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正式闭馆，工作人员开始引导观众离场。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展厅终于恢复了片刻宁静，只剩下灯光依旧忠诚地照亮着每一件作品，像一场盛大宴会后的余韵。
谢怀蝶长长舒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一股深切的疲惫从四肢百骸蔓延开。站了几乎一整天，应对形形色色的人，比他连续画十个小时画还累。
“总算结束了。”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辛苦了。”许知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同时一瓶拧开了盖子的能量饮料递到了他面前。
谢怀蝶接过，灌了好几口，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他抬眼，看到祁余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繁若和琳熙在低声说笑着翻看手机里拍下的照片，林言卿则站在不远处，依旧在认真端详着一件金属装置作品，仿佛在分析其力学结构。
“走走走，吃饭去！饿死我了！”祁余缓过劲儿来，立刻又恢复了活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今天谢哥首展大成功，必须庆祝！我请客！”他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繁若挑眉：“哟，铁公鸡拔毛了？”
祁余瞪她：“繁姐你这是看不起我！为了谢哥，值！”
琳熙笑着打圆场：“好啦，去哪里吃？”
祁余大手一挥：“老地方！校外那家烧烤摊，有氛围！”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际残留着最后一抹瑰丽的紫红色，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格外舒爽。
走出展厅，谢怀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玻璃建筑在渐深的暮色里，像一个发光的盒子，盛放着他和同伴们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汗水以及此刻的成就感。
许知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声问：“在看什么？”
谢怀蝶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顿了顿，又极轻地补充了一句，