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姐姐,你是不知道,二郎嘴巴可毒了!”一旁的小女使忍不住插话,
“我总觉得他就是抠门,舍不得给姑娘们打赏,才故意说些难听的话赶人…”
“浑说什么!”红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二郎是荣国公府的二公子,家里金山银山堆着,什么时候差过钱财?休得胡言乱语,坏了二郎的名声!”
小女使心里仍有些不服气,可被红娘这么一瞪,也不敢再多说,只能悻悻地低下头。
反倒是魏妙仪神色微动,心中已然明了沉砚秋为何风头正盛时突然离去,原来是心里结了疙瘩。
不过,这荣家二郎说话,未免也太过刻薄了些。
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红娘,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语气却依旧温婉:“妈妈,要不女儿去试试?”
“你可想好了?”红娘有些尤豫,“万一他嘴里没个把门的,说出些难听的话,你可就下不来台了。”
“妈妈放心。”魏妙仪浅浅一笑,眼底的异色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女儿自有分寸。若是他当真刻薄,女儿便以礼相待,想来他也不至于太过失礼。”
一旁的小女使和另一位伺候的丫鬟,注意力都在红娘身上,竟无一人察觉到魏妙仪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异样。
红娘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里又盘算了一遍利弊,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也罢,你且去试试。记住,见机行事,莫要真的惹恼了他。”
“谢谢妈妈!”
…
大周风气向来崇尚夜宴笙歌,汴京城里的热闹多半藏在星子升起之后。
樊楼更是如此,前院的丝竹管弦要到三更才会渐歇,魏妙仪并不着急,对着菱花镜慢悠悠收拾着仪容。
小女使站在一旁,捧着一支银镀金点翠步摇,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担忧:“姐姐,你真要去啊?我听其他姐姐说,荣二郎好打人。”
小姑娘说着,眼神落在魏妙仪清丽端庄的脸上,心里直嘀咕:姐姐生得这般娇美,要是真被荣二郎动了手,怕是一拳就能哭上好久。
魏妙仪对着镜子,幽幽叹了口气,接过步摇稳稳插在发心,镜面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怅惘,意有所指道:“你年纪小,还不懂。”
“这世上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在既定的路上择一途而行罢了。你以为选了繁花道,却不知路的尽头,早已被缺省好了模样,半点由不得自己。”
小女使听得云里雾里,懵懂地摇了摇头。
在她看来,姐姐已是广云台的行首,妈妈疼着,客人捧着,何等风光,怎么还总这般多愁善感?
“还是你这般年纪自在。”魏妙仪转过身,伸出纤指在小丫头透着婴儿肥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语气里带着几分艳羡。
小女使被她逗得咯咯直笑,眉眼弯弯,满是天真烂漫,倒让这满室的脂粉气里,添了几分纯粹。
说来也怪,今日的樊楼格外清净。
往常这个时辰,勋贵子弟、文人富商早已挤满了各个阁儿,谈笑风生间酒气与茶香交织。
可今日除了荣二郎,竟连半个勋贵子弟的影子都没瞧见。
魏妙仪带着小女使拾级而上,刚走到二楼醉仙阁外,就听见红娘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二郎说的哪里话,前些日子评花榜,几位相公没能来广云台瞧瞧,如今既是遇上了,怎么也该让妙仪过来见一见,都是汴梁城里有名的才子,让妙仪给诸位添点雅兴,岂不是美事?”
魏妙仪的神色瞬间变得颇为复杂。
她本是官宦之女,家道中落后才不得不流落风尘,栖身于广云台。
骨子里,她始终带着几分对这烟花之地的轻视,即便如今依仗着红娘过活,这份深埋心底的骄傲,也从未真正改变。
她万万没想到,向来对荣二郎避之不及的红娘,为了她,竟会主动跑过来这般说尽好话。
这里面,定然夹杂着妈妈想借荣二郎的名气抬高广云台身价的心思,可抛开这些算计,妈妈肯为她做到这一步,也让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感激。
思及此,魏妙仪定了定神,抬手轻轻掀开阁门的竹帘,款步走了进去,敛衽施了一礼,声音温婉却不失分寸:“见过几位相公,见过荣二郎。”
滕元发闻言,心中忽的一动,看向魏妙仪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深意,暗忖这魏行首果然不一般,是个懂礼数、有分寸的。
要知道,在大周,“相公”二字可不能随口乱叫,那是对有功名在身者的尊称,至少也得是中了秀才的读书人,方能担得起这声称呼。
方才红娘为了讨好,不分青红皂白把在座的都唤作相公,未免显得敷衍又失当。
可魏行首却不同,她既没有跟着红娘胡乱称呼,反倒特意将荣二郎单独拎出来致意,馀下几人则统称相公。
既顾及了荣显的特殊身份,又不失对其他读书人的敬重。
这般细致入微的考量,绝非寻常风月场女子能及,足见她骨子里的教养与通透。
“这便是我女儿,魏妙仪。”红娘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语气里满是骄傲,
“前阵子评花榜,几位相公不巧没来,定是没见过。不如让她弹首曲子,给几位相公助助兴?”
荣显却没理会红娘的热络,当他听到“魏妙仪”三个字时,浑身忽然一个激灵,方才因饮酒而生的几分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的女子身着淡紫色色罗裙,容貌端庄大气,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清贵,竟不似寻常风月场中的女子,反倒象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这般模样,这般气度,让荣显心里顿时打起了几分警剔。
他警剔的并非魏妙仪本人,而是她身后可能牵扯的几人。
荣显心思急转,飞快地在脑海中梳理着线索。
魏妙仪的身份绝不简单,她是皇后安插在广云台的眼线。
原剧中,小段将军被诬陷时,广云台里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满楼的人都没有目击到小段带着良家妇女进入,屋内也没传出异常动静。
考虑到青楼人员往来频繁,如此安静不合常理,所以魏行首极有可能协助外人,打点好青楼上下,以便顺利实施计划。
这事对于当时的皇后是最有利的,可见,魏妙仪其人必定是皇后的人。
广云台地处汴梁繁华之地,往来皆是权贵名流,消息流通最快,魏妙仪身为行首,熟知各世家大族的内情,自然是最适合的情报来源,以皇后的手段,选中她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