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在控制室里坐着，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六小时。
清理者六小时后到。
凯刚才说的话还在脑子里转：“分离灵体，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就算成功了，我也会永久损失一部分意识，可能不记得一些事，也可能性格会变。”
“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
小雅握紧拳头。右手银光在皮肤下流动，像不安的脉搏。
门开了，刀疤走进来，脸上还挂着汗。
“零件换好了，护盾恢复到百分之五十，引擎能跑，但别指望太快。”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老刀那帮人在货舱老实待着，但我感觉他们没憋好屁。”
“盯着点。”小雅说，“那个老刀知道的太多了。”
“我也觉得。”刀疤压低声音，“他一个拾荒的，怎么会知道井和守护者的事？还知道分离灵体？这已经不是普通黑市情报了。”
“他可能跟心灵族有联系。”
“或者跟收割者有联系。”刀疤说，“两面通吃。”
正说着，红姨端着两杯水进来，递给小雅和刀疤。
“老头睡了，伤口处理得还行，但得休息。”她说，“小武也睡了，但睡得不安稳，一直说梦话。”
“说什么？”小雅问。
“听不清，就几个词，‘井’、‘手’、‘别拉我’。”红姨坐下，“他体内的心种越来越活跃了。靠近井或者心灵核心，可能会提前觉醒。”
“有办法压制吗？”
“有，但需要特殊设备，我们没有。”红姨叹气，“我以前在监察者培训时学过，但手头没工具。”
诺亚从控制台那边转过头：“数据盘破解完了，有发现。”
小雅走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文档，标题是《替身计划阶段三报告》。
“快速说。”小雅说。
“长老确实找到了不用牺牲守护者的方法。”诺亚滑动页面，“用多个高纯度情绪结晶构建能量网络，模拟守护者意志。但需要两个关键：一是至少七块不同情绪的结晶，纯度都得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二是锚点得是‘半融合体’，就是和井融合到一定程度，但还没完全成为守护者的人。”
“凯是百分百融合。”
“对，所以理论上他分离一部分灵体后，剩下的还能保持意识，但会退化到‘半融合’状态，正好当锚点。”诺亚指着一段数据，“但这里有个问题：分离过程需要大量纯净能量支持，否则灵体会直接消散。报告里说，至少需要三块纯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结晶，同时供能。”
小雅数了数他们现有的结晶。从收割者船上拿了二十几块，但纯度参差不齐。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只有五块。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只有两块。
不够。
“还差一块。”她说。
“对。”诺亚点头，“而且得是‘坚定’或‘勇气’类的情绪结晶，这类比较稀有。”
红姨想了想：“监察者哨站可能有库存。我以前听说，每个哨站都会备几块高纯度结晶，用于紧急情况。”
“但哨站已经废弃十年了，结晶可能早就失效。
“不一定。”红姨说，“结晶保存得好，能维持上百年。我们可以回去找找。”
小雅看了眼时间：“来回至少四小时。清理者六小时后到，来得及。”
“我去吧。”刀疤站起来，“我带两个人去，快。”
“老刀的人不能带。”小雅说，“让诺亚跟你去，她懂技术，知道怎么找。”
“行。”
刀疤和诺亚准备出发。小雅送他们到对接舱口。
“小心点。”她说。
“放心。”刀疤拍了拍腰间的能量拳套，“真有东西，我一拳干碎。”
两人进了哨站。
小雅回到控制室。红姨在检查飞船系统，老头在休息，小武在睡觉。货舱里，老刀和他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太空。远处有星星在闪，不知道哪颗后面藏着追兵。
凯的声音响起：“小雅，如果真能找到第三块结晶，我愿意试试。”
“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那也比等死强。”
小雅没说话。
“而且，”凯继续说，“就算失败了，也只是我一部分灵体消散。剩下的我，可能还能活，只是不完整而已。”
“不完整是什么意思？”
“可能就是变笨点，记性差，反应慢。”凯笑了下，声音有点苦，“但总比彻底消失好。”
小雅鼻子一酸。她赶紧仰头，把那股劲儿压下去。
“我不会让你冒险。”她说，“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时间不够了。”
“那就挤时间。”
控制台那边，红姨突然喊：“小雅，有情况！”
小雅跑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收到的通讯，来源未知，内容只有两个字：
“快跑。”
“谁发的？”小雅问。
“信号源很近，就在我们附近。”红姨快速操作，“我追踪一下是从哨站内部发出来的。”
