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盯着数据板上的文字，脑子一片空白。
凯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响，很平静，像在说今天吃什么饭。
“需要我牺牲。”
五个字，轻飘飘的，砸下来却像石头。
“不行。”小雅在脑子里说，声音有点抖，“肯定有别的办法。”
“日志里写得很清楚。”凯说，“井的通道由守护者意志封锁，只有守护者自愿解除，通道才会打开。解除的代价，就是守护者本身消散。”
“那就不开了。”
“但你需要媒介。没有媒介，你继承不了完整的力量，通不过三天后的考验。”
“通不过就通不过，大不了死。”
“那你团队里的人呢？”凯问，“刀疤，小武，红姨，诺亚，他们都会死。”
小雅说不出话。
控制室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其他人都在各自位置上，刀疤在处理伤口，红姨在帮老头包扎，诺亚在检查飞船状态。
没人知道她和凯的对话。
黑衣人首领——他自称老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小雅。
“看完了？”他问。
小雅抬头：“你们早知道媒介是什么？”
“猜到一点。”老刀说，“初代监察者日志是禁忌，心灵族封存了很多年。我们也是偶然得到线索，说前哨站有副本。”
“你们要这个干什么？”
“卖钱。”老刀说得直接，“黑市上，这种古老秘密能换不少资源。但我们没想到收割者也盯上了，更没想到会碰上你。”
小雅放下数据板：“所以现在你们拿到副本了，可以走了？”
“走不了。”老刀摇头，“收割者援兵在外面堵着，我们那艘小飞船一出去就得被打成筛子。得跟你们一起，至少撑到跳跃点。”
诺亚从控制台抬头：“跳跃点还有四个小时航程。但我们的船在空间站挨了几炮，护盾只剩百分之三十，引擎输出也不稳。”
“能修吗？”刀疤问。
“需要时间，还得有零件。”诺亚说，“船上零件不够，得找地方补充。”
“附近哪有地方？”
“有个废弃的监察者哨站，坐标我记着。”红姨开口，“以前我去过，那里有备用零件库，应该还能用。”
“远吗？”
“两小时航程。”
小雅站起来：“就去那儿。诺亚，设定航线。刀疤，你带老刀和他的人去货舱，给他们找个地方待着。”
“行。”刀疤起身，看向老刀，“走吧。”
老刀没动，他看着小雅：“关于媒介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那你的考验”
“我说了，不怎么办。”
老刀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笑了：“重感情，挺好。但重感情的人，往往死得快。”
“用不着你操心。”
老刀耸耸肩，跟着刀疤走了。
控制室里只剩小雅、诺亚和红姨。老头包扎完去休息了。
诺亚设定好航线，转身问小雅：“日志里到底说了什么？你脸色很难看。”
小雅没瞒她们，简单说了媒介的真相。
听完，诺亚和红姨都沉默了。
“所以凯必须死？”红姨低声问。
“凯自己是这么说的。”小雅靠在控制台上，“但我不接受。”
“可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就找别的办法。”小雅打断，“肯定有别的办法。”
没人接话。
过了一会儿，诺亚说：“我可以再分析一下日志，看有没有遗漏的信息。有时候古老记录会有隐藏内容，需要特殊方式解码。”
“好，你试试。”
“我也帮忙。”红姨说，“我熟悉心灵族的加密习惯，可能能找到线索。”
两人开始工作。小雅离开控制室，走到生活区。
小武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臂还打着固定，眉头皱着，像在做噩梦。
小雅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
这孩子才十几岁，体内还有心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老头受伤了，刀疤一身都是伤，诺亚和红姨也累得够呛。
团队已经快撑不住了。
如果她通不过考验，大家都得死。
如果她通过考验，但需要凯牺牲
她抱住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小雅姐？”小武醒了，揉着眼睛，“你怎么了？”
“没事。”小雅放下手，“做噩梦了？”
“嗯。”小武坐起来，“梦到好多手，从井里伸出来，想把我拉下去。”
井。
又是井。
小雅心里一紧：“还梦到什么？”
“还梦到有个人在哭。”小武回忆，“是个男的，声音很熟，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他一直在说对不起，说没办法了。”
