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华,不得对文和公失礼!”
张济瞪了侄子一眼,沉声一喝。
张绣一怔,面露歉然,向贾诩一拱手:“绣一时义愤,言语冲撞了文和公,还请文和公见谅。”
贾诩拂了拂手,大度一笑,却是叹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郭李两位将军令你们叔侄抵挡那刘玄德,却又不拨粮草,确实为难你们了。”
贾诩这般一共情,立时又激起了张绣的怒火,当即又将李催和郭汜大骂了一番。
贾诩也不作声,只静静听张绣大发牢骚。
张济却看出异常,摆手打断张绣,问道:“文和公,既是郭李二人不肯给吾粮草,为何又派文和公前来?”
贾诩轻咳几声,捋髯一笑:“实不瞒张将军,其实是诩向李郭二人主动请缨,前来为张将军出谋划策,参赞军机。”
张济叔侄对视一眼。
这贾文和素来低调,虽属西凉军一员,却除了当年反攻长安之计,献有主动为他们献计献策。
如今却主动请缨,前来助他们抵挡刘备,着实是出人意料。
事如反常必有妖啊。
念及于此,张济遂试探性问道:“文和公素来足智多谋,今主动来助我叔侄,莫非有破刘备良策?”
张绣则俯身上前,亲自为贾诩斟了碗汤碗。
贾诩浅呷一口,却道:“那刘玄德在关东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其军师边哲亦神机妙算,诩不及也。”
“实话实说,诩并无破敌之策。”
张济叔侄愣了住。
你既无破敌之策,为何要自告奋勇,前来为我们出谋划策?
我张家军粮草本就不多,哪里还养得起你一闲人?
“张将军莫急,诩此番前来,其实是想为张将军另谋一条生路。”
贾诩话锋忽转,笑容别有深意。
张济眼眸一亮,忙问:“文和公何出此言?”
贾诩手中把玩着茶碗,缓缓道:“将军粮草将尽,又不得郭李支持,军心必乱,陕城势不可守,只能退回关中。”
“彼时弘农失陷,刘备长驱西进,兵临关中,郭李盛怒之下,只恐将军必步樊稠后尘也!”
张济蓦然省悟,不由惊出一层冷汗,忙问道:“那依文和公之见,吾当如何行事,方能自保?”
贾诩端起茶碗,向南面一指:“将军既守不住弘农,又不能退回关中,便只有避往南阳。”
“现下吕布初入南阳,尚未站稳脚根,又与刘表相争,将军率两万步骑忽至,必能一举击破吕布,夺取南阳。”
“如此,既夺得一立足之地,又能解粮草之患,其非两全其美?”
南阳——
张氏叔侄恍然大悟。
贾诩这是要他们脱离西凉军团,南下荆州,打下一片新天地。
“叔父,文和公言之有理。”
“弘农地狭民贫,怎及得南阳富庶,我们若能夺之,足以养得活我两万部众。”
“至于那吕布,当年他都不是我们西凉人对手,如今自然也不是我们对手,破之易也。”
“叔父,侄儿以为文和公之计可行!”
张绣显然对贾诩万分信服,当即力挺贾诩之计。
张济起身踱步,却是尤豫不决。
弘农郡是自己经营多年的巢穴,就这么不战而弃送给刘备?
心有不甘啊。
再者自己手握两万西凉雄兵,竟被刘备吓到让城别走,岂非让天下人笑话?
张济越想越觉不爽,猛一拂手:“弘农郡为吾根基,吾焉能不守而弃?我张济乃西凉军一员,若是脱离了西凉军,便为无根之水,早晚必亡。”
“这陕县也好,弘农郡也罢,吾绝不会拱手让给那刘备!”
贾诩眉头凝起。
张绣神色动容,却道:“弘农郡咱们经营多年,叔父舍不得弃侄儿也理解。”
“只是我们粮草已所剩无几,郭李二人又不肯给咱们粮草,咱们纵然不弃,又如何守得住?”
张济嘴角钩起一抹傲色,抬手向城外方向一指:“我军没粮,那刘备却有的是粮,只要打垮了刘备和他的关东联军,我们还怕没粮吗?”
张绣一怔,旋即猛然省悟。
不等开口,张济便厉声喝道:“刘备不是想与吾决战么,吾就如他所愿,即刻给我下一道战书,明日午后,陕县城外吾与他决一死战!”
此言一出,左右胡车儿等诸将,皆是精神一振。
贾诩却眉头愈深,不得不提醒道:“张将军,我西凉军战力已不复当年,那刘备于关东却是未尝一败。”
“诩奉劝将军,还是慎重为妙。”
张济却不屑一哼,傲然道:“我西凉军战力再不复当年,收拾关东人也绰绰有馀,不在话下。”
“那刘备是在关东猖狂,未尝一败,可他在我张济眼中,却不过是土鸡瓦狗,吾有何惧!”
张绣亦是信心狂燃,傲然道:“叔父言之有理,我西凉人横扫天下,何曾怕过他关东人?”
“明日侄儿便亲统我四千铁骑,杀刘备和他的关东联军个片甲不留!”
