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侍立在一旁的月仪见女帝突然咳嗽,连忙上前一步,轻声询问道:
“可是近来公务繁重,累着龙体了?”
自从宁州那顿乱打开始到现在,大炎这地界就没消停过。
隔三差五就整出些震撼全天下的动静来。
皇城、西域…风波不断。
月仪身为心腹,知晓内情,心中尚有底气和准备,尚能应对。
但下面的各级州府官员们,可就没这般镇定了,各种请示、询问、乃至带着徨恐的奏报,雪片般飞向中枢。
再加之与南疆正式结盟后,随之而来的诸多细致条款、边境协调、资源调配、使节往来…
一应繁杂事务,层层汇总上来,最终许多关键决策,仍需要她这位皇帝陛下亲自斟酌裁定,耗费心神无数。
相比之下,那位掀起无数风浪的祝先生,倒是潇洒得很。
将南疆使团往京城一扔,拍拍屁股便不知又跑到哪里逍遥自在去了。
这份来去如风、无拘无束,真真是…叫人羡慕得紧。
那位神巫也是真宠着他。
这就是亲师姐吗?
“没事。”
女帝将口中的糖糕咽下,对着月仪随意地摆了摆手。
“许是哪个被朕料理过的佞臣贼子,在牢里蹲着还不安生,正嚼舌根咒骂朕呢。”
说罢,她习惯性地将手往旁边一伸,想去拿盘子里剩下的糖糕,却捞了个空。
低头一看,那原本堆着小山般精致点心的白玉盘,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无需她多言,善解人意的月仪立刻端起空盘,柔声道:
“臣这就去尚食局再取些来。”
她躬身退下,心中却在暗自叹息:
陛下定然还是太过劳累了,这几日食欲明显比以往旺盛了许多,且十分喜爱辛辣菜肴与甜食。
想来是连日操劳,精神紧绷,需得这些辛辣甜腻之物来刺激精神、抚慰疲惫吧…
月仪轻轻摇头,心下怜惜。
已然忘了她们家这位陛下,乃是实打实的六境强者,寒暑不侵,等闲不会因俗世劳累而真正影响身体。
月仪离去后,偌大的殿内更显空寂。
武灼衣放下朱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目光越过窗户,望向西方天际,那里云卷云舒,却牵得她心口一阵发软,轻轻叹了口气。
快半月了。
不知…他在西域那边,一切可还顺利?
在真切地品味过相伴的温暖与酣畅淋漓后,再度分离的时日,便显得格外漫长,似被文火慢煎,灼烧着心尖。
可又能如何呢?
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
她并非没有过抛开一切的冲动念头。
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一想到这至尊之位,是他与那么多忠勇之士,用鲜血和生命,与她一同从尸山血海中搏杀而来。
其中,承载着太多人的期望与牺牲…
她便又一次次地说服自己,选择了妥协。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子一同远行。
“要是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人…就好了…”
这几乎是在得知其他女子存在后,第一时间从心底冒出的念头。
直至今日…其实也未曾彻底熄灭。
她甚至…动过一些阴暗的、充斥着血腥与残酷的念头。
毕竟,她已做了二十多年执掌生杀大权的军队统帅,又当了三年说一不二的帝王。
早就不是泥巴坊里那个懵懂无知,只知挥拳的野丫头。
这些年来,因各种缘由,直接或间接死在她手上的人,不知凡几。
二十多年的痴等,二十多年的压抑…
那些积攒在心底的情绪,就象沉寂的火山,一旦被点燃,便足以焚毁一切。
当她发现自己终于找回的心爱之人,竟早已被别人抢先时,那瞬间涌起的杀心,浓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
可多年来养成的理智,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她拉回现实。
那几个女人,她能杀谁啊?
她连祝馀她都打不过!
残酷的现实令她冷静下来,重新判断局势。
而后来祝馀的几次心灵和肉体上的重击,更是让她各方面悲鸣的同时意识到:
她一个人搞不定他。
那些还没真正成形发作的阴暗心思,还未及壮大,便已被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罢了…那便…且这么过着吧…”
武灼衣收回望向西方的目光,抬手轻抚小腹。
那里平坦依旧,哪怕胡吃海塞,也不见丝毫隆起。
不过…她也未必,处处都输给她们。
那日,在她坚持不懈的逼问下,总算从祝馀口中套出了一条关键信息。
其他女子因与他修为境界存在差距,一直未能有孕。
而她,没有这层障碍。
也不知…
那日…是否有种下些什么…
若真有的话,会是个什么模样?
是象他多些,还是象自己?
又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唔…有些苦恼呢…
武灼衣低低笑了两声,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暂时沉浸在了这片只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烦恼之中。
……
花海摇曳的地底,苏烬雪与玄影的无声较量结束了。
两人各自发呆,地底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苏烬雪正欲打坐消磨时光,忽觉识海翻涌如潮,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牵引着她的意识。
难道说…?!
她心头一喜,当即放松心神,任由意识沉入那召唤之中。
而始终将凤眸紧锁在祝馀身上的玄影,未察觉这个最早的对手的异状。
……
十万大山。
在云雾缭绕的十万大山深处,隆隆巨响震彻山谷。
浓雾翻涌间,一道庞然暗影掠过天际,带起阵阵罡风。
突然,锐利的破空声撕裂云雾,一对由精钢与灵木打造的机关羽翼破雾而出。
翼展足有十馀丈的机关巨鸟在云海中展翅翱翔。
巨鸟背上,隐约可见两道身影迎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