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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钢火淬炼,图纸生花(1 / 1)

第一百二十三章:钢火淬炼,图纸生花

满洲里的雪下了三天三夜,货场的积雪没过膝盖,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李明远踩着没过脚踝的雪走进红砖车间时,正撞见安德烈举着扳手,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发动机外壳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车间里焊花飞溅,映得安德烈的侧脸忽明忽暗,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敞开着,里面的秋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怎么样?”李明远脱下沾满雪的大衣,随手搭在墙角的铁架上。铁架上还挂着几件工装,都是这几天新来的苏联专家们留下的,有的袖口磨破了边,有的肩膀上打着补丁,却都洗得干干净净。车间中央的平台上,一台半拆解的航空发动机正被几个年轻技术员围着,他们手里的图纸摊在临时搭起的木桌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里混着中俄双语的标注——“此处轴承间隙需缩小002毫米”“冷却通道角度应调整至37度”,铅笔字被汗水晕开了几处,又被人用钢笔小心描补过。

安德烈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把汗,指腹蹭过脸颊,留下一道黑灰的印子。他指着发动机的涡轮室,声音带着点喘:“冷却系统改好了,刚才试了三分钟,温度比原来降了十七度!”他的中文进步神速,只是卷舌音还发不标准,“你们的镍基合金太出色了,抗疲劳强度比我预期的高百分之十五!”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游标卡尺,往涡轮叶片上一卡,读数时眼睛瞪得溜圆,像个发现糖果的孩子。

木桌一角摆着半块啃了一半的馒头,旁边是个搪瓷缸,里面的浓茶已经凉透,缸壁上结着圈褐色的茶渍。李明远拿起馒头看了看,还带着点余温——是食堂早上蒸的红糖馒头,安德烈说他女儿最爱吃甜食,食堂师傅就每天多蒸两笼,让他带回去当宵夜。“先吃饭。”李明远把馒头往他手里塞,又冲角落里的技术员喊,“小张,去把茶水热一热,顺便让食堂送两盘包子过来,要猪肉大葱馅的。”

安德烈咧嘴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这几天他发现,这位年轻的“李主任”看着严肃,心思却细得很。知道他夜里调试设备容易饿,就让食堂留着门,随时能打热饭;怕他住的宿舍冷,特意让人把火墙烧得旺旺的,睡前还会让人送个暖水袋过来。昨天他随口提了句女儿喜欢画素描,今天一早就有人送来一整套绘图铅笔,笔杆上还印着“上海制造”的字样。

“我让助手发了电报。”安德烈咬着馒头说,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他们说研究所的领导最近忙着争权,根本没人管设备,再拖下去,那台五轴铣床真要废了。”他放下馒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设备型号:“瓦西里的精密测量仪、伊戈尔的流体力学模拟器、鲍里斯的材料疲劳试验机……都是好东西,扔在那里生锈,心疼得慌。”

李明远心里一喜。他早就听说,苏联航空研究所的这批设备,不少是六十年代从德国引进的精密仪器,后来又经过本土改造,性能在当时属世界一流。只是这几年苏联经济滑坡,经费断了,设备没人维护,好多都成了仓库里的“睡美人”。“他们愿意来?”他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木桌上的划痕是前几天调试设备时不小心磕的,现在已经被人用腻子填上,刷了层和桌面同色的漆。

“何止愿意。”安德烈掰着手指算,指节因为常年握扳手,磨得又粗又硬,“瓦西里的女儿得了肺炎,那边缺抗生素,医院连青霉素都要凭票领;伊戈尔的妻子快生了,产房里连暖气都没有,他正愁没地方去;还有鲍里斯,他研究了十年的高温合金配方,被所长侄子剽窃了,气得差点砸了实验室……”他突然住了嘴,看着李明远,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李主任,我知道这事儿麻烦,但他们都是真正的专家,不是来混饭吃的。你得保证给他们和我一样的待遇,宿舍、医疗、孩子上学……一样都不能少,我才敢带他们来。”

“一言为定。”李明远伸出手,掌心的老茧和安德烈的碰在一起,硌得人发疼,却透着一股滚烫的真诚,“家属区的三栋楼已经收拾好了,每间都带独立厨房和卫生间,暖气烧得足足的。医院那边调了三个儿科医生,都是从北京请来的专家,下周一就能到位。学校也联系好了,满洲里二小特意腾出了两个俄语班,课本都是新印的。”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推过去,“这是给每个专家的技术津贴标准,比国内同级研究员高百分之三十,要是能把设备调试好,还有奖金。”

安德烈拿起文件,手指在“住房面积80平方米”“子女入学免学费”这几行字上反复摩挲,突然红了眼眶。在苏联时,他这样的总工程师,一家四口挤在三十平米的筒子楼里,冬天要自己劈柴烧炉子,女儿生病想找个好医生,得托关系送礼。他吸了吸鼻子,突然站起来,对着李明远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你,李主任。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连夜就来。”

车间外传来汽车喇叭声,老周裹着寒气冲进来,棉帽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李主任,哈尔滨那边送设备的车到了!您要的精密量具,还有二十台缝纫机,说是要发往基辅的货站,刚好顺路捎过来。”老周是货场的老调度,干了三十年,最懂这些“顺路”的门道——那二十台缝纫机,是李明远特意让轻工业部调的货,安德烈提过,鲍里斯的妻子是个裁缝,在基辅开了家小铺子,战乱后铺子被炸了,正愁没生计。

李明远眼睛一亮:“让他们直接卸到仓库,我去看看。”他转身对安德烈说,“量具是给瓦西里准备的,他不是擅长精密测量吗?这些家伙比他原来用的德国货还准,带激光校准的。”

安德烈愣了愣,突然抓起桌上的扳手往地上一砸,“当啷”一声脆响,惊得技术员们都停了手。他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孩子。这几天他总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带着一群“难民”似的专家来投奔,会不会给对方添麻烦。可现在他才明白,李明远不仅记着每个人的需求,连家属的生计都考虑到了。在苏联,他们这些技术人员连块像样的游标卡尺都得省着用,哪受过这种待遇?