凯？
小雅握紧拳头。
“小雅姐，”小武小声说，“我是不是快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这几天老做怪梦，脑子里有时候会冒出奇怪的想法，不像我自己想的。”
“别瞎想。”小雅拍拍他肩膀，“你就是你，不会变成别人。”
“可红姨说我体内有心种”
“我们会想办法取出来的。”
小武点点头，但眼神还是不安。
两小时后，飞船抵达废弃哨站。
从外面看，就是个普通的陨石，表面坑坑洼洼的。但靠近了能看见伪装层下面的金属结构，还有几个对接舱口。
诺亚尝试联系哨站系统，没反应。
“可能彻底废弃了。”她说。
“直接对接。”小雅说，“刀疤，你带两个人进去找零件。老刀，你的人也出两个，帮忙搬东西。”
“行。”老刀点了两个手下，都是精瘦的汉子，话不多。
对接舱口连接成功，气压平衡后，舱门打开。
里面一片漆黑，空气有股灰尘味。刀疤打开手电，光束照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分两组。”刀疤说，“我和老刀去左边仓库区，你们去右边控制区。有情况通讯器联系。”
“小心点。”小雅说。
两组人分开行动。
小雅留在飞船上，看着监控画面。刀疤那组很快到了仓库区，门锁着，但老刀用工具撬开了。
里面堆满了箱子，大部分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找到了。”刀疤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有备用护盾发生器，引擎零件也有，就是型号老了点，但应该能用。”
“搬回来。”
“在搬了。”
另一边，老刀的手下在检查箱子时，发现了别的东西。
“头儿，这里有个加密保险箱。”一个人报告。
“能打开吗？”
“试试。”
几分钟后，保险箱开了。里面不是零件，而是几个数据存储盘，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晶体，淡紫色的。
“这是什么？”刀疤问。
老刀拿起晶体看了看：“情绪结晶，但颜色没见过。可能是特殊变种。”
“拿回去给小雅看看。”
两队人搬着东西返回飞船。零件运去引擎舱，由诺亚和老头检查。数据盘和晶体拿到控制室。
小雅拿起那块紫色结晶。入手冰凉，但很快就有股温和的能量传过来，很舒服。
“这结晶纯度很高。”红姨说，“而且能量性质很特别，像是‘释然’或者‘放下’类的情绪。”
“释然？”
“嗯。心灵族有些强者在临终前，会把毕生领悟凝结成这种结晶，留给后人。算是遗言的一种。”
小雅看着晶体，里面好像有光在缓缓流动。
“数据盘里有什么？”她问。
诺亚把数据盘插入读取器。屏幕亮起，显示需要密码。
“又得破解。”诺亚叹气，“今天跟密码杠上了。”
她开始操作。红姨在旁边帮忙，两人嘀咕着一些专业术语。
小雅走出控制室，来到货舱。老刀和他的人在那儿休息，吃着自带的干粮。
“晶体看了？”老刀问。
“看了。你们以前见过这种吗？”
“见过一次。”老刀说，“在黑市拍卖会上，一块类似的结晶拍出了天价。据说是某个心灵族长老留下的，里面封存了他对井的研究心得。”
“研究心得？”
“对。那个长老毕生都在研究井，想找到不用牺牲守护者的开井方法。但后来他失踪了，结晶也流落在外。”
小雅心里一动：“找到方法了吗？”
“不知道。结晶需要特定血脉才能读取，普通人只能感觉到能量，读不出信息。”老刀看着她，“但你可以试试。你是血脉者，说不定能读到里面的内容。”
小雅握紧晶体。如果真有不用牺牲凯的方法
“我试试。”
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坐在床上，双手握住紫色结晶。
闭上眼睛，试着感应。
一开始只有温和的能量流动。慢慢地，脑子里开始出现画面。
不是连贯的画面，是碎片。
一个老人，穿着白袍，坐在井边。井口冒着白光，他的手伸进去，又缩回来，反复尝试。
然后是一些公式，一些数据流，关于能量共振频率的，关于时间流叠加的
信息很乱，像一堆拼图碎片。
小雅集中精神，试图整理。
关键词出现：“守护者意志可转移需要锚点”
锚点？
画面切换。老人站在井边，身边放着几块情绪结晶，不同颜色的。他把结晶摆成特定图案，然后开始吟唱——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能量波动。
井口的白光开始变化，从刺眼变得柔和。
然后老人做了一个动作——他把自己的手按在井沿上，另一只手按在一块金色结晶上。
能量从结晶流入他身体，又从身体流入井。
井口打开了一道缝隙。
但很快，缝隙又合上了。
老人摇摇头，看起来很疲惫。
画面结束。
小雅睁开眼，手里结晶的光泽暗淡了一些，像是能量消耗了一部分。
