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
一大清早就热热闹闹的,街头巷尾都传着那句蓦然回首,虽然听不懂,但欧阳修多大名声,人家都说好,那就一定好。
海家早早就拿到了第一首情报,女子闺房,海朝月正捧着自己手写的青玉案,一时之间竟有些痴了。
“姑娘,听主君说,上次这般热闹,还是晏大相公的《浣溪沙》。”
“恩,晏大相公的一曲新词酒一杯自然是极好的,可荣二郎才多大。”
海朝月的话让女使接不下去了,是啊!荣显才十六。
“只可惜…”
话音未落,便轻轻摇了摇头,将后半句咽回了肚里。
海家是世代书香的清贵门第,荣家虽靠荣妃得势,却总脱不了外戚的争议,两家门第、声名隔着鸿沟。
想到这儿,她握着团扇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眉梢都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怨,方才因词句而起的欢喜,也淡了大半。
富昌伯爵府
荣显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宿醉的钝痛让他连眼睛都难以完全睁开,声音也带着刚醒的沙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二爷,已经过了午时了。”春梅快步上前,手里端着温好的蜂蜜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伺候他小口饮下。
清甜的蜜水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些胃里的灼意。
荣显闭着眼回想,只记得昨晚在樊楼闹得太疯——尤其是滕元发,那家伙看着斯文,玩起来竟那般放得开,酒劝得一句接一句。
他原以为酒度数低,喝着像甜水,便来者不拒地陪了半宿,哪曾想后劲这般大,依稀记得踏出樊楼门时天旋地转,之后的事便一片空白了。
“我昨晚……是怎么回府的?”荣显撑着榻沿,勉强坐直了些。
“是杨家公子送您回来的。”春梅低声回道,“您回来就吐了,折腾到后半夜才总算睡安稳。”
听到“吐了一宿”,荣显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眉头拧紧,语气陡然变得坚定:“戒酒!从今日起,我再也不碰酒了!”
喝酒误事,喝酒伤身,为了以后,这酒必须戒了。
“少爷,滕公子让人送了俗重双鱼酒,范公子送了白云泉。”
承砚的话让他想起来了,昨晚喝大了,搂着范仲淹的儿子吹牛皮,因为他知道,范纯仁是个“异类”。
倒也不是说有多奇葩,就是单纯的不会喷人,政治言论极为平和,是个老实人。
所以喝酒过程中,自己没钱荣慎之的名头传了出去,连酒钱都是子遥付的,这两人硬是送了些好酒过来。
郑獬家中贫困,所以什么也没送。
想想昨天晚上的事,荣显有点脸红,玛德,他只是吹牛,哥几个怎么这么实在。
“都是好酒,不喝不行啊!”
闻言春梅翻了个白眼,呵呵,狗男人,说话如放气。
起床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荣显只觉得浑身舒坦。
来到膳堂,荣自珍跟张初翠那叫一个殷勤,好象这儿子是刚领回来的一般,不断地给他夹菜,看的荣飞燕都有些吃醋了。
“够了够了,父亲母亲你们也吃。”
“我不吃,我儿吃。”张初翠笑的脸都开花了,妈耶,我儿真争气。
本来还为了扬州通判的事生气,现在满心骄傲,你跑吧,看现在谁笑话谁。
我儿活着的文曲星,你不要是你的损失,现在都在传盛纮有眼无珠,听的她那叫一个畅快。
“显儿,以你现在的名气,不如我们再相看一下别的姑娘,你不知道,一大早,吴大娘子就跑了两趟…一个郑家,一个韩家。”
这不闹嘛!
郑家跟英国公家穿一条裤子,韩家跟郑家穿一条裤子,要是议亲,跟娶张桂芬也没什么区别了。
荣显劝解道:“母亲,咱家要想安稳,就只相看五品以下的,别的就不要想了。”
张初翠帕子都要揉碎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议亲还要看皇帝脸色,真真不公平。
见母亲消停了,荣飞燕语气中带着小雀跃,“二哥哥,你昨晚那词写的…还不错,不知还有没有别的。”
死傲娇,荣显白了她一眼,这要是只能算不错,还有什么算好的。
他眼珠子一转,念道:“绣裙轻转避人呼,玉指微挑鬓畔珠。
却将笺角细描朱。”
见二哥哥真的还有,荣飞燕顿时喜上眉梢,可细细品味后,立马恼了。
“你你你…不理你了。”
说完气的饭都不吃了,起身便走,看的张初翠有点发愣。
“这是怎么了?”
一旁张妈妈捂着嘴轻笑,压低了声音解释:“少爷说咱家姑娘有些傲娇。”
“奥奥,也没说错啊!”张初翠想了想,虽然不觉得,但儿子说傲娇,那就是了。
哈哈哈…
荣显哈哈一笑,觉得自家母亲真可爱,不再多嘴,埋头大吃起来。
刚吃过午饭,还不等出膳堂,门房急匆匆跑了过来。
“主君,宫里来了人,请咱家少爷进宫。”
“啊!”
荣自珍一惊,忙问:“来的哪位?”
宫里传话的就那么几位,只要知道是谁,就能猜出哪位召见。
“是张内侍。”
奥,陛下召见。
荣自珍一把拉住荣显,小跑着往外赶去,一边跑一边传授心得。
“陛下虽然仁善,但你也不能太过无礼,规规矩矩的,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他的面圣心得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也是荣飞鸢这么交代的,他家比不上那些勋贵宦官之家,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
“哎吆,张内侍。”
荣自珍熟练的掏出钱袋塞到张内侍手中,满脸热切:
“这是怎么回事,陛下突然就召我儿进宫,他…”
“伯爷放心,是好事。”张德义一模就笑魇如花,二十两,荣伯爷真讲究人。
“那就好,那就好,我儿就麻烦你了。”
荣显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给了一个璨烂的笑脸,看的张德义一愣一愣的。
好个憨厚朴实的荣二郎,真是怪了,这般好孩子怎么会名声如此差,一定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