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名?
边哲愣了一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左右荀攸等惊羡的目光,齐刷刷的射过来时,方才蓦然反应过来。
好家伙,老刘这是要他给那位小公子起名啊!
老刘乃主,自己为臣。
这位小公子是老刘第一个儿子,亦是长子,将来多半是要立为储嗣,继承老刘的基业。
那这孩子就是储君,未来的君上。
臣子给储君起名,乃是何等之荣耀。
莫说是当下,古往今来能有此殊荣者,屈指可数也。
难怪荀攸等人会震惊羡慕。
这不仅是殊荣,更是等于拿到了丹书铁券啊!
将来这新主继位,敢不善待他吗?
你名字可都是我取的!
且老刘还用到了“赐”这个字眼。
赐这个字,往往是君主对臣下才会用。
老刘请他为其子赐名,而非是赠名或起名,其中之敬重显而易见。
边哲既是感动又是受宠若惊,忙是拱手道:“小公子之名,岂是哲能起的,哲万不敢僭越也。”
老刘的敬重归敬重,人情世故边哲却懂,自然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刘备却将他扶起,正色道:“玄龄此言差矣,若非是玄龄一手托扶,徐州恐已失陷,备已亡于曹操之手,此子又何能降生于世?”
“玄龄于备有再造之德,于这孩子有救命之恩,你来为这孩子取名,乃是他的福气荣幸才是!”
这一番发自肺腑之言一出,边哲一时竟无言再推拒。
刘备脸上郑重收起,转而自嘲一笑:“况且备才学浅薄,也起不了什么好名字,玄龄就莫要再谦辞,就当是为备分忧便是。”
老刘话说到这份上了,边哲自知若再推辞下去,反倒是不懂人情世故了。
于是轻咳几声,拱手一笑:“能为小公子取名,亦是哲之荣耀,既是主公相托,臣自当义不容辞。”
刘备大喜,当即令左右拿来笔墨。
边哲执笔沾墨,沉思不语。
说起老刘的儿子,有名有姓者有四人。
刘封,刘禅,刘永,及刘理。
刘封原名姓寇,乃老刘养子,后因自己作死也好,形势使然也罢,未能有善终。
刘禅,阿斗嘛,原本要在十三年后才出生。
这孩子虽非什么明主,却也谈不上庸主,算是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季汉灭亡,归根结底是汉魏国力差距巨大,论主责也算不到刘禅头上。
至于后边刘永和刘理二人,史书上只寥寥一笔而已,生平并未有太多着墨。
当然,这四个儿子,跟眼下这位小公子是八竿子打不着。
这小公子,历史上本不该存在,应是他改变历史走向后,意外降生于世,边哲左思右想,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名字。
转念一想,老刘的四个儿子的名字,想来正合老刘心意,既然如此,自己干脆照搬便是,何必再费脑筋冥思苦想?
念及于此,边哲欣然提笔写下四个字:
封,禅,永,理。
将要停笔之时,边哲忽尔灵光一闪,又想起一名,便在四字之后,再添了一个“裕”字。
“哲想到了五个字,实是拿不定主意该选哪一个好,还请主公定度才是。”
边哲笔指着那五字笑道。
左右荀攸,赵云等彼此对视,皆是面露佩服之色。
咱们军师的处世之道,当真是高明啊。
主公令给小公子取名,此乃荣耀信任,你不能不取。
然这小公子乃主公长子,身份贵重,你一个臣下真为之取名,又有越俎代庖之嫌。
军师索性就取五个字,最后由你主公来定。
这一手教科书式的为臣之道,堪称完美啊——
刘备心下自然也高兴,遂是兴致勃勃的审视起了那五个字。
权衡良久后,一指那个裕字道:“就取这个裕字吧,只盼这孩子将来长大之时,我大汉朝已是国家富饶,百姓丰裕,重归太平盛世。”
“备此子,就叫刘裕便是。”
边哲当即拍手叫好,赞道:“好一个国家富饶,百姓丰裕,主公为小公子的这个名字选的好。”
说罢,边哲又向着刘备拱手一拜:“哲在此恭贺主公喜得贵子!”
左右众谋士武将们,纷纷躬身拜贺。
“恭贺主公喜得贵子!”
“恭贺主公喜得贵子!”
山呼海啸的恭喜声,响彻城头。
大家伙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啊。
老刘身为一方诸候,年近四十却膝下无子,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诸候无子,意味着你开创的基业无法传承。
你的基业无法传承,那你许给我们这些臣子的荣华富贵,功名爵位,也就不能保障是否能传承下去。
天下豪杰追随你刘玄德,固然是因折服于你的魅力,敬仰于你匡扶汉室的志向。
此乃公义。
只是并非人人皆为圣人,都能做到大公无私,有私心也乃人之常情。
就如四百年前,沛县的那帮老兄弟追随高祖一样,眼前这班豪杰追随你老刘,亦有封侯拜爵,门荫子孙的私心。
你老刘现下有了儿子,后继有人,基业稳固,众豪杰们也就安了心。
心安,刘氏集团才人心稳固,大家伙更能为你老刘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当然,这份私心大家心知肚明便是,没有人会搬上台面来说。
“今日主公双喜临门,本该举杯共贺才是,只是现下这个节骨眼,当趁胜追击张济溃军,一鼓作气拿下潼关要紧!”
