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指尖落在函谷关的位置,木质案几被按出一道浅痕。
“三天之内,必须拿下函谷关西侧的狼烟台。”他抬头看向帐内众人,目光扫过亲卫营统领赵括、谋士史厌,还有刚归队的荆轲,“秦军在关外布了三道防线,韩聂的两万锐士守第一道,咱们要啃的是最硬的骨头。”
赵括摩挲着腰间的剑鞘,剑穗上的铜铃轻响:“陛下,狼烟台地势太高,秦军在上面架了十架连弩,硬冲怕是要折损太多。”
“谁让你硬冲了?”姬延从案下拖出个木箱,掀开盖子,里面是二十个拳头大的陶罐,罐口塞着浸了油脂的棉絮,“荆轲,你的人熟悉秦军布防,带五个亲卫,把这些‘火罐’送进狼烟台底下的草料库。记住,三更动手,火起之后敲三记梆子。”
荆轲接过陶罐,指尖敲了敲罐壁,罐身发出闷响:“放心,秦军的巡逻换岗间隙有半刻钟空当,足够摸到草料库。只是……”他看向姬延,“万一被发现?”
“那就把动静闹大。”姬延拿起案上的青铜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圈,寒光掠过得他眼底,“秦军主力在关内,关外只有韩聂的偏师,正好趁机搅乱他们的部署。”
史厌在旁补充:“刚收到线报,韩聂昨晚收到秦王的密令,要他死守狼烟台,说是‘关乎粮草通道’。依属下看,那附近多半藏着秦军的粮囤。”
“正合我意。”姬延将匕首拍在案上,“赵括,你带三百亲卫,三更一刻从侧翼佯攻,吸引秦军注意力。记住,只放箭,不靠近,火光起后立刻回撤。”
赵括抱拳:“得令!”
众人散去后,帐内只剩姬延一人。他走到帐外,望着天边残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狼牙手链——那是穿越时带过来的,链扣处刻着现代军徽,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三日前在蓟城收到的密信还揣在怀里,吕不韦果然在秦王面前告了他一状,说周室私通燕国、意图联燕抗秦。秦王虽未立刻出兵,却派了嬴疾率五千精兵进驻函谷关,明着是“加强防务”,实则是盯着周室的动向。
“想借刀杀人?”姬延轻笑一声,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点燃,灰烬被风吹散在夜色里,“那就让你看看,刀也能反过来砍。”
草料库的干燥秸秆遇火即燃,火舌舔舐着木质梁柱,噼啪作响。守台的秦军慌了神,举着水桶来回乱撞,却不知该往哪泼——火借风势,早已连成一片火海。
“梆子!”荆轲在暗处低喝,身边的亲卫立刻敲响梆子,“咚、咚、咚”三声闷响穿透火光,清晰地传向远处。
赵括在侧翼听到信号,立刻挥手:“放箭!”
三百支箭带着尖啸射向狼烟台,虽未伤到多少秦军,却成功将注意力吸引过去。韩聂在主营听到动静,披衣冲出帐外,望着火光中的狼烟台,气得拔剑砍断了身边的旗杆:“废物!连个草料库都看不住!”
他刚要下令派兵救火,却见周军箭矢突然停了,侧翼的黑影也迅速后撤。
“不对劲。”韩聂猛地反应过来,“周军在调虎离山!快回防粮囤!”
可已经晚了。
姬延带着亲卫营主力,借着火光的掩护,早已摸到狼烟台后方的隐蔽山谷。谷口的秦军哨兵刚要拔刀,就被亲卫营的无声格斗术按倒,匕首抵在喉咙上动弹不得。
“说,粮囤在哪?”姬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特种兵特有的压迫感。
哨兵抖着嗓子指向谷内:“在、在最里面的山洞里,有、有八百精兵守着……”
姬延对赵括使了个眼色,赵括立刻带人摸向山洞。山洞外的秦军正被狼烟台的火光吸引,根本没注意身后。亲卫营的士兵如猎豹般扑出,捂着嘴的闷哼声此起彼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洞口的守卫就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陛下,里面囤着至少十万石粮草!”赵括从山洞里探出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姬延走进山洞,借着火把的光,果然看到码得整整齐齐的粮袋,空气中弥漫着麦香。他走到最里面,看着石壁上的秦军标记,忽然笑了:“韩聂倒是谨慎,把粮囤藏得这么深。”
“现在怎么办?”荆轲跟进山洞,火光映得他脸上的刀疤格外清晰,“一把火烧了?”
