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那是颗黑心汤圆,濯鳞偏还要往锅里跳。”
谢云止目送岁烛消失的流光,霜雪般的银发在云海中漾起微澜。
他指尖轻叩云座,腕间雪魄佛珠流转光晕。
“如今既有海皇作棋手,又添凌鹤卿为弈者——”
银灰色霜瞳倒映着翻涌云霭。
“且让他们斗吧,横竖濯鳞这暴脾气也吃不了大亏。”
“真惹火了他,定是焚天煮海。”
“至于那个小祖宗……从来都只有她哄得旁人神魂颠倒好么?”
“真不知濯鳞到底在担心什么?”
雪袖拂过九重云阶,他瞬息已至云外天。
昊天镜悬空浮现时,冰魄素绫垂落的发梢泛起星辉,周身流转的天道威压让镜面都凝出霜花。
“陛下……”
莲镜在镜中显形的刹那,手中星盘险些滑落。
他一看到对面是天帝陛下,就忍不住头疼。
先前陛下让他去给阮轻舞治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不知道这次陛下又要安排什么事情了。
“莲镜,你去天地宝库之中取补天石,亲自送到云上学宫。”
“再传本尊口谕,天族众长老即日起轮值天剑战区,镇守三百年。”
谢云止声音似雪落寒潭,清冷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每个字都如冰玉相击,在云间激起细微的回响。
“补天石是天族重宝,臣虽代天帝陛下执掌天界,但,那里有七位族老镇守,以臣的权柄,可能无法取出。”
莲镜听到陛下给自己的两个任务,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无论是取天族重宝,还是要流放那些长老们去战区,都是要跟那些老顽固打交道。
“你现在就过去,本尊,亲自跟他们说。”
谢云止垂眸凝视时,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霜色阴影,连投来的目光都似带着昆仑仙山雪风的凛冽。
“臣,领命!”
莲镜双手结印,身前虚空骤然扭曲,一扇流转着星辉的时空之门缓缓洞开。
他银白星辰长袍翻涌如云,一步踏入,转瞬已至星海深处的天地宝库。
眼前景象恢宏壮阔。
一株通天彻地的世界树扎根虚空,树干上缠绕着星河般的脉络,每一道纹路都似蕴含着玄奥规则。
枝叶舒展间,无数星辰如萤火般悬浮环绕,有的璀璨如日,有的幽蓝似海,在深邃的黑暗中明灭不定。
七道身影盘坐在不同的星辰之上,气息浩瀚如渊。
他们周身环绕着大道法则,每一次呼吸都引得附近星辰轨迹微微偏移。
最中央的紫微星上,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者缓缓睁眼,眸中似有万千世界生灭。
“司命星君莲镜,奉天帝陛下谕令,前来取补天石。”
莲镜长身玉立,袖间星图流转。
“请诸位长老开启宝库之门。”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在世界树的枝叶间激起细微涟漪。
七颗主星同时亮起,凝聚成一道星光屏障。
“补天石是天族至宝,岂可随意取用。”
紫微星上的太上长老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如天道雷音,震得附近星辰簌簌颤动。
他银眉如剑,目光冷彻无情,枯瘦的指节轻叩星辰表面,顿时有万千道则锁链从虚空浮现,将世界树层层缠绕。
莲镜抬眸望去,只见老者身后浮现九轮神环,每一轮都映照着不同纪元的天地异象。
“放肆!”
谢云止的神魂自昊天镜中浩荡降临,刹那间整片星海为之凝固。
银发如瀑垂落,每一根发丝都流转着刺骨的寒芒。
“本尊要取何物,还需向尔等交代?”
他踏出一步,足下虚空寸寸冻结,千里星云瞬间化作冰晶簌簌坠落,在漆黑的天幕中划出万千道霜痕。
七位太上长老的神环同时黯淡,紫微星上的老者更是身形剧颤。
他们慌忙躬身,九重神环在谢云止的威压下明灭不定。
“参见陛下!”