她大概明白了。老人的方法是：用其他情绪结晶作为能量源，模拟守护者的意志波动，骗过井的封锁。
但需要两个条件：一是足够多的纯净结晶，二是有一个“锚点”——可能是活体，可能是物品，用于稳定能量通道。
老人失败了，可能是因为结晶不够，或者锚点不合适。
但这个方法可行。
小雅站起来，走出房间。控制室里，诺亚和红姨还在破解数据盘。
“有进展吗？”她问。
“刚破开第一层加密。”诺亚说，“里面是哨站的日志，记录到十年前。最后一篇日志提到，有不明势力在追踪哨站，站长决定封存设备撤离。”
“有提到井的研究吗？”
“我搜一下关键词”诺亚快速浏览，“有。提到站长参与过一个秘密项目，代号‘替身计划’，目的是寻找守护者的替代品。但项目后来中断了，原因没说。”
“替身计划”小雅想起老人结晶里的画面，“可能就是那个长老的研究。”
“有可能。”红姨说，“如果真是同一个项目，那数据盘里应该有更详细的资料。”
突然，通讯器响了。
是刀疤：“小雅，出事了。”
“怎么了？”
“老刀的一个手下，刚才搬零件的时候，偷偷在引擎舱装了东西。我看见了，但没拦住，他跑回货舱了。”
小雅心里一沉：“装了什么？”
“像是个追踪器，很小，贴在主引擎管道上。”
“拆了吗？”
“拆了，但可能已经发出信号了。”
小雅看向货舱方向。老刀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干的？”小雅问。
“我手下私自干的，我不知道。”老刀说，“但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啥好说的。追踪器已经发了信号，收割者最多半小时就到。”
“为什么？”
“为什么？”老刀笑了，“因为你们值钱啊。活捉血脉者，黑市上能换一艘新船外加三年补给。这买卖，谁不干？”
小雅握紧拳头，右手银光开始流动。
老刀举起手：“别急着动手。我有个提议。”
“说。”
“追踪器发的是我们独家加密信号，只有我们能解码。我可以发个假坐标，把收割者引开。”
“条件呢？”
“把紫色结晶给我。”老刀说，“那玩意儿对我有用。”
小雅盯着他。老刀眼神很坦然，不像说谎。
“我怎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老刀说，“不然半小时后，大家一起死。”
控制室里安静得可怕。
诺亚小声说：“飞船护盾还没修好，引擎输出也不稳，现在打起来我们吃亏。”
小雅咬牙：“行。结晶给你，你发假坐标。”
“成交。”
老刀接过紫色结晶，从怀里掏出个小设备，操作了几下。
“发了。收割者会往相反方向追，能给我们争取至少两小时。”
“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不了。”老刀收起设备，“我的小飞船还在空间站那儿，现在回去是送死。让我再搭一段，到下一个跳跃点就行。”
小雅没说话。
老刀继续说：“而且，关于井的研究，我可能还知道点别的。比如锚点到底是什么。”
小雅抬头：“你知道？”
“猜的。”老刀说，“根据长老的研究记录，锚点必须是有灵性的东西，能承受巨大能量冲击。普通物品不行，活体也不稳定。”
“那什么行？”
“半灵体。”老刀看着她，“比如，和起源之井融合到一定程度的人。比如，你团队里那个叫凯的。”
小雅脑子嗡的一声。
“你是说”
“我是说，凯可能不用完全牺牲。”老刀说，“他只需要分离出一部分灵体，作为锚点。剩下的，还能活。”
“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刀转身往货舱走，“信不信由你。”
他走了。
小雅站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
凯的声音响起，很轻：
“小雅，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我和井的融合度已经百分之百，理论上可以分离一部分灵体而不死。但那会很痛苦，而且成功率很低。”
“多低？”
“不到百分之十。”
小雅闭上眼。
百分之十。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通讯器又响了。这次是诺亚，声音有点抖：
“小雅，我刚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心灵族核心区域。”
“说什么？”
“说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清理者正在路上。预计到达时间，六小时后。”
小雅睁开眼。
前有收割者，后有清理者。
时间还剩不到六小时。
而井的通道，还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