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张绣军大营。
大帐之内,张绣正往来踱步,焦虑二字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李郭两个狗东西,近年来本就忌惮我叔侄兵强马壮,实力日盛。”
“如今我张家军遭此重创,岂不正遂了他二人心意?叔父此去长安,必会受他二人羞辱。”
“没准这两狗东西,还想趁势兼并我张家军——”
张绣喃喃自语,脸色既是恼恨又是不安。
正焦虑时,胡车儿匆匆而入,低声道:“子华将军,有文和公心腹自长安而来,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将军。”
张绣猛然停步,眼中掠起疑:“你确信那人乃是贾文和心腹?”
胡车儿重重点头,称来人曾跟随贾诩往陕县,他绝对不会认错。
张绣心中涌起不好预感。
贾诩明明随张济已回长安,却为何忽然派心腹回潼关秘密见他?
还有十万火急之事?
张绣心中越发不安,忙令将那心腹传入。
“小人贾忠,见过张将军。”
须臾,来人入帐,躬身参见。
张绣打量一眼,认出此人确曾跟随贾诩出现在陕县,遂问道:“你说你是为十万火急之事而来,到底是什么事?”
贾忠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我家主人让小人告知将军,平阳侯在长安已被李郭二人所杀,李傕已派人密令其侄李利,捕杀将军兼并将军部众。”
“我家主人让我提前赶来向将军示警,请将军务必小心才是。”
张绣脸色骇然大变,脚下后退半步。
胡车儿亦是大惊,急叫道:“你胡说八道,李傕和郭汜二人何来胆量,竟敢杀害我家将军?”
张绣则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那贾忠揪起,面目狰狞的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贾忠一声叹息,只得将张济被杀前因后果,一一向张绣道出。
张绣松开了贾忠,缓缓跌坐下来,神情凝固成冰。
贾诩没理由谎骗他,这贾忠所言必属实。
李傕竟能杀樊稠,一怒之下杀张济,也在情理之中。
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李郭二人最多是羞辱张济一番,趁势兼并他张家残部。
没想到,这二贼做的这么绝,竟然直接杀了张济!
“李傕,郭汜!”
“汝二贼竟敢杀害吾叔父,我张绣誓杀汝二贼!”
幡然惊醒的张绣,猛一拍案几,悲愤大骂了起来。
胡车儿则是泪流满面,悲愤叫道:“那两个狗贼,不给咱们粮草,害咱们张家军遭此惨败,现下竟还害死了将军,此仇不共戴天啊!”
“子华将军,咱们还等什么,杀回长安宰了这二贼,替将军他报仇雪恨啊!
”
张绣腾的跳了起来,银枪一抄,便要率军杀回长安。
正当这时。
亲卫却来报,言是李利派人来请他前往府堂议事,说是刘备大军已逼近潼关,要与他共商守关之事。
张绣如被当头一瓢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这必是李催的密令已到,李利借邀他商议军事为名,想要诱杀他。
再者,现下张家军只馀不到四千残兵,凭什么杀回长安给张济报仇?
只怕仇报不了,却是去找死。
“子华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身后胡车儿催问道。
张绣眼珠转了几转,一道凶光闪过,咬牙道:“李利想杀我,我就先发制人,杀他个措手不及,先拿下潼关再说!”
张绣当即传令,集结张家军团,发动兵变。
潼关城内,杀声骤然响起。
李利显然没料到,张绣会提前收到风声,更没料到张绣会破釜沉舟,率先发难。
关城中李家军虽多,却被张家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溃散而逃。
张绣一路所向披靡,率军径直杀入了军府之中——
残阳西斜时,关城中杀声沉寂。
城内街巷之中,遍地是西凉人尸骨,分不清是张家兵,还是李家军。
府堂之内。
李利跪伏在,张绣滴血的锋枪,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
“吾叔父是否已被李傕郭汜所杀?”
“你是否奉李傕之命,欲要诱杀了我,兼并我张家军?”
张绣怒目瞪射李利,厉声喝问。
李利死死盯着张绣,咬牙喝问道:“张绣,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想背叛我们西凉军吗?”
张绣眼中怒火更烈。
明明是你杀我叔父,欲要害我,兼我部众,竟然还敢大义凛然的来质问我?
“噗!”
张绣手一抖,李利肩上瞬间被刺出一个血窟窿。
李利一声痛嚎,伏倒在了地上。
张绣拔出血枪,冷冷道:“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李傕杀了我叔父,你是不是奉李傕之命,欲要害我?
”
这一枪下去,李利被捅到没了脾气,只得连连点头:“不错,你叔父是被我叔父所杀,我也确实是奉命捕杀你,不过这皆不关我的事啊~~”
李利忍痛抬起头来,一脸委屈道:“我虽接到叔父密令,却并无害子华兄你的心思,请你前来只是想商量一下”
下字未及出口,张绣血枪再出,洞穿了李利的心脏。
贾忠之言已得到证明,张绣自没功夫听李利辩解,干脆利落就是致命一枪。
“张绣,你敢杀我,我叔父不会放过你,不会~~”
李利咬牙切齿悲恨大骂。
张绣怒火未消,手中血枪刷刷刷连着刺出七八枪。
李利浑身被捅成了漏勺,狂喷着鲜血,嚎叫着栽倒在地。
张绣却依旧不解恨,在李利的尸体上,不停的疯狂乱戳。
“子华将军,这厮已经死了,不必如此!”
