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姐的担忧如同阴云笼罩。在皇甫龙的禁令下,她无法亲自探视,最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爱伦身上。这个比她亲生女儿大两岁、性情温柔善良的养女,是少数在夜儿回到皇甫家后,即便害怕那孩子周身煞气,也想跟她接触的人。让爱伦前去,或许能传递一份纯粹的关心,而不引发更多的波澜。
“让爱伦去看看吧,”飞姐对云深叹息道,“只是看看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爱伦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夜儿。”
暖阁内,药力的灼热与寒毒的冰冷依旧在经脉中拉锯。皇甫夜闭着眼,意识清晰得像一块寒冰,计算着体内每一分力量的恢复。十七岁才回到这个庞大的家族,她见识过太多的虚伪与算计,早已习惯用冷漠构筑壁垒。
“少家主,”七文的声音低沉响起,“爱伦小姐在外求见。”
我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爱伦……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眼神干净得像从未见过阴霾的女孩。我比爱伦小两岁,但地位和经历让她早已失去了爱伦那份天真。爱伦的关心,是在这座冰冷宅邸里,极少收到的、不附带任何条件的东西。我从未想过要利用这份纯粹,那太……肮脏了,与过往处理敌人的手段截然不同:“大哥,绑带。”
七文小心翼翼的拿了根白色纱制绑带给皇甫夜绑在眼睛上,退到一旁。
“让她进来。”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面对外人时的绝对冰冷。我知道这样爱伦会把看到的都告诉飞姐,但这个单纯的女孩不该参合进来的,我也说过会保护她,不会伤害她的。
爱伦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插着几支初绽白梅的素雅瓷瓶。她看到床上皇甫夜苍白脆弱的模样,眼眶立刻红了,却努力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轻轻将花瓶放在窗边的小几上。这些话都是让花匠精心养着的,她最喜欢的花,她想分享给皇甫夜,想让这个比自己小两岁,但却很忙碌,天天活在各种阴谋中,又迫于无奈被人追杀的孩子能停下来也看看这世间美好。
“少家主,”她轻声问候,保持着恭敬的距离,但眼神里的关切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我看园子里的白梅开了,想着您或许愿意看看,就折了几支来。味道很清浅,不扰人。”
她不敢多说打扰的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细细描摹过皇甫夜的脸庞,仿佛想确认她是否安好。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心疼和担忧。皇甫夜还真的在意自己的,她眼睛上的绑带,这个小妹妹其实内心很细腻的!她第一次见到没有带面具的皇甫夜,那眉心竟还有朱砂痣,这张苍白的小脸竟这么乖,让人好想捏一捏。
我的目光掠过那几支傲雪的白梅,又落回爱伦脸上。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闭上眼隔绝视线。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那份过于直白的关心笼罩着自己。体内噬心蛊安分守己,并未因这善意的靠近而躁动。或许,连这蛊虫也分辨得出,这份情感并无机心。
爱伦这个女孩这是第一次看到我的脸,她竟然跟以前一样想捏我!不过这个纯真无邪,不带一丝杂念的人,在皇甫家是另类的珍惜动物。我竟然有些享受这种没有阴谋算计的人,能陪我一会儿。
过了片刻,就在爱伦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回应,准备悄悄退下时,皇甫夜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对着那瓶白梅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爱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赏。她连忙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欣:“您喜欢就好。那……那我先不打扰您休息了。”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才满足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暖阁内恢复了寂静,唯有那几支白梅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冷香。
七文看着这一幕,低声道:“爱伦小姐只是送了花。”
“嗯。”我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她没有吩咐七文去做任何后续的安排,没有利用爱伦的探望布下任何陷阱。这一次,允许这份短暂的、干净的关心,仅仅只是一次探望。
然而,这份“不利用”本身,在某些人眼中,或许也会被解读出不同的意味。我很清楚,在这座宅邸里,任何不寻常的“平静”都可能引起猜测。但此刻,愿意为了那几支白梅,承受这点微不足道的风险。
我感受着白梅的冷香丝丝缕缕地渗入空气,与周身萦绕的药味混合。这味道,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某个短暂停留的、落雪的院落。那时,还没有噬心蛊,没有无穷无尽的厮杀,也没有皇甫家……
思绪到此为止,被主动截断。回忆是奢侈品,我负担不起。
重新将意识沉入体内,专注于引导那微弱的力量。白梅的香气依旧萦绕,像是一个无声的陪伴,在这冰冷肃杀的暖阁内,短暂地划出了一小片安宁的区域。而这片安宁,是我罕见地、未曾算计便允许存在的。
“皇甫家的花匠真厉害!”我看着白梅,淡淡的说。
七文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天气在慢慢变热:“果然厉害。小夜喜欢?!”但又想起来,这孩子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喜好。
我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爱伦来看我的消息应该很快回传给所有人。
所有人应该都想知道我现在的状态。
“大哥,皇甫家的秘术中,记载着一副丹方,离魂散。”我淡淡的说到,不能在这躺下去了,即使风险很大,也要动。
七文听皇甫夜这话,愣住了:“小夜,很凶险!不然不会在秘术中记载!”
“知道!能抗住。”我还是那淡淡的语气,并不在乎:“主子急了,老家主也着急。爱伦今天能出现在这里,他是同意的。既然主子们急了,就是再让夜入一次冰火泉,夜也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