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循飞快冲下楼梯,地下室特有的冷气扑面而来,让她狂跳的心脏和发热的头脑稍微冷却了一点。
她先走到最里面那个临时围出的隔间,陆文州被捆得结结实实,像个人形木乃伊躺在那里,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里面盛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顾曦的急救处理很到位,陆文州虽然被活扒了皮但性命暂时无忧,只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凌循确认他还“活着”,便不再多看一眼,她转身走向角落里的陈骏。
这个杀害了周雨晴的家伙此刻蜷缩在阴影里,他眼神涣散,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到是凌循,顿时像见了鬼一样往后缩。
“别…别扒我的皮!求你了!我知道的都说了!别…”
凌循没理会他的求饶,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一直贴身放着的硬币,硬币从她醒来后就持续散发着不正常的烫意,此刻更是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的掌心。
她能感觉到里面属于江望舒和周雨晴的残念在躁动,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急切。
可惜,残念终究只是残念,没有清晰的意识,凌循也无法准确解读这股躁动的原因,她皱了皱眉将硬币握紧,走到陈骏面前蹲下。
陈骏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又尿出来。
凌循把玩着滚烫的硬币,目光冰冷地落在陈骏脸上:“胆子这么小,当初是怎么敢对警务人员下手的?”
陈骏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我…我…”
“是你自己突发奇想,还是你们那个傻逼俱乐部觉得杀普通人不够刺激,想找点更高级的乐子?”
“是秦风!是秦风逼我的!”陈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
他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继续说道:“他就是个疯子!那天那天我本来没想动手!是秦风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想玩点不一样的,想看看云海市的警察到底有多少斤两!”
这话倒是勾起了凌循的一点兴趣,根据目前的情报得知,那个叫秦风的好像是个什么导演,怎么,这是要给自己找点素材不成?
“所以你们是准备玩点猫抓老鼠的游戏,但是你们总不至于把自己当老鼠吧?”凌循拉了一张凳子坐到了陈骏面前,她背靠椅背翘着二郎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陈骏的“狡辩”。
“不是!”陈骏疯狂摇头,语速快得像倒豆子。
“警察才是老鼠!我们是猫!他要主动把老鼠引出来,玩一场真正的!刺激的猎杀游戏!他说这些年警方毫无头绪,他觉得很无趣,他想主动留下点线索,看看那些警察多久能反应过来,又能追查到哪一步,他说只有跟官方玩,才算真正挑战规则…”
凌循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
“疯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不是疯子,你们是只敢对女人下手的废物,这世界男人那么多,怎么没见你们发疯多杀几个男的?是觉得女人好欺负?还是你们骨子里就只敢向你们以为的弱者挥刀?”
陈骏被凌循眼中的冷意刺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的!白薇!白薇她就只猎杀男性!她…她不喜欢雨夜,她喜欢用别的方式,在别的场合,所以警方一直没把那些案子跟我们联系在一起!”
凌循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起来。
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缩的陈骏。
“哦?”她歪了歪头,声音陡然变冷。
“你的意思是,让我夸你们一句雨露均沾,分工明确?”
话音未落,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陈骏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陈骏的脑袋打得歪向一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陈骏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陈骏被打懵了,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是捂着脸,惊恐万状地看着凌循,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凌循甩了甩手臂,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
还真是一群变态!
那枚硬币在她掌心烫得惊人,里面的残念似乎因为她的动手更加躁动不安。
凌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没再看陈骏,转身朝楼梯走去。
凌循不怕这些人,她巴不得对方直接找上门来,省的她还得一个个过去找,可是顾曦不行。
哪怕她知道顾曦的身份可能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她也不想冒这个险。
她下意识地想要把顾曦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不能让她有危险。
要不把她绑了送出国?等自己杀光这些人再让她回来?
凌循一边思考一边踏上楼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顾医生的安危有点过于在意了。
如果是平时,系统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吐槽她,可惜,今天系统不在。
昨晚那场闹剧最终还是成功的引起了这个世界法则的注意,系统这会儿正忙的焦头烂额,它要屏蔽这个该死的法则巡视,根本没时间搭理这个神经病。
就在凌循思考人生的时候,楼上就传来了顾曦虚弱的声音:“江逐月…我头好晕…”
凌循脚步一顿,她挠了挠头,听着顾曦那带着明显依赖的声音,刚刚因为审问陈骏而冷硬起来的心防,又不争气地软塌了一角。
好吧好吧,无论顾医生想干嘛,只要她不提自己变脸的事情,凌循都打算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计较了。
她噔噔噔地跑上楼,主卧的门半开着,顾曦已经不在床上,她裹着睡袍有些吃力地靠在卧室通往小起居室的门口。
她脸色还是不太好,带着病后的苍白,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更衬得肌肤如玉,也显得格外需要人照顾。
她一手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看向凌循的眼神里带着点水汽和显而易见的不适。
“问完了?”顾曦的声音比刚才更轻,气息还有点短,“说了什么有用的吗?”
