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惊动,而是……”高铭将骨哨仔细收入怀中贴身处。
“我要把他们全部带回来。巴图鲁首领,请你派一位最熟悉归音哨使用、最擅长追踪的向导给我,我要立刻出发。”
巴图鲁看着高铭眼中交织的决绝与疲惫,最终点了点头:“我会让我的儿子阿古拉随您去,他是部落里最好的猎手,也是最懂归音哨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将军,雪山之神会庇佑诚实的旅人。愿您能带回迷途的羔羊,也愿我的八十个儿郎,能平安归来。”
迷途的羔羊?
高铭心中惨然。
他那儿子,恐怕早已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狼。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郑重地向巴图鲁抱拳一礼,随即转身,大步走出毡帐。
帐外,北风如刀,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漆黑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沉甸甸地压向荒野。
阿古拉——一个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年轻人,已经牵着两匹备好的快马等在那里。
高铭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乌伦部星星点点的灯火,然后猛地一抖缰绳。
“走!”
马蹄再次叩响冻土,载着沉重的秘密和渺茫的希望,一头扎进北方深不见底的寒夜之中。
怀中的骨哨紧贴着胸膛,冰凉之下,似乎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脉动,指向宁古塔的方向。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悬崖勒马,还是万丈深渊。
他只知道,他必须向前。
高铭带着手下和阿古拉回到将军府,老管家已经把他走之前交代的事情办理妥当了。
林峰已经带人分别赶往上京和临州城了,两封家书已经派可靠的家人送出去了。
就是,对巴戎那边还没有个交代。
高铭坐在书案前,提笔给巴戎写了回信,他在信中说这枚令符的拓样他确实见过。
但是,令符的拥有者是乌伦部落的首领。
是用来制约部落民众的,对外人并没有任何效用。
他已经亲自前往乌伦查看,令符依然在首领巴图鲁手中,部落中也没有失踪的人口。
高铭把这封信交给了巴戎派来的信使,随后带人去了上京。
无论如何,他要想办法把高世鹏和那些乌伦部落的儿郎带回吉林。
马蹄在离上京城十里处的一处偏僻林场停下。
高铭将大部分亲兵留在林中接应,只带了最机敏的阿古拉和另一名擅长潜行的亲随。
三人换上了普通商贩的粗布衣裳,脸上也做了些伪装,混在清晨入城的人流中,顺利进入了上京。
韩府位于上京的一角,不算最显赫的宅邸,却也庭院深深。
高铭对妹妹的府邸并不陌生,早年间来过几次。
他知道西侧院墙外有一片老槐树林,挨着一段因修缮而略显松动的围墙。
夜色渐浓,上京城宵禁虽严,但对于高铭这等身手和熟悉地形的人来说,潜行并非难事。
他与阿古拉约定好接应信号和时辰,便独自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韩府后院。
避开了府内的家丁,高铭凭着记忆,摸到了妹妹居住的“静萱园”。
园内灯火黯淡,只有主屋窗棂透出昏黄微弱的光,映出一个人影,孤独地倚在榻上。
高铭心中就是一惊,府里的气氛过于沉闷和压抑,不复从前的欢声笑语。
他观察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才如同鬼魅般贴近窗下,用指甲在窗纸上划出三长一短的暗号——那是他们兄妹年少时玩耍约定的信号。
屋内的人影猛地一僵,随即传来极力压抑的、带着颤抖的低声:“是谁?”
“是静萱,我是哥哥。”高铭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
窗户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张苍白憔悴、与高铭有几分相似却写满惊惶的脸露了出来,正是他的妹妹,韩奎的夫人高静萱。
“哥?!你……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高静萱又惊又怕,连忙让开身。
高铭身形一闪,已入屋内,反手轻轻合上窗户。
屋内药气浓郁,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不适的淡淡腥气。
“妹妹,可接到我的书信了?”
“接到了,可是……”高静萱低声啜泣起来。
高铭借着微弱灯光,看清妹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下深重的青黑,心中剧震,一把抓住她瘦削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病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请大夫来看看?”
高静萱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是拼命摇头,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示意隔墙有耳,不能高声。
高铭会意,拉着妹妹坐到榻边,两人凑得极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交谈。
“哥,你不在自己家里,怎么来上京了?这里已是龙潭虎穴,我这府里并不安全。”高静萱泪流不止,气息虚弱,“世鹏……世鹏他闯下泼天大祸了。”
高铭心一沉:“我正是为此而来。我从乌伦部得知他调走了八十名精锐儿郎,还盗走了令符,故而一路追查至此。他到底做了什么?”
高静萱眼中浮现深深的恐惧和后怕,断断续续,将所知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高世鹏在上元节那天计划刺杀睿王世子顾晨,精心布置,却功败垂成,自己还受了不轻的伤。
刺杀失败后,他如同惊弓之鸟,并未逃远,反而潜回了上京,躲入了韩府。
“他那时模样狼狈,眼神……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疯了一样。”高静萱回忆起来仍不住发抖。
“他逼着你妹夫,要他动用上京中人脉,帮他遮掩行踪,继续谋划第二次刺杀。”
韩奎起初严词拒绝,斥责他胆大包天,会牵连整个家族。
她想借着上庙还愿的机会送他离开上京,不想反被高世鹏劫持。
回到韩府之后,他先是劫持了他们的孩子,继而还给她服下了毒药。
夜云州的夫人林青青会些医术,但是苦于缺了一味中药的药材,所以至今她体内余毒未消。
高铭听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控制不住胸中的暴怒和寒意。
这逆子!竟用如此卑劣歹毒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姑姑和姑父。
“韩奎他,他现在何处?”高铭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