胡车儿看不下去,上前将张绣拉住。
张绣这才清醒过来,浑身怒气泄尽,身体如虚脱一般,扶着血枪坐在了台阶上。
“报——”
便在这时,一卒徨恐闯入,大叫:“启禀将军,潼关以东大道,发现大队关东联军旗号,距我关城不足五里。”
张绣身形一凛,急是支撑着身体站起,直奔东关城而去。
登上城楼,举目远望。
山谷间的大道上,果然见一队队的兵马,正蜿蜒徐徐而近。
一面面“刘”字旗,已撞入眼帘。
“子华将军,咱们现下杀了李利,李傕断然不会放过我们,长安是回不去了。”
“现下刘备大军也已兵临城下,咱们是被夹在了潼关,两面受敌,已无路可走。”
“子华将军,咱们该如何是好?”
身旁胡车儿声音颤栗的问道。
“如何是好,是啊,谁能告诉我,我该如何是好?”
张绣喃喃自语,眼神苦涩无奈。
胡车儿等张家军诸将,皆是摇头叹息,个个惶然不知所向。
便在这时,那贾忠凑上前来,拱手道:“张将军,我家主人还有交待,说张将军若实在走投无路,还可以——”
话说到一边,贾忠压低声音,附耳低语。
张绣眼眸陡然一亮,若于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
“若我真走这一条路,文和公可敢确定,我能保得性命?”
张绣惊喜之中,眼神却又存有几分担忧。
贾忠点头道:“我家主人说了,就那刘玄德在兖徐二州种种所为,当是一位宽仁大度,礼贤下士的明主。”
二人对话,一旁的胡车儿等在,听的是一头雾水。
张绣站起身来,望向了关东方向,陷入了沉思之中。
潼关东。
联军兵临关下,安营扎寨,准备攻打这座通往关中最后的壁垒。
大军刚刚安营已毕,便收到了细作送来的潼关剧变。
“李傕杀张济,张绣兵变斩杀李利,夺了潼关?”
“朱公,这消息当真属实?”
中军帐内,刘备手拿着帛书情报,半信半疑的目光看向朱。
朱俊乃朝廷重臣,人脉极广,现下关中的情报皆靠其来提供。
朱俊轻捋着须髯,笑道:“此消息千真万确,张济确实已被李郭所杀,现下二人还在为谁来坐镇潼关争执不休。”
“老夫料那二贼,还未知潼关已被张绣所据,这正是玄德你趁势拿下潼关的良机。”
刘备眼中疑色方消,感叹道:“到了这个时候,西凉军竟还在自相残杀,当真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诸将精神振奋,皆争相请急,欲争攻潼关。
刘备却抬手压下了诸将请战,遥指帐外关城方向:“这潼关虽是新修未久,吾观此关之险要,远胜于函谷关,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张绣若死据关城,我军纵然强攻破关,必死伤无数。”
“攻城为下,我们还当长从计议才是。”
诸将的激昂兴奋,为刘备的冷静压制了下来,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眼前潼关。
“主公言之有理,这潼关易守难攻,确实破之不易。”
荀攸深以为然,尔后向北一指:“攸以为,我们何不佯攻潼关,却暗中分兵渡河北上河东,自蒲坂津出其不意偷渡?”
“如此,则可绕过潼关,自北面杀入关中?”
一语点醒,诸将再次沸腾。
刘备忙令拿来地图,目光飞速扫视,尔后重重一指蒲坂津:“公达此乃声东击西之计,由河东偷渡蒲坂,确实可绕过潼关天险,出其不意打入关中!”
朱俊亦微微点头,捋髯赞道:“河东诸将一片散沙,与西凉军素来有隙,今见玄德兵临关中,李郭形势堪危,必会落井下石。”
“玄德若分兵北上,明言无意染指河东,只为借道,老夫料河东诸将必不会干涉阻拦。”
“没准他们当中有部分人,还会锦上添花,添加我军助战。”
一时间,荀攸之计得到了众人首恳。
“玄龄,公达之计你以为如何?”
刘备不得边哲的认同,自然不敢直接拍板。
“公达此计,确实是声东击西之妙计,可饶过潼关天险,不过——”
先是点头赞同,接着边哲话锋一转:“哲以为,也许我们用不着这么麻烦,只需静待两日,这座关中大门必不踢自开。”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刘备亦大感惊奇,急问道:“玄龄何出此言?”
边哲轻咳一声,正待开口。
话音未落,一卒入帐,禀道:“启禀主公,营外有一西凉武将单骑而来,自称是张绣部将胡车儿,欲求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