汗,他身着字面意思上的金甲,其上工艺汇集了波斯与汉地之长,头盔与甲胄上更是随处可见草原之民推崇的白色珠宝,让阿八哈显得威武而尊贵。
而众人也在阿八哈出现时纷纷行礼。
看着无数望向自己的眼神,阿八哈心情激动至极,那么多年,他总算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戴上父汗冠冕时产生的些许悲伤与怀念,也瞬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按照传统,在场所有人对阿八哈欢呼起来,代表身后的部族拥戴阿八哈成为大汗,汗国统治阶层的意志在此凸显无疑—阿八哈乃是汗国的新任大汗。
看着一张张或真诚或恐惧的脸,阿八哈感到世界仿佛正被握在手中,此刻开始,他就是受到合罕认可的第二代伊儿汗。
到施恩的时候了。阿八哈想到,从父汗的座位上站起,看向最徨恐不安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父汗的几位驸马。
虽说要束木因母系血脉问题在汗国内饱受歧视,但他终究是父汗认可的儿子,再加之那不问根脚只看能力的姿态,还是使得他获得了不少被根脚所限不得前进者的支持。
也多亏要束木起事仓促,若是他动员其这群人添加,没准他的脑袋就真被这个兄弟摘下。
阿八哈很想对站在叛徒那边之人赶尽杀绝,但理智遏制了这个想法。
毕竟,连左翼那群老东西押着失列门对他表示“这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自己都对这拙劣到极点的理由表示情有可原,又有什么理由对连政变都没有参与之人痛下杀手呢?
说到底,汗国只是在蒙哥合罕暴毙的情况下,规模庞大、所属各异的西征军在父亲种种铁腕手段下才被捏合起来。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自称伊儿汗(从属汗)。
只有倚仗合罕的权威,还有妥协与分利,伊儿汗才能统御蒙古军集团,这也是为何阿八哈不敢动左翼,那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我知道,有一些人站错了位置。”
阿八哈看着众人视线,各色情绪再次映入眼帘,这使得爽感涌上心头。
虽说他实际上没别的选择,但这种一言就能够决定无数人性命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但是只要知错能改,继续为汗国效劳,为我献上你们的忠诚,一切也就既往不咎。”
虽说阿八哈可以放过此事,但不代表这可以轻松过去,他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接下来就看会后他们会送上来多少诚意。
毕竟,自己接下来可是得大出血,能够恢复一点就恢复一点。
这引得一片欢呼,在命运未定之人看来,能够交钱买命真是太好了,不少人还赞扬起阿八哈的仁慈。
而与之相对的,一些人发出了叹息,本来还期待彻底的清算,吞占更多利益,却未想到阿八哈汗如此轻轻放下。
不过,即便如此,不少站在失败者那边的依旧不安一谁知道阿八哈会不会秋后算帐?
“至于要束木,他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身上终究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脉。”
阿八哈话说至此处停了下来,他继续观察众人的表情,把它们一一记在心中。
“所以,我会把他与他叛逆的兄弟送至忽必烈合罕处,让他以戴罪之身,为合罕效力,去面对大蒙古国最凶险的战场,以解除自身的罪孽。”
当阿八哈话音落下,整个会场都变得极其安静,没人想到阿八哈居然会如此慷慨,那可是“弑父者”!
其实出乎要束木预料的,阿八哈没有把旭烈兀之死扣在他的脑袋上,反而让医生们发掘出大汗的真实死因。但即便如此,人们也大多认为要束木杀了旭烈元毕竟,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所以,这几个月来,民间都在传言阿八哈会如何炮制这个弑君弑父者。
但现在,阿八哈却表示要送他去为合罕效力!