声音里再不复先前的孤高,反倒带着几分惊惶。
尤其是当谢云止银灰色寒眸扫过时,几位长老的道袍上竟凭空凝结出霜花,那是天道威压实质化的征兆。
“开库,取石。”
“是!”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世界树的主干裂开一道璀璨光门。
莲镜拂袖踏入时,余光瞥见紫微太上长老的胡须上还挂着冰碴,心中暗叹陛下的实力愈发深不可测了。
“本尊记得,宝库之中应当存着不少给未来帝后备下的凤袍。”
谢云止的声音忽然染上一丝温度,如冰雪初融的溪流。
“莲镜,挑几件好看的,一并送来。”
莲镜脚步骤然一顿,险些被自己的星袍绊倒。
他堂堂司命星君,执掌天机命盘,此刻竟要去翻检女子衣裙?
银白星袍下的指节微微发僵,连额间星印都黯淡了几分。
“诺。”
他艰难应声,踏入宝库深处时,连素来平稳的星轨步伐都凌乱了。
天地宝库内流光溢彩,补天石在混沌灵雾中沉浮,七彩霞光映得他面容变幻莫测。
“这算什么事——”
莲镜盯着悬浮的仙衣华服,喉结滚动。
鲛绡裁就的凤袍在灵风中轻舞,金线绣出的凤凰于云纹间若隐若现。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挑起一件霞帔,仿佛在捏着什么烫手山芋。
“陛下说要好看的……”
他对着满目琳琅喃喃自语,星眸中满是茫然。
“这件绣着星河,那件缀着月华……”
指尖在衣料间游移不定,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件昙花纹的轻纱襦裙,袖口还缀着细碎的星子。
他伸出手去取衣裳。
选完一件,他都觉得汗流浃背了。
“陛下说的挑几件,到底是几件啊?”
他望着满室华服,只觉得比推演天机还要难上三分。
阮轻舞那张明媚的笑颜浮现在眼前。
她那样的人,怕是粗布麻衣都能穿出九天仙姿,这让他如何挑选?
当司命星君在天地宝库之中艰难选择的时候,魔尊紫夜宸已经领着自家弟弟紫夜冥去了焚天殿。
“哥——”
紫夜冥见到自家兄长沉着脸,一身低气压,显然心情极差。
“玄幽,渡劫墨莲是你用天魔引召走的?本尊知道它此刻在小月亮那里。”
魔尊紫夜宸坐在王座之上,紫瞳扫过紫夜冥瞬间变色的俊颜,声音低沉如深渊回响。
那还带着满满少年感的面容,此刻尽是慌乱。
“哥,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罚,随你!”
紫夜冥瞳孔微缩,却挺直了脊背。
“但是,别去找阮阮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
紫夜宸指尖敲击王座的声响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每一声都似敲在紫夜冥心头。
忽然,魔尊冷笑一声:“你倒是护得紧。”
殿内明灯高悬,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如出鞘利剑,一个似未驯的幼兽,却都在为同一个月亮而执着。
“此事暂且不提,你的责罚等回魔界再论。”
紫夜宸缓缓说道。
“倒是血狱门口那一片银霜魔藤,究竟是如何消失的,你当时既然在场,必定知晓。那银霜魔藤可是上古魔神留下的至宝,每一根银藤都是九幽秘银。”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被一把火烧光了吗?”
紫夜冥听到银霜魔藤的珍贵,顿时把事情捂得死死的,丝毫不敢让兄长知道是被阮轻舞给连根拔走了。
上古魔神留下的至宝又如何?
谁让兄长之前没发现。
现在,晚了!
“嘶——”
魔尊紫夜宸捂着心口,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说起来,还是一把火焚干净的好,不然我们魔界现在的实力也护不住那等至宝,反而招人眼红,徒增麻烦。”
紫夜冥好心开口安慰了兄长一句。
“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你这是拐弯抹角说我们魔界弱呢?”
魔尊更郁闷了。
“啧——本来现在就是末流……”
紫夜冥嘀咕了一句。
下一刻,人已经被扫出了焚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