“谢谢。”他哽咽着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李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他知道,留住人的心,靠的从来不是空头支票,而是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尊重。就像车间墙角那台不起眼的饮水机,他让人换成了恒温的,因为瓦西里有胃病,喝不了冷水;伊戈尔的妻子怀孕怕吵,他就把宿舍安排在离车间最远的那栋楼;鲍里斯爱抽烟,他让人在宿舍区搭了个暖棚,里面摆了张石桌,还特意托人从上海买了个铜制的烟缸。

傍晚时分,技术员小张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捏着几张湿漉漉的图纸:“李主任,风太大,图纸被吹到雪地里了!”李明远赶过去时,正看到安德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吸图纸上的水,手指抖得厉害。那些图纸是他带过来的宝贝,上面记着苏联最新的航空发动机设计参数,边角都被磨得起了毛。

“没事,能复原。”李明远蹲下来帮他,却发现最底下那张不是设计图,而是张全家福——安德烈和妻子抱着女儿,站在研究所的樱花树下,女儿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朵樱花,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有点褪色,边角卷了毛,却被人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过。

“这是1985年拍的。”安德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照片里的人,“那年我刚评上总工程师,女儿才三岁,总说要去看东方的樱花……”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苏联的医生说治不好,我听说你们北京的医院能做这种手术,是真的吗?”

李明远心里一动。来之前他就查过安德烈的资料,知道他女儿的病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过去:“这是北京阜外医院的专家号,下周三的。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我派车送你们去,费用……”

“我付得起!”安德烈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我把家里的藏书卖了,还有妻子的首饰,虽然不值多少钱,但……”

“不用。”李明远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皮肤传过去,“算我们请的。你带团队过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贡献,这点事不算什么。”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个工程师,为了搞出国产机床,在车间住了三年,最后累倒在机床旁。他懂这种把技术当命根子的人,更懂他们为了家人能付出多少。

安德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里,又在外面包了三层塑料袋。

夜里,李明远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翻看着安德烈团队的资料。瓦西里的精密测量技术能把误差控制在0001毫米以内,伊戈尔的流体力学计算比计算机还准,鲍里斯研究的高温合金能承受1800度的高温……这些都是国内急需的技术力量,就像一块块拼图,正慢慢补全工业体系的缺口。床头柜上放着个搪瓷杯,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五个字,是父亲留给他的,杯口磕了个豁口,却被他用了十几年。

突然,床头的对讲机响了,是老周的声音,带着点急促:“李主任,苏联那边有急电,安德烈的助手说,他们研究所的档案室被烧了,好多图纸……”

李明远心里一沉:“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图纸烧了大半,他们想今晚就动身过来,怕夜长梦多。”

“让他们来!”李明远一骨碌爬起来,套上大衣就往外跑,“告诉边境检查站,今晚破例通关,我去接他们。”

雪已经小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给雪地镀上了层银霜。李明远踩着雪往检查站走,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口袋里的硬物硌了他一下,掏出来看,是枚用镍基合金边角料做的樱花书签,上午让技术员打磨的,上面刻着朵小小的樱花,是准备送给安德烈女儿的礼物。他听说那孩子总问,东方的樱花是不是比苏联的苹果花好看。

车子驶出宿舍区时,他看到车间的灯还亮着,安德烈的身影在窗口晃了晃,大概又在琢磨那台发动机了。李明远想起安德烈说过,苏联的专家们私下里都在传,“东方有片能让图纸活过来的土地”。以前他不信,现在信了。这片土地上有滚烫的钢水,有温暖的馒头,有把技术当宝贝的尊重,更有让梦想生根发芽的土壤。

界碑旁的检查站亮着灯,像风雪中的孤星。李明远下车时,正看到安德烈裹着军大衣,站在雪地里张望,鼻尖冻得通红。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手里紧紧抱着用布包着的东西——不用问,都是抢救出来的图纸和资料。瓦西里怀里揣着个铁盒子,里面是他视若珍宝的测量仪;伊戈尔的妻子挺着大肚子,手里抱着个婴儿包,里面大概是孩子的衣物;鲍里斯的眼镜片上结着霜,却死死护着怀里的笔记本,那是他十年的研究心血。

“欢迎回家。”李明远走上前,对着这群远道而来的专家们,深深鞠了一躬。

安德烈眼眶一热,突然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喊:“同志们,我们到地方了!”

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有人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布包,有人掏出藏在怀里的钢笔——那是他们吃饭都舍不得卖的宝贝,要用来在这片土地上续写新的图纸。瓦西里打开铁盒子,测量仪的镜头在月光下闪着亮;伊戈尔的妻子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鲍里斯把笔记本紧紧按在胸口,像是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李明远抬头望向东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风雪渐渐停了,露出猎户座明亮的星群,像无数双眼睛,见证着这场跨越国境的相遇。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些远道而来的专家,这些带着体温的图纸,这些在困境中不灭的理想,将和这片土地上的钢火、铁轨、麦田一起,淬炼出一个崭新的黎明。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这黎明添一把柴,让它烧得更旺些,再旺些。就像父亲当年在机床旁点燃的那盏油灯,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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