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随着我的决定出口,空气仿佛又沉重了几分。七文脸色苍白,还想再劝,但在我的眼神下终究咽了回去,只是拳头攥得死紧。霍晓晓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我这头犟驴一旦认定,九头牛也拉不回。
金晨的到来打破了僵持,皇甫龙的传唤在意料之中。
皇甫龙的书房,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凝重。
霍晓晓率先开口,语气激动:“师叔祖!夜儿胡闹,您不能由着她!离魂散乃是古籍记载的虎狼之药,虽能暂时麻痹经络,令人五感闭塞、状若离魂,借此欺骗体内某些顽固病灶,但药性霸道无比,对心脉损耗极大!她如今元气大伤,根本承受不住!这哪里是治病,分明是催命!”她将“离魂散”解释为一种极其凶险的古代麻药兼猛药,更符合现实逻辑。
飞姐立刻附和,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父亲,晓晓说得对!夜儿是伤了根基,需要的是温养,不是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我绝不同意!”
皇甫龙没有看她们,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权衡:“离魂散……我记得,此方所需药材极为稀有苛刻,炼制火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且服食过程痛苦异常,宛若经历一遍生死轮回。你确定要走这条路?”他将风险描述得更加具体,指向药理性而非玄乎的“魂魄”。
我迎着他的目光,白色绑带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稳却带着铁石般的坚定:“是。温养太慢,敌人不会等。置之死地,或可后生。”我将理由归结于紧迫的时间和外部压力。
“你有几成把握能扛过去?”皇甫龙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五成。”我依旧给出这个答案。生与死,在如此烈性的药物面前,本就是一场豪赌。
书房内陷入沉寂,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五成把握,对于皇甫家的少家主而言,这个概率低得可怕。
飞姐急得上前一步:“父亲!”
皇甫龙抬手制止了她,他缓缓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沉静下的决断:“好。”
“父亲!”
“师叔祖!”
皇甫龙不容置疑地看向霍晓晓:“晓晓,你亲自负责,选用药性相对最温和的替代药材,尽可能降低毒性,严格控制剂量。我要你尽全力保住她的心脉。”
他又看向金晨:“准备好药浴所需的一切,尤其是固本培元、吊住元气的那几味老药,全部启用。将暖阁旁边的静室收拾出来,作为用药之所,所有人等未经允许不得靠近。”
最后,他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飞姐:“飞飞,你调动幻影,确保在此期间,家族内外,尤其是那些分支,不得有任何异动。若有,”他语气微顿,带着冷意,“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妥协,更是他将家族资源押上的豪赌。他选择相信皇甫夜这个孙儿的狠劲和对局势的判断。
“是。”我微微颔首。
飞姐嘴唇翕动,最终在皇甫龙不容反驳的目光下,艰难地低下头:“……是。”她眼神担忧的扫了眼皇甫夜。
霍晓晓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带着医者的责任和一丝气恼:“……我会尽力。”
布局,在现实的药石与人心较量中,悄然展开。
接下来的两天,暖阁旁边原本闲置的静室被迅速改造。巨大的柏木药桶被安置在中央,各种准备好的药材分门别类摆放,霍晓晓几乎不眠不休,反复推敲着药方和煎制方法,务求将风险降到最低。七文和七雨协助准备,神情肃穆。
飞姐那边也动作频频,幻影的力量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收紧了对家族内部的监控,一些细微的骚动被迅速按下。她本人虽未被允许踏入暖阁区域,却日夜守在附近,如同焦躁的母兽。
爱伦送来的那瓶白梅,被七雨小心翼翼地移到了静室窗边。她说:“少主,让白梅陪着您吧。”
我坐在静室的矮榻上,隔着绑带“望”着窗外模糊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草药味。没有玄幻的力量,只有即将到来的、纯粹基于药理的痛苦考验。
“时候到了。”霍晓晓端着一碗色泽深褐、气味辛烈刺鼻的药汁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药汁好看不了多少。
七文和七雨屏住呼吸,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接过药碗。碗壁温热,药气冲入鼻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苦涩。
没有犹豫,我仰头,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如同烧红的刀子划过,随即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针,带着灼热与极寒两种极端的感觉,疯狂冲向四肢百骸,冲向每一寸经络!
剧烈的痛苦瞬间爆发,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搓。视觉、听觉开始变得模糊、混乱,仿佛与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
这就是离魂散吗?强行麻痹感官,却又放大痛苦的极致体验。
我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颠簸,几乎要碎裂。但我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引导着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气力,护住心脉所在,按照霍晓晓之前指导的方法,尝试引导那霸道的药力,去冲击、去“欺骗”那些盘踞在经络深处的沉疴痼疾。
这是一场自己与自己进行的、无声而惨烈的战争。
水已浑,局已布。
而我,正亲身踏入这药力构成的炼狱,赌一个破而后立的可能。
成败,在此一举。
飞姐以前的话说的没错,一入豪门,明枪暗箭。皇甫龙说的没错,我的有那个命继位。以前受的伤也没有这次的严重。基本接近废人。飞姐还是要救我的命,皇甫龙更是不知为何的舍不得。
“主子,奴,奴会努力的!老爷,老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