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憋闷了一整天的云层终于不堪重负,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跟江望舒和周雨晴遇害那晚一模一样。
凌循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她没穿平时那身随意休闲的打扮,上身是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皮质短夹克,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打底衫。
下身是修身的黑色长裤,脚上一双黑色短靴。
这一身黑,衬得她本就清冷的面容更添几分生人勿近的锐气,活像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她对着镜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确认行动无碍,然后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副铮亮的手铐,冰冷的金属在掌心沉甸甸的,她掂了掂,拉开皮夹克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暗袋,将手铐滑了进去。
而那枚收纳了残魂的五毛硬币,被她放进裤子侧袋。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带。
窗外雨声渐密,凌循拿起机车钥匙,转身出门。
暗巷酒吧今晚显然不接待普通客人,门前的霓虹招牌没亮,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壁灯。
酒吧旁边的停车场里停着不少车辆,款式各异,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低调的昂贵。
凌循骑着她那辆骚包机车疾驰在雨里,等快到酒吧才降下速度。
她拐进停车场,像是发现了什么目标一样,一个利落的甩尾,停在了其中一辆黑色轿车的正前方,车头几乎贴着对方的前保险杠,彻底堵死了它的去路。
她认得那辆车,顾曦的。
门口负责接待和维持秩序的几名黑西装男人立刻注意到了这边不合规矩的停车,皱着眉就要走过来。
一个身影却更快地从门廊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
是苏芮。
她今晚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长裙,裙摆开衩,行走间隐约露出白皙的小腿,她踩着细高跟,步伐不急不缓,抬手示意那几个黑西装退下,自己撑着伞走到江逐月车前,上下打量着从机车上跨下来的人,目光在她那一身黑上停留片刻,轻轻“啧”了一声。
“你这…穿的黑不溜秋的,s黑无常呢?”苏芮瞥了眼被机车堵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轿车,眉梢微挑。
“怎么,跟顾医生闹多大的脾气,至于把车堵她前面?这挑衅味儿也太冲了。”
凌循摘下头盔,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滑下,她抬手随意抹了一把,对着苏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个位置刚刚好,方便我一会溜走。”
苏芮白了她一眼,也懒得在这种细节上纠缠,直接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将雨伞朝她那边倾斜了些:“行了,别贫了,进去吧,再晚好戏都要开场了。”
推开厚重的木门,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灯光比平时营业时更暗,也更集中,营造出一种私密而暧昧的氛围。
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男女都有,穿着打扮无不考究,一眼便能看出与普通人的不同。
桃心木门前,两名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工作人员正手持金属探测器,对每一位即将进入的客人进行细致的检查。
凌循心说,这木门后面是直通高铁吗?怎么还得安检啊?
她懒散地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下一秒就定住了。
顾曦站在离桃心木门不远的地方,正微微侧头和一位干练的年轻女性低声说着什么。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裙子大概因为是丝绸质地,所以将她身体的曲线完美的展示出来,最要命的是,她的背后,从肩胛骨下方一直到腰际,黑色细绳交织成优雅而性感的几何图案,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背脊。
顾曦明明站在那里没做什么,甚至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仿佛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注意力都吸附了过去,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凌循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一下,眼睛有点发直。
她从没见过顾曦这副模样,将冷漠与性感融合得如此完美,像是黑夜里发光的月亮。
苏芮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她顺着江逐月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顾曦。
她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在江逐月眼前晃了晃:“喂,回神好吗?再这么看下去,我就不带你进去了啊。”
凌循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太久没看见顾医生了,还怪怀念的。”
【呵,两天了,是挺久。】系统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幽幽响起,充满鄙夷。
这时,顾曦似乎也察觉到了视线,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被苏芮挽着的江逐月身上。
她的眼神在江逐月那一身黑色装扮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落到两人紧挨的手臂上,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冷却。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多给对方一个眼神,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冷淡地转回头,继续和身边的女伴低声交谈。
她身旁的年轻女性正是阿雅。
这次为了配合老板的行动来充当她的女伴,在顾曦转回头后,阿雅不着痕迹地朝江逐月和苏芮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安静地站在顾曦身侧,像一个无声的影子。
苏芮挽着凌循,也加入了桃心木门前的排队队伍,队伍前进得不快,每个人都要经过细致的检查,好在大家似乎习惯了,都没什么异议。
苏芮跟检查的人还算熟络,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名工作人员便拿着探测器扫过苏芮全身,仪器安静无声。
接着,他转向凌循。
探测器从凌循的头部慢慢下移,一切正常,当扫到她上衣口袋时,探测器突然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
工作人员动作一顿,立刻抬手示意停下,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苏芮也愣了一下,她看向江逐月,眼神不善,那意思很明显,这里不准带任何可能惹麻烦的东西,你也不行。
周围等待的人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凌循脸上没什么慌张,很自然地伸手从那个口袋里掏出了那枚五毛硬币,摊在掌心:“是这个吧?金属的。”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那枚普通的硬币,又看了看探测器,显然不太相信。
他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一名气质干练的女性工作人员从旁边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麻烦配合一下,我们需要进行简单的检查。”
苏芮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她上前一步,挡在江逐月和女工作人员之间,对着对方扬了扬下巴:“行了行了,放着我来。”
她又转向那名男工作人员,语气里很是不满:“小王啊,我带来的人,我负责,总行了吧?”
被叫做小王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看向女工作人员,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行吧,虽然苏芮是外场老板,但这次聚会的安保是内场的人员负责,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谨慎些。
不过宁姐的合伙人发话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苏芮这才转过身,面对江逐月,她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有点警告的意味。
她伸出手,从江逐月的肩膀开始,动作熟练地往下检查。
当她手指触碰到那副冰冷的手铐时,她的动作直接停下了。
苏芮抬起眼,凑近江逐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我说了,不准给我惹麻烦,你带这东西是想让我的酒吧明天就停业是吗?”
凌循微微偏头,同样压低声音,一脸的无辜:“我不会进去铐人的,你放心。”
她说的是实话,这东西其实是用来当武器使的。
她看着苏芮那副不信任的模样,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声音甚至有点有恃无恐,“还是说,你想我现在就掏出来?别人看见一样会怀疑吧?”
苏芮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噎了一下,她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败下阵来,没好气地在江逐月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亲昵得像在打情骂俏。
“行,江月,你有种,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敢给我乱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直起身,对着工作人员嫣然一笑:“查完了,没问题,就是个小误会。”
工作人员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纠结,侧身让开了通路。
苏芮挽着凌循通过了检查,走向那扇已经为她们开启一条缝隙的桃心木门。
而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刚刚通过检查,正欲进入的顾曦,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江逐月。
还有心情跟苏芮当众调情是吧?
等今晚的事情了结,她非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