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循就这么安静地让顾曦靠着，鼻尖萦绕着对方发丝间清冽又脆弱的气息。
沉默了几秒，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缠绵的音乐里显得有些突兀：“你不是说要治好我的神经病吗？”
她侧过头，嘴唇几乎擦过顾曦的额角，“你答应过望舒的，怎么，要跑路了？”
顾曦从她的肩膀上离开，重新拉开一点距离，望进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过分清澈的眼睛里。
她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眼神里的疲惫似乎因为对方提到望舒又被冰冷覆盖。
“是你先从我的诊所跑了，还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江逐月，我很少对人有这种耐心。”
她微微眯起眼，红唇吐出的话语字字清晰，也字字冰凉。
“所以，我的意思是，哪怕是望舒的愿望，今天以后我们的医患关系也到此为止，我以后不会再治疗你，也不会再见你，你最好也别来找我。”
她看着江逐月逐渐凝固的表情，又恶趣味的一字一顿地补充。
“看见你就心烦。”
【她生气了。】
系统凉飕飕的声音及时在凌循脑子里响起，带着点看穿一切的笃定。
【就因为你不接电话，让她找不到，现在气炸了。】
凌循的心脏又被那“看见你就心烦”几个字捶了一下，有点闷，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恼火。
她看着顾曦那双漂亮又冷漠的眼睛，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翻涌上来。
【看出来了。】
凌循在脑子里没好气地回应系统。
【我还以为顾医生今晚是准备大开杀戒然后直接人间蒸发呢，搞得气氛这么悲壮！】 她越想越觉得有点憋屈。
【合着闹了半天，原来是单纯的讨厌我！觉得我烦人！这个人真可恶！】
系统被她神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
【我建议你还是继续找顾医生看看你的病情吧，怪严重的。】
当然，顾曦说的话是气话。
她不可能把望舒的遗愿就这么草率地放弃。
之所以邀请江逐月跳舞，第一是为了跟她确认昨晚是否真与苏芮发生了什么，第二嘛…她心底虽然烦躁得想把那些觊觎她，且可能是杀害望舒凶手的人都抓走拷问，但也知道这法子冒险。
她故意接近江逐月，表现得异常亲昵，就是想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既然宁姐透露出望舒的死可能与她有关，那么，当那个凶手看到自己与别人如此亲近，多少会露出点破绽。
阿雅和那些她安排进来伪装成服务生的人手，在她和江逐月跳舞时，就一直在暗处死死盯着那几个怀疑对象。
顾曦的耳朵里塞着微型耳机，里面能听见阿雅等人的汇报。
如果那个人表现得依然完美无缺，那么，她或许真的会考虑执行那个极端的计划，把这几个人全部带走，直到有人承认为止。
凌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被人讨厌的不爽，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的好的，顾医生，今天过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语气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那这舞跳完了，我能歇会了吗？？？”
顾曦瞪了她一眼没说话，音乐依旧缠绵，她不仅没放手，反而将原本揽在腰间的手上移，双臂直接环住了江逐月的脖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近乎为零，顾曦几乎是贴着江逐月的身体，这个姿势比刚才靠肩头更加亲昵，也更具独占性，在昏暗暧昧的光线下，足以引发各种猜测和注目。
凌循身体彻底僵住，她能清晰感觉到顾曦身体柔软的曲线和温热的体温，鼻尖全是她的气息。
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里，她的超强听觉，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了从顾曦耳中微型耳机里泄露出的汇报。
“目标一号很吃惊，一直盯着老板的方向，还在和旁边人低声议论。”
“目标二号表情有点难看。”
“目标三号还在原处，面色如常，刚刚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前在与一位女士交谈，视线往这边扫过一次，很自然。”
顾曦听着汇报，双眼微微眯起，她圈定的三个和她有过交集的怀疑对象里，前两个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那是属于求而不得者看到意料之外场景的普通反应。
只有这个三号。
陆文州。
他太正常了，正常得过分。
诚然这人刚刚认识自己的时候没有表现出要追求的意思，但是，他是今晚唯一上来跟自己搭话的人，而且一个刚刚才被她明确拒绝，又被她的女伴挡开的男人，看到拒绝自己的对象转眼和另一个女人如此亲密，还能保持那种毫无波动的样子，甚至还能继续与旁人谈笑风生。
顾曦心里冷哼一声。
她一开始确实没怎么怀疑这位仅有数面之缘的同行，但此刻，在刻意的表演下，对方的完美反应，反而让他在她心里的嫌疑程度直线上升。
心理医生，尤其是专攻犯罪心理的，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情绪管理。
而凌循在听清那些耳机里传来的只言片语，只觉得一股邪火蹭地窜了上来，气得牙根都有点痒痒。
合着闹了半天，这位顾医生绕这么大圈子，说什么最后一支舞，什么看见她就心烦，根本就是在拿她当诱饵。
利用她们之间这种引人注目的亲密互动，来测试和筛选潜在的凶手！
她居然还真的有那么几秒钟，被对方那副脆弱又决绝的样子给糊弄过去了，心里还七上八下地乱跳了几下！
凌循气得几乎要磨牙，搂在顾曦腰后那只手的手指，隔着裙子的布料，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肌肤里。
利用我是吧？钓你的鱼是吧？
行，你钓你的。
我抓我的。
她不再看顾曦，目光穿过舞池摇曳的光影，再次看向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
陆文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朝她们这边望来，隔着不远的距离，朝凌循的方向举了举杯，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意。
凌循也回了他一个特别友善的假笑。
笑吧。
等会儿，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