“请主公下令,全军不可休整,即刻西进,直取潼关才是。”
边哲拱手提醒道。
刘备自然未被喜事乐昏了头脑,笑容一收,慨然道:“军师言之有理,当以国事为重,全军即刻追击溃敌,直取潼关!”
当下刘备便留千馀人守陕县,整编降卒,其馀大军马不停蹄,直奔潼关而去。
陕县以西,张济叔侄夺路而逃。
两万兵马折损大半,陕县失守,仅存的粮草也尽数送给了刘备。
溃败到这般地步,张济想要南下南阳,去跟吕布虎口夺食也不得。
于是叔侄二人只得一路退至潼关。
张济将半数部曲交由张绣统领,留下来协同李傕之侄李利镇守潼关,自己则率千馀部曲同贾诩赶往长安,向李郭二人求援。
张济军团惨败,弘农失守,刘备统关东联军逼近潼关的消息,旋即遍传关中关中大震,长安大震——
深夜时分,长安某府堂内。
灰头土脸的张济,站在了李催和郭汜二人跟前。
“张济,你麾下可是有两万我西凉精锐,为何短短数日失了弘农,还败到如此惨状?”
李傕怒不可遏,劈头盖脸冲着张济就是一通质问。
甚至愤怒之下,直呼张济其名。
张济脸上无光,只得将自己与刘备交锋时,为刘备以牛羊粮车为饵,乱了自己军心,进而遭至大败的经过道来。
“陕县一战失利,确实是我低估了刘备,没料到他军中有人能洞悉我软肋,设下这等卑劣之计。”
“我猜想,出此毒计者,定然是那个边哲!”
张济一脸愤愤不平的为自己辩解。
“边哲?”
听得这个名字,李郭二人皆是一震。
郭汜吃惊过后,旋即又怒斥道:“我二人给你的命令,是叫你坚守陕县不出,你为何不听号令,要强行出战?”
“你若是不自作聪明出战,焉会为那边什么哲算计,又怎会败于刘备之手?
“”
李催重重点头,附合着郭汜将张济又是一通斥责。
张济越听心中越觉窝囊,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爆发,指着二人怒道:“我军中粮草不足,早就请你二人援我万斛粮草,你二人却一解都不肯给我”
。
“我粮草不济,军心不稳,焉能坚守住陕县,便只能出城一战,方才会为刘备所败。”
“现下你二人却这般指斥我,公道何在?”
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贾诩脸色微变,忙向张济眼神暗示。
张济却是气急,无视贾诩提醒,一口气将对郭李二人的怨气,尽数宣泄了出来。
李郭二人被质问到颜面无光,脸色憋红,神色尴尬。
“张济!”
“你失了弘农便罢,竟还敢强词夺理,对我二人不敬,你是找死!”
李傕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喝道:“来人,将这狗贼给我就地正法!”
号令传下。
埋伏于偏堂的数十名士卒,陡然间发难,乌压压向着张济扑去。
张济大惊失色,万没料到李郭二人一怒之下,竟然要对自己下杀手。
“李傕,你——”
质问声来不及出口时,数十柄刀锋已砍了过来。
一片血光飞溅中,张济被砍成了肉泥。
“这厮失了弘农,还敢对你我不敬,确实当杀!”
郭汜也大呼解气,却提醒道:“不过其子张绣,现下还在潼关,手中还握有数千部曲,咱们得斩草除根才是。”
李傕深以为然,遂喝道:“速传密令往潼关,告诉李利,将那张绣即刻捕杀,兼并其部众,就地死守潼关!”
“若他守不住潼关,敢放刘备一兵一卒入关中,叫他提头回来见我!”
左右领命。
一众刀斧手们,将张济尸骨拖下,方才退去。
“文和,吾令你往陕县为张济出谋划策,你为何不拦着他出战?”
处置完张济,李催矛头指向了贾诩,言语中分明有责怨之意。
贾诩知晓张济难处,想要为其辩解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得叹道:“诩已向他叔侄陈明利害,苦劝他不可出战,可张济却不听诩劝告,执意要出战,方才遭此惨败。”
李傕不好再怪怨贾诩,毕竟还需要这位毒士,为其出划策。
于是只好压下怨意,问道:“现下弘农已失,依文和公之见,吾二人当如何是好?”
贾诩眼珠微微一转,叹道:“唯今之计,两位将军断不可再坐守长安,必须亲赴潼关坐镇,方能抵挡住刘备大军。”
“只要能守住潼关,则关中可保,长安可保也!”
李催和郭汜一听,八百个心眼立时转了起来。
理是这个理,可谁去潼关?
他们谁去了潼关,就意味着要离开长安老巢,到时候被对方趁机挟持了天子百官,岂不亏大了?
于是李催便叫郭汜去,郭汜则让李催去,二人便开始了无限扯皮争吵。
贾诩见状,则趁势退了出去。
“到了这般生死时刻,他二人还在互相提防猜忌对方,看来这一次,我西凉军是在劫难逃了。”
“大势已去,我得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才是——”
心中感慨半晌后,贾诩眼中精光一闪,遂将心腹召至跟前,附耳低语了一番。
交待完毕后,贾诩又叮嘱道:“你即刻出发,快马加鞭,务必要赶在李傕的信使之前赶到潼关!”
“速去!”
心腹当即领命告退,匆匆而去。
贾诩捋着半白须髯,望向东方,口中喃喃道:“想不到,我西凉军没亡于袁绍之手,亦没亡于王允之手,到头来竟要亡于一位刘氏子弟手中。”
“莫非这刘汉江山,当真气数未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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