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沉默着，指尖在被子里收紧。
讨厌吗？
不，她早就不讨厌江逐月了。
那份因为江望舒而产生的迁怒和抵触，已经变成了更复杂，更危险的东西。
或许是从她生病时那人笨拙却细心的照料，或许是从她拿着袖扣图样认真分析的模样，或许是从舞会上她贴着自己时僵硬的身体和滚烫的耳根。
也或许是从某个连顾曦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刻。
可她不能说。
因为这是望舒喜欢的人，她的理智在提醒她，这是错的。
就在顾曦内心挣扎时，身后的人突然动了。
凌循努力在被铐住的状态下调整姿势，凑近，然后在顾曦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带着酒气和沐浴露的清香，柔软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顾曦整个人僵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江逐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凌循迷茫地眨眨眼，脸颊因为酒精和刚才的动作泛着红晕，她歪了歪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开口：“知道啊…这是，喜欢的意思。”
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解释得不够清楚，又补充道：“就像喜欢小猫小狗一样，会想摸脑袋，会想亲亲…”
顾曦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答案让她莫名地有些…失落？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分不清。
她只知道，当江逐月说出“就像喜欢小猫小狗一样”时，她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原来在这个神经病眼里，她跟宠物没什么区别？
可即使心里翻涌着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失落的情绪，她的身体却诚实地给出了反应。
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指尖甚至在微微发抖。
她能感觉到脸颊上那个吻留下的触感，能感觉到江逐月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皮肤上，能感觉到某种危险的，被她压抑了很久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这张属于江望舒心上人的脸，承认了那个被她压抑了很久的事实。
她有点喜欢江逐月。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不是医生对病人的关心，而是赤裸裸的，带着占有欲的渴望。
可她的理智还在顽强地抵抗，这是望舒喜欢的人，哪怕望舒不在了，她也不能…
等等。
顾曦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她不是江逐月呢？
那个疯狂而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在脑海，那个一闪而过的陌生面孔。
如果那不是幻觉，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江逐月，那她所有的挣扎和负罪感，是不是就都有了合理的出口？
顾曦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她正在试图用一个可能是幻觉的解释，来合理化自己对“江逐月”的渴望。
她卑劣地希望这个人真的不是江逐月，这样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占有她。
可她又矛盾地害怕，如果她真的是江逐月呢？那自己此刻的渴望，岂不是对望舒最残忍的背叛？
顾曦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醉眼朦胧的人，决定赌一把。
“江逐月…”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你换张脸。”
凌循困惑地眨眨眼：“换脸？”
“对。”顾曦的声音压低，带着诱哄的意味，“只要不是这张脸，换成别的样子，谁都可以。”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还是说出了口：“那样的话…你想亲哪里都可以，脸，或者…”
她的视线落在江逐月微张的唇上：“嘴也行。”
凌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酒精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但“亲嘴”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在她混沌的脑子里反复回响。
她甚至没问为什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系统：【凌循！！！你是真疯了！！快停下！！】
系统在凌循脑子里发出尖锐到近乎凄厉的警告，但醉酒状态的凌循根本听不进去，她只是专注地看着顾曦，然后在顾曦震惊的目光中，她的脸开始变化。
那是一种仿佛水流重塑般的变化，她的骨骼轮廓在微调，肌肉分布被重新分配，皮肤的质感和光泽都在发生细微的改变。
几秒钟后，顾曦眼前出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五官精致得近乎完美，乌黑的长发，俊美中透着禁欲感的轮廓，冷白的肌肤，清晰秀长的眉眼，挺拔精致的鼻梁，薄而色浅的唇。
整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种淡漠疏离。
顾曦的呼吸停滞了。
就是这张脸。
那晚不是幻觉。
真的不是。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江逐月的脸颊，那是温热的，真实的皮肤，触感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皮下骨骼的轮廓，却和江逐月完全不同。
她又用力扯了扯对方的脸皮，确认这不是什么易容面具。
这是真脸。
货真价实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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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她到底是谁？
或者说，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循顶着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眼神却还是醉醺醺的单纯，她抓住顾曦的手，有点急切地问：“顾医生现在可以亲嘴了吗？”
说着，她就直接凑了过来想要亲顾曦的嘴唇，但她压根不会接吻，只会用嘴唇胡乱地蹭，像小狗舔人一样。
顾曦被她蹭得嘴唇发痒，心里那点震惊和恐惧被这笨拙的举动冲淡了些，她捏住江逐月的下巴，让她停下。
“等等，你…你到底是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江逐月的？”
凌循摇头晃脑地想要脱离钳制，她有些不满地嘟囔：“我就是我啊…”
顾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确认一些事，在她彻底失控之前。
“那江望舒呢？”顾曦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你用这张脸见过望舒吗？”
凌循迷茫地眨眨眼，然后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见过…谁是望舒？”
顾曦的心里一空，随即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那是苦涩，释然，还有某种…隐秘的罪恶感。
也就是说…她没见过活着的望舒。
望舒死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变成”了别人。
这太荒谬了，完全颠覆了顾曦所有的认知。
她的专业知识让她想用精神分裂来解释，可是，精神分裂能让一个人真的改变外貌吗？这可能吗？
眼前这张脸是真实的，她摸得到，看得到，那皮肤的触感、温度、甚至细微的毛孔，都在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所以，她真的不是江逐月，不是望舒喜欢的江逐月。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
“顾医生…”凌循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不给亲了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她的语气里带着委屈，眼神湿漉漉的，配上那张美得惊人的脸，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顾曦看着这张脸，看着那双因为醉酒而蒙着水雾的眼睛，心脏跳得更快了。
“你…”
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会跟猫猫狗狗接吻吗？”
凌循皱起眉，回答得一本正经：“顾医生你疯了吗，哪个正常人会跟宠物接吻？”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但配上她醉醺醺的表情，简直滑稽得要命。
“可是，你刚刚说，你喜欢我，就像喜欢小动物一样。”
顾曦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嘴唇，她凑近了些，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
“你这样，我很难教你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