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夏离开后的第一天，谢怀蝶是被窗外刺骨的寒风吵醒的。宿舍里暖气开得不足，他裹紧了被子，下意识地往旁边蹭了蹭，却只碰到一片冰凉的空白。
他睁开眼，盯着上铺的床板看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房间里安静得过分，没有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也没有窸窣的起床动静。
两周。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口。
他抓过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那个人的早安消息，也没有问他有没有按时吃早餐的提醒。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了上来，他把手机扔回枕头边，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冷水扑在脸上，激得他一个哆嗦，彻底清醒了，也……更觉得空了。
画室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未完成的作品里，用刺鼻的松节油气味和繁复的线条色彩填充每一分每一秒，试图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去想那个正在某个偏僻基地里、连消息都不能随便发的人。
可总有一些瞬间，防线会失守。
调色时，他会下意识地留出一点钴蓝，那是许知夏上次点在他画布上的颜色。
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习惯性地看向门口，以为会有人提着饭出现。
画到眼睛酸涩抬头休息时，目光总会飘向那个角落的椅子，那里空荡荡的。
“啧。”他烦躁地丢掉画笔，感觉画室里安静得让人心慌。以前许知夏在的时候，即使两人各做各的，一句话不说，那种充盈的、安心的存在感也从未缺席。现在，只剩下颜料干涸的味道和自己的呼吸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几乎是立刻掏了出来，看到是祁余在群里咋咋呼呼地问晚上要不要聚餐，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恹恹地回了个【不去】。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画材箱最底层，眼不见心不烦。
傍晚，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才不得不离开画室去食堂。一个人打饭，一个人找座位，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同学，喧闹声反而衬得他形单影只。
他低头，机械地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味同嚼蜡。以前许知夏总会把他餐盘里不小心混进来的胡萝卜和香菜挑走，现在他得自己一点点拣出来，麻烦。
吃完饭，他裹紧外套，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把手缩进袖口，忽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许知夏还握着他的手，掌心那么烫。
宿舍楼下的路灯依旧亮着，只是再没有人等在那里，看到他过来，会自然地伸出手，或者把他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
谢怀蝶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消散。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安静了一整天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出去一句硬邦邦的：
【到了吗？】
明知不可能立刻收到回复，他还是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揣回口袋，转身上楼。
宿舍里，周明不在。他洗了个热水澡，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和心里的空茫。躺到床上，被子里依旧冰凉。他蜷缩起来，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知夏的脸，他沉默注视自己的样子，他低头亲吻自己时颤动的睫毛，他拥抱自己时有力的手臂……
谢怀蝶把脸埋进枕头，深深吸了口气，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许知夏之前来留宿时，留下的、极淡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才一天。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点懊恼和无力。
还有十三天。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夜晚格外漫长，床也格外冰冷。
窗外，北风呼啸着掠过楼宇，发出呜呜的声响。
冬天，真的来了。而那个能驱散寒意的人，暂时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