贾诩情知再劝无用,只得闭上了嘴。
看着信心爆棚的张氏叔侄,贾诩暗自叹道:“董公复生亦要避刘备锋芒,那边哲之智吾尚且忌惮三分,尔叔侄何来底气敢与之一战呀——”
陕县城东,联军大营。
“果然如军师所料,张济沉不住气,要与吾决一死战!”
中军大帐内,刘备精神振奋,将那道张济的战书示于众人。
诸将沸腾,无不战意狂燃。
“边军师神机妙算,老夫今日算是再次见识了。”
朱俊捋着细髯,笑着慨叹道。
“朱公过奖了。”
礼节性谦逊后,边哲目光望向老刘:“西凉军有西千铁骑,明日一战必会用其惯用战术,以骑兵冲击我左右两翼。”
“能否挡得住敌骑一冲,支撑到我们诱饵放出,乃制胜之关键。”
“故主公需当择两位悍将,确保左右两翼如铜墙铁壁!”
刘备深以为然,目光扫向众将。
不等询问时,一将已抢先出班,慨然道:“主公,末将愿率我陷阵营,死守我军侧翼!”
众人目光齐聚。
请战之人,正是高顺。
自濮阳一役被俘后,在刘备人格魅力感召,在张辽的劝说之下,高顺已是归顺在了刘备麾下。
刘备用人不疑,对高顺也是予以绝对信任,不但令其为刘家军练兵,还拨给他兵卒装备,重建了陷阵营。
今日大战当前,高顺急于以一场战功,回报刘备的信任,证明自己的价值,自然当先请功。
“陷阵营为重甲步卒,伯平乃当世猛将,有你抵挡西凉铁骑再合适不过。”
“好,明日一战,我军右翼由你高伯平来守!”
刘备喜于高顺请婴,欣然准其所请。
高顺大喜,慨然领命。
“征西将军,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为征西将军坚守左翼!”
又有一将出列请战。
认出那武将时,刘备及诸将却皆是面露奇色。
请战者,乃荆州军统领魏延。
他这出人意料的请战,却令所有人皆大感意外。
明日一战,可是要抵挡西凉铁骑,其凶险人尽皆知。
众人多以为,魏延和荆州兵只不过是前来凑数而已,没想到人家遇事真敢上啊。
关键这个魏延,不过荆州一无足轻重的小将,竟有如此胆色?
众人质疑。
最初一刻,就连刘备脸色亦有尤豫。
一旁,边哲脸上却未有惊奇,淡淡道:“主公,魏文长担得起这般重任,他既请动请缨,主公当给他这个机会才是。”
刘备回看边哲,募的回想起来。
当日魏延代表刘表前来会盟时,边哲曾言,这魏延虽寂寂无名,却有名将之姿。
莫非,这便是边哲敢用这魏延的原由?
略一沉吟后,刘备顾虑尽扫,欣然道:“文长既有此勇气,吾焉有不准之理。”
“明日一战,我军左翼,吾就交给你了!”
魏延神色依旧沉稳如冰,只平静的一拱手:“多谢征西将军信任,请征西将军放心,只要我魏延不死,我左翼必不后退半步!”
排兵布阵之事,就此定下。
刘备深吸一口气,环视众将,一身豪烈之气燃起。
“诸君!”
“明日一战,关乎天子百官,大汉存亡,诸君可愿随备并肩死战!”
众将热血,霎时间沸腾。
“我等愿随征西将军并肩死战!”
“我等愿随征西将军并肩死战!”
翌日,正午时分。
彤云密布,秋风萧瑟,天地肃杀。
联军大营营门大开。
刘备身披金甲,当先策马扶剑徐徐而出。
大营内,联军士卒源源不断开出大营。
两万七千馀将士,列阵于大营以西,面朝陕县方向。
大营内。
边哲,荀攸等一干留守众人,则登上望楼,远望前方战场。
须臾。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遮天的尘雾从在陕县方向席卷而近。
“张”字引领下,两万馀西凉军步骑,如洪流般推进而至。
“西凉军来了——”
身旁荀攸眉头凝起,拳头下意识攥紧。
左右众人,情绪瞬间紧张起来。
自追随刘备起来,大小数十战,百战百胜,未有一败。
可眼前这支敌人却不同。
传闻中的西凉军团,在关东人心中,凶残悍勇如野兽般的存在。
谁闻西凉军团之名,心中不抖上三抖?
关东众豪杰中,唯有当年的孙坚,曾击败过西凉军。
仅次一例。
哪怕边哲断定,眼前这支西凉军团,已不复董卓当年之勇。
然其馀威却尚在。
这馀威,足以令打惯了胜仗的众人,不敢再有从前的那份自信。
唯有边哲,依旧是云淡风轻,脸色不起波澜。
他这份淡定从容,多少令左右众人,心绪稍稍平伏。
大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脚步声响起,一骑飞奔而至,登上望楼,将一道来自后方的急报送到了边哲手里。
边哲接过那帛书一看,瞬间面露喜色,大笑道:“大战当前,竟有这等喜讯传来,这是个好兆头啊!”
“此役,主公必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