哨站内部？刀疤和诺亚刚进去。
小雅立刻打开通讯器：“刀疤，诺亚，收到回话！”
滋滋的电流声，没人回应。
“通讯被干扰了。”红姨脸色变了，“哨站里有东西。”
小雅冲向对接舱口。红姨想拦，没拦住。
“小雅！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你守在这儿，看住老刀他们。”小雅头也不回，“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回来，你们直接走，别管我们。”
她钻进对接通道。
哨站里面很黑，只有应急灯还亮着几盏，光线昏暗。空气里有股霉味，混合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
小雅打开手电，光束切开黑暗。她沿着之前刀疤他们走的路线，往仓库区摸。
地上有脚印，新鲜的，是刀疤的靴子印。她跟着脚印走。
拐过一个弯，前面是仓库区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光透出来。
小雅靠近，从门缝往里看。
刀疤和诺亚在里面，背对着门，正在翻找箱子。看起来没事。
她松了口气，推门进去。
“刀疤，诺”
话没说完，她看见刀疤转过身，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他手里拿着能量拳套，但拳套上沾着血。
诺亚倒在他脚边，额头上有个口子，在流血，但还有呼吸。
“刀疤？”小雅停下脚步。
刀疤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很奇怪，像在看陌生人。
然后他举起拳套，朝她冲过来。
小雅侧身躲开，拳套砸在金属墙上，砸出一个凹坑。
“刀疤！你醒醒！”她喊。
刀疤没反应，转身又是一拳。速度很快，力量也比平时大。
小雅后退，右手银光凝聚。她不想伤他，只能躲。
几招下来，她发现刀疤的动作很僵硬，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眼睛瞳孔放大，没有焦距。
是精神控制？还是药物？
她想起红姨说过，心灵族有些技术能暂时操控他人意识。但需要近距离接触，或者通过设备。
哨站里有这种设备？
正想着，刀疤又一拳砸过来。这次小雅没躲，用银光包裹右手，硬接一拳。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冲击波把周围箱子震得哗啦响。
刀疤倒退几步，甩了甩手。拳套裂了道缝。
小雅趁机看向四周。仓库很大，堆满箱子。角落里有个控制台，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一些数据流。
控制台旁边站着个人。
是老刀的一个手下，那个精瘦的汉子。他手里拿着个设备，像遥控器，连着几根线，线那头贴在刀疤后颈上。
“是你干的。”小雅盯着他。
汉子咧嘴笑：“对。精神控制贴片，黑市上淘的，挺好用。”
“为什么？”
“为什么？”汉子往前走了一步，“因为你们值钱啊。活捉血脉者，外加一个前监察者，一个技术专家，能换不少东西。”
“老刀知道吗？”
“他不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生意。”汉子说，“等把你们交出去，钱到手，我们就远走高飞。老刀想研究井？让他研究去，我们只要实在的。”
小雅看了眼地上的诺亚，又看看被控制的刀疤。
“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不行。”汉子摇头，“你们全得抓。一个都不能少。”
他按了下遥控器。刀疤又动了，这次速度更快。
小雅咬牙。不能再拖了。
她主动冲上去，避开刀疤的拳，银光短刀刺向汉子手里的遥控器。
汉子后退，遥控器闪过一道光，刀疤突然转身，拦在小雅面前。
拳套砸向她面门。
小雅不得不收招格挡。银光和能量拳套碰撞，火花四溅。
刀疤的力量太大了，她被震得手臂发麻。
这样下去不行。刀疤被控制，打起来束手束脚。得先解决那个汉子。
她看向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流在快速滚动，像在计算什么。
突然，屏幕弹出个提示框：“检测到高纯度结晶能量，正在定位。”
定位？
小雅心里一动。她记得红姨说过，哨站可能有库存结晶。
如果结晶在附近，也许可以利用。
她一边躲刀疤的攻击，一边往控制台方向挪。汉子以为她想抢遥控器，也跟着挪。
距离控制台还有三米。
两米。
一米。
刀疤一拳砸来，她硬抗，借力向后撞在控制台上。
屏幕显示定位完成，坐标点就在这个仓库，地下五米。
地下？
小雅低头看脚下。金属地板，看起来很结实。
但控制台旁边有个拉环，像是检修口。
她抓住拉环，用力一拉。地板打开，露出下面的空间。
里面放着个保险箱，跟之前在空间站看到的那个很像。
汉子看见保险箱，眼睛亮了：“结晶！”
他冲过来想抢。小雅一脚踢向保险箱，箱子滑进深处。
汉子想跳下去，小雅拦住他。两人扭打在一起。
刀疤还在后面，但因为距离远了，控制信号变弱，动作慢了下来。
小雅抓住机会，银光短刀刺向汉子手腕。汉子躲开，遥控器脱手。
遥控器掉在地上，摔碎了。
刀疤突然停下，眼神恢复清明。他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我我刚才怎么了？”