第二代伊儿汗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虽说面色他依旧波澜不惊,一切尽在掌握,但是心中却满是苦涩。
他也很想杀掉要束木,但是为用最快速度集成汗国,他又得放过要束木。他需要左翼的力量,而且腹里也不能出乱子,那么把要束木送去合罕处表示仁慈,无疑是最好的方案。
他是父汗选定的继承人,自然拥有一个合格统治者应有的素养与能力,虽然这很憋屈,但为了统治就得如此行事。
看着即将沸腾起来的会场,阿八哈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接着,一位畏兀几大臣开始宣讲起大汗的赏赐。
最初,众人并不在乎,依旧在激烈讨论要束木的去向,但随着大臣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阿八哈汗实在是太慷慨了,即便是立于伊儿顶端的部族首领们,听到赏赐内容呼吸都一度停止。
看着这副景象,阿八哈满意点点头,这和他设想的没有区别,事情正按照计划发展。
这场大赏赐与宽恕要束木一样,都是为最快稳定汗国。在这双管齐下之下,阿八哈相信,他会用最快速度掌握汗国。
而事实确实如此,所有人看向阿八哈的眼神也越发顺服,任何一位都没有发生。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突然,他看到了瓦西里。
下意识的,阿八哈产生了一丝惭愧与遗撼。
在要束木之乱中,瓦西里又立下大功,但这也使得他更加立于众矢之的,嫉妒他的蒙古部族们甚至都抓住“粗暴对待旭烈兀亲子”这种理由发难。
而且,看着瓦西里在身前厮杀捍卫自己的声音,阿八哈产生了担忧—一若是他发动叛乱,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是他在城防军席卷了叛军后想到的,所以,在奠定阿八哈成为大汗的时刻,瓦西里的离开已经从他的意愿,变成了伊儿大汗乃至整个汗国的意愿。
不过,阿八哈是知恩图报的人。虽说瓦西里必须走,但是他也想好了如何报答。
阿八哈想到了瓦西里的计划,正好,他就出一大波血,让北方的亲戚动起来吧————
随着忽里勒台大会结束,在汇聚汗国统治阶层的营地里,每个与会者都在赞扬大汗的仁慈与慷慨。
于是,蒙古人最喜欢的宴会也举行了起来,整个营地里也满是欢乐之声。
不过,这次获得奖励最多的罗斯人营地却分外安静。
夜色下,在队伍最中央的帐篷里,瓦西里与阔阔真结束了一场激烈的“运动”,两人的皮肤上都密布汗珠,阔阔真则直接依偎在瓦西里怀里,一脸的满足————以及一些烦躁。
而瓦西里身心都感觉颇为疲惫,阔阔真这几天简直是疯了的想要怀上。
于是瓦西里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大战,就在每个夜晚都投身于另一场大战。
毕竟,北上回归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所以阔阔真想要怀上瓦西里的孩子并不意外。
计划一旦开始,他们可就没法那么频繁的行床事。
瓦西里疲惫的看着帐篷顶的帆布,在他的怀里,阔阔真恢复了一些体力,又开始了她最喜欢的“活动”。
“你看到帖古迭尔那模样了吗?呸,我被恶心得够呛,要不是老娘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个滑不溜手的混蛋只会坐山观虎到一切结束。”
正如阔阔真的那个评价,滑不溜手,帖古迭尔在政变开始的第一时间就丢下一切,只身跑回大不里士,回到了他的城防军中。
接着,这家伙虽然集结了城防军,但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阔阔真进入大不里士后,怎么劝说都没有,于是她干脆就把弯刀架在帖古迭尔脖子上。
由于阔阔真是个女人,身边有只有几个随从,帖古迭尔就松懈了些,也正是这一些,就使得她被阔阔真劫持。
在阔阔真的刀锋的威胁下,帖古迭尔不得不下达了全军出击,前去彩虹山脉营地的命令。
在守备军到达,正好前后夹击要束木的队伍,直接击溃了他们。而要束木面前这种情况,他在苦笑之后,直接选择了投降。
瓦西里问过原因,要束木只是表情灰暗的说,“我已经拼尽全力,但既然事情没有回转馀地,那就这样吧,任由那个血脉高贵者决定我的命运吧。”
这场影响整个汗国的要束木之乱也就此划上句号。
对阔阔真的言语,瓦西里没有回答,他知道,就是他不回答,阔阔真也会说下去的。
而且,他还怕阔阔真兴致上来。
“堂兄明明不愿意,却还得装起来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阔阔真用那纤细的手指在瓦西里胸膛划起圈圈,“不过嘛,好在他怎么都是个体面人,体面人做体面事。”
“阔阔真。”终于,瓦西里开口了。
“恩?”
“睡吧,别说了,我累了。”
瓦西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睡什么睡,瓦西里,我知道你体力恢复了,那就继续!”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