凌循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到正事上,她快步走过去,下意识想伸手扶顾曦,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改成虚虚地挡在她身侧,怕她站不稳。
“是问出点东西,关于那个秦风的。”凌循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全盘托出,她想让顾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个秦风明显跟陆文州他们不一样,而且十二面相还有八个人,估计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最重要的是,陆文州已经在顾曦手里了,她想给望舒报仇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一半,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
“你带陆文州走吧,离开云海市,去哪都行,这里我来解决就好,如果你以后想回来,等我处理好会通知你的。”
顾曦听完她的话,眼神冷下来,但随即又被一阵头晕似的晃动取代,身体微微一晃。
“不行…”
凌循看她这架势,这下顾不上什么距离了,立刻伸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触手一片温软,还带着高烧未退的微烫。
“唉?你小心点啊,还生病呢,就别乱溜达了。”
顾曦顺势将一部分重量靠在凌循身上,手指轻轻抓住了扶她的手臂,她的指尖微凉,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存在感异常清晰。
“我头疼…”她闭了闭眼,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里带着点抱怨。
“都怪你折腾得我一夜没睡好。”
一听这话,凌循心底的小火苗又烧了起来,她不知道顾曦到底想干嘛,但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稍微的顺从一下。
“我的错。”她认错认得干脆,扶着顾曦慢慢往床边走,像是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小心。
“你先躺下,我去给你煮点粥?或者你想吃什么?”
顾曦重新躺回床上,却拉着凌循的手臂没松手,她微微仰头看着她,因为发烧而湿润的眼睛里映着凌循有些无措的脸。
“什么都不想吃,没胃口,你就在这儿陪我一会儿,行吗?”
这话说得软软的,带着病中之人特有的依赖感,配上她此刻苍白脆弱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凌循僵了一下,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应该去处理正事,应该…
可看着顾曦那双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吧。”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但手臂还被顾曦拉着。
顾曦似乎满意了,手指从抓着她的手臂慢慢滑下去,轻轻握住了凌循的手,她的手心因为发烧而有些烫,指腹却微凉,包裹着凌循的几根手指。
凌循有些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但却没有抽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顾曦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只是想有个人陪着。
但她的拇指,却若有似无地在凌循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那动作很轻,像是不经意,又像是一种带着试探的抚慰。
凌循感觉手背那块皮肤像过了电一样,麻痒感一直传到心里,她身体绷得更紧了,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只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顾曦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健康的粉色,和她略带薄茧,骨节更分明的手形成了对比。
这感觉很…奇怪,但是她不讨厌,甚至有点贪恋这份温度。
“江逐月。”顾曦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嗯?”
“你的手好暖。”
凌循:“……”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是说自己火力壮,还是说谢谢夸奖?
顾曦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声音带着点困倦的模糊:“昨晚你也这么暖和,你靠过来的时候我很舒服。”
凌循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又是昨晚。
她盯着顾曦安静的面容,小心翼翼地试探:“昨晚我到底…干嘛了?”
说实在的,她还是有点好奇的,毕竟她喝多了之后八匹马都拉不住,自己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觉已经很神奇了。
“你抱着我,然后就不肯松手了。”
这个描述让凌循稍微松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没那么过分。
“就…抱着?”
顾曦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直直看向凌循,里面清晰地映出凌循有些紧张又带着期待的表情。
她看了凌循几秒,然后,嘴角轻轻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带着点病弱的无力感,却又莫名勾人。
“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凌循被她这一眼看得耳根发烫,连忙移开视线:“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顾曦没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握着凌循的手却稍稍收紧了些,拇指的摩挲也停了下来,变成一种依赖的贴合。
凌循僵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顾曦手心的温度,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能看到她安静睡颜下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略显干燥的唇瓣。
一种陌生的情绪,混杂着挥之不去的愧疚和一丝丝被她强行压下的的悸动悄然在心底蔓延。
顾曦没有再进一步“折磨”她,只是这样安静地握着她的手,闭目休息。
但这种无声的亲昵,反而比任何直白的撩拨都更让凌循心神不宁。
她就像一只被温水慢慢煮着的青蛙,明知道危险,却因为水温舒适,也因为对“煮蛙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而舍不得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