“烧了太可惜。”姬延抚摸着粮袋,“史厌说秦军的粮草运输线被赵军袭扰,这十万石粮,他们至少等了半个月。”他转身对亲卫营士兵道,“把粮袋拆开,往里面掺沙子——别太多,表层铺一层干净的,底下掺一半。”
赵括一愣:“掺沙子?”
“不然怎么让嬴疾相信,是韩聂看守不力,让粮草受了损?”姬延挑眉,“吕不韦想借嬴疾的手收拾咱们,咱们就先给他递把‘刀’,让他砍向自己人。”
亲卫营的士兵动作麻利,很快就将半数粮袋掺了沙。姬延看着重新码好的粮囤,又道:“留二十人在谷外警戒,其他人跟我走——去端韩聂的主营。”
“姬延?!”韩聂惊得后退半步,仓促间举剑格挡,“你敢闯我主营?”
“你的粮囤都归我了,闯个主营算什么?”姬延手腕一翻,匕首顺着剑身滑下,直逼韩聂咽喉,“听说你向嬴疾告状,说我周室私通燕国?”
韩聂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腰撞到案几,案上的兵符掉在地上:“是又怎样!你勾结燕国,本就该……”
话没说完,就被姬延一拳砸在胸口。这一拳用了特种兵的发力技巧,看似普通,却让韩聂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
“勾结燕国?”姬延捡起地上的兵符,在手里抛了抛,“那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扔在韩聂面前。
帛书上是燕国太子丹写给秦王的信,大意是“周室乃天下共主,秦若攻周,燕必出兵相助”。这是荆轲昨日刚送来的,虽说是太子丹迫于压力写的,却足以让嬴疾起疑。
“你……”韩聂看着帛书,脸色煞白。
“现在,你说嬴疾会信你,还是信这封‘燕秦密约’?”姬延踩住他的手腕,“说吧,吕不韦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帮他构陷周室?”
韩聂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姬延死死踩住,只能嘶吼:“我没有!是吕不韦说……说只要扳倒周室,就让我升为函谷关守将!”
“很好。”姬延对帐外喊,“史厌,把他的话记下来,待会儿交给嬴疾。”
帐外传来史厌的声音:“属下已经记好了,陛下。”
姬延这才松开脚,将兵符揣进怀里:“赵括,把韩聂捆了,连同这封帛书一起,‘送’到嬴疾营中。”
嬴疾看着被捆在地上的韩聂,又看了看姬延递来的帛书和供词,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虽是秦国宗室,却素来与吕不韦不和,早就怀疑韩聂突然针对周室是吕不韦在背后搞鬼。
“姬延陛下,”嬴疾起身拱手,“此事是我秦国失察,韩聂已被拿下,任凭陛下处置。”
姬延摆摆手:“处置就不必了,毕竟是秦国将领。只是这粮囤……”他故作惋惜地叹气,“昨夜救火时不小心混入了沙子,怕是没法用了。”
嬴疾何等精明,立刻明白这是姬延留了余地,既没烧粮,又让韩聂的罪名坐实。他顺水推舟道:“无妨,粮囤的事我会上报秦王,定不连累周室。”
“如此甚好。”姬延点头,目光落在帐外,“既然误会解开,那我就先带亲卫营回洛邑了。函谷关的防务,还请将军多费心。”
嬴疾看着姬延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身边的副将道:“把韩聂押入囚车,送回咸阳——告诉吕不韦,他的人,我可管不了。”
副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嬴疾一人。他拿起那封燕国的帛书,忽然笑了:“姬延……倒是个有趣的人物。”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姬延勒住缰绳,回头望向函谷关的方向,“吕不韦和嬴疾不和,咱们现在动韩聂,就是给他们的矛盾加把火。等他们斗起来,周室才有喘息的空间。”
赵括在旁补充:“那十万石掺了沙的粮草怎么办?秦军肯定不会要了。”
“让史厌联系韩国的新郑守将,半价卖给他们。”姬延笑道,“韩军最近缺粮,肯定乐意接手。”
史厌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拿着账本:“陛下,刚算过,扣除亲卫营的损耗,卖粮的钱够咱们打造五十架新连弩了。”
“不够。”姬延摇头,“再添二十架,要能射火箭的那种。下次再遇到秦军的粮囤,就不用费劲掺沙子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晨光洒在他们身上,亲卫营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上面的“周”字格外醒目。
姬延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这乱世也没那么可怕。前世在特种部队,靠的是战友;今生在战国,靠的依然是身边这些愿意跟着他拼的人。
他勒转马头,加快了速度。洛邑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吕不韦不会善罢甘休,秦王的疑心也没完全消除,六国的态度更是摇摆不定。
但他不怕。
匕首在腰间轻晃,军徽手链贴着皮肤发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盘棋,他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