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夏的“充电”行为似乎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开关。自那晚小树林后，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彻底消失了。相处变得愈发自然，甚至……黏糊。
谢怀蝶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动不动就“许知夏你烦不烦”、“离我远点”，但身体却诚实地习惯了那人的靠近。习惯了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出现，习惯了他顺手递过来的温水或甜品，习惯了他坐在画室角落安静陪伴的身影，也习惯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被拉进一个短暂却温存的拥抱或亲吻。
他开始会在许知夏训练结束后，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留一半给他；甚至在某次许知夏因为加训晚到，看到他满头大汗跑来的样子时，别扭地说了句“跑那么急干嘛，又没人催你”，然后把自己没动过的饮料推了过去。
许知夏则将那份不动声色的照顾渗透到了方方面面。他记得谢怀蝶所有细微的喜好和习惯——画画时不喜欢被人从背后靠近，喝奶茶要三分糖多加椰果，烦躁的时候耳垂会微微发红。他背包里常备着创可贴、湿巾和谢怀蝶偏好牌子的胃药（某人一投入画画就废寝忘食）。他依旧话不多，但看向谢怀蝶的眼神，越来越沉，也越来越软。
深秋转入初冬，天气彻底冷了下来。艺校的林荫道铺满了金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天，许知夏来找谢怀蝶时，眉头微锁，似乎有心事。两人在常去的那家面馆吃晚饭，热气氤氲中，许知夏放下筷子，看着对面正埋头吃面的谢怀蝶。
“谢怀蝶。”
“嗯？”谢怀蝶从面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
许知夏伸手，用纸巾自然地替他擦掉，然后才开口：“下周开始，我要进行为期两周的封闭集训。”
谢怀蝶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垂下眼，盯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声音闷闷的：“哦。去哪儿？”
“郊区基地。期间不能外出，通讯也会受限。”许知夏解释得很清楚，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
面馆里人声嘈杂，他们这桌却陷入短暂的沉默。
两周。不能见面。连消息都不能随便发。
谢怀蝶感觉心里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讨厌这种失控的、空落落的感觉。
“知道了。”他重新拿起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语气刻意装得平淡，“正好，清净两周。”
许知夏看着他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和他无意识把面条搅得一团糟的动作，眼神软了下来。他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谢怀蝶放在腿上的手。
谢怀蝶身体一颤，想抽回，却被紧紧握住。
“我会尽快回来。”许知夏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承诺的分量。
谢怀蝶没说话，也没再挣扎，任由他握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驱散着心里那点莫名的寒意。
吃完饭，两人沿着已经熟悉的路线往回走。今夜无星无月，只有凛冽的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枝桠。
走到宿舍楼下，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我上去了。”谢怀蝶站在台阶上，看着许知夏。路灯的光线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嗯。”许知夏站在他面前，深深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刻进脑子里。
寒风吹过，谢怀蝶缩了缩脖子。许知夏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很用力，带着一种即将分离的不舍和克制住的汹涌情绪。
谢怀蝶的脸埋在他带着寒意的常服领口，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环住了许知夏的腰，回应了这个拥抱。
两人在寒冷的冬夜里紧紧相拥，无声胜有声。
过了好一会儿，许知夏才微微松开他，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织成白雾。
“照顾好自己。”许知夏低声嘱咐，“按时吃饭，别熬夜画画，胃药在画室左边抽屉第二个格子里。”
“啰嗦。”谢怀蝶鼻尖发酸，嘴上却不肯服软。
许知夏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最后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灼热的吻。
“等我回来。”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入夜色，没有回头。
谢怀蝶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
他抬手，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温度和触感的嘴唇，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再次弥漫开来。
两周。
好像……有点太长了。
他转身，慢吞吞地走上楼梯，觉得这个冬天，好像突然变得特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