“被控制了。”小雅喘着气，“先解决这个。”
汉子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刀疤一拳砸在他后背上，汉子扑倒在地，不动了。
小雅走到检修口，跳下去。下面是个小密室，保险箱就在角落里。
她打开保险箱。里面果然有块结晶，金色的，纯度很高，能量波动很强。
“坚定”结晶。
她拿起结晶，爬上去。
诺亚醒了，捂着头坐起来：“怎么回事”
“回去再说。”小雅扶起她，“能走吗？”
“能。”
三人离开仓库，往回走。刀疤扛着那个昏过去的汉子。
走到一半，小雅想起那条“快跑”的通讯。
“谁发的？”她问。
“不知道。”诺亚说，“但我记得昏迷前，看见个人影闪过，可能是他发的。”
“长什么样？”
“没看清，太快了。”
回到飞船，红姨看见他们带回来的结晶和汉子，愣了一下。
“找到结晶了，还抓了个内鬼。”小雅简单说了情况，“老刀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红姨说，“他一直待在货舱，没出来过。”
小雅让刀疤把汉子关进禁闭室，和管理员作伴。然后拿着结晶去找老刀。
老刀在货舱里，正摆弄那个紫色结晶。看见小雅进来，他抬头：“找到第三块了？”
“嗯。”小雅盯着他，“你手下想抓我们，你知道吗？”
老刀放下结晶，脸色沉下来：“哪个手下？”
“精瘦的那个，脸上有疤。”
“黑子。”老刀骂了一句，“那小子一直不安分。我说了这趟只找情报，不抓人，他果然没听。”
“他用的精神控制贴片，是你给的？”
“不是。”老刀摇头，“我严禁手下用那玩意儿，副作用太大，容易把人弄傻。他肯定是自己偷偷买的。”
小雅观察他的表情，不像说谎。
“结晶我找到了，现在可以尝试开井了。”她说，“但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
“你熟悉长老的研究，知道能量网络怎么构建。”
老刀想了想：“行。但成功之后，紫色结晶归我。”
“成交。”
距离清理者到达还剩四小时。
小雅把所有人都叫到控制室，除了被关着的那俩。
“计划是这样。”她说，“我们去井的坐标点，尝试打开通道。需要七块高纯度结晶构建能量网络，凯分离部分灵体作为锚点。如果成功，我拿到媒介，通过考验。如果不成功”
她没说下去。
“成功率多少？”老头问。
“不到百分之十。”
众人沉默。
“干了。”刀疤第一个说，“总比等死强。”
“我同意。”红姨说，“但得做好失败预案。如果开井失败，清理者又到了，我们得有条退路。”
“退路我有。”老刀开口，“我知道附近有个隐藏跳跃点，是黑市走私用的，数据库里查不到。但需要特殊导航数据，我这里有。”
“清理者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
小雅看向凯：“你准备好了吗？”
凯的声音在控制室响起，所有人都能听见：
“准备好了。但分离过程会很痛苦，我可能会失控。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按住我。”
“按得住吗？”刀疤问。
“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诺亚打破安静：“航线设好了，去井的坐标点需要两小时。到了之后，构建能量网络需要半小时。分离过程不确定要多久。”
“抓紧时间吧。”小雅说。
飞船启动，朝井的坐标飞去。
两小时的航程，没人说话。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刀疤检查武器，红姨准备医疗用品，老头调试设备，诺亚监控航线。
小雅坐在舷窗前，看着外面。
右手银光安静地流动。她能感觉到，离井越近，能量越活跃。
快到的时候，凯突然说：
“小雅，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说。”
“分离灵体后，我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比如怎么和你们认识的，一起经历过什么。但核心记忆应该还在。”
小雅鼻子又酸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好。”
飞船抵达坐标点。
外面是一片混乱的时间流，像打翻的颜料盘，各种颜色混在一起，扭曲旋转。
井就在那片混乱的中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开始吧。”小雅说。
她拿出七块结晶，按长老研究里的图案摆好。红姨和老刀负责连线，诺亚监控能量读数。
凯的声音在所有人脑子里响起：
“我要开始了。如果发现我失控别犹豫，打晕我。”
能量网络启动。
七块结晶同时发光，七种颜色的光柱升起，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图案。
井的白光开始回应，一明一暗，像在呼吸。
然后，凯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飞船。
那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像是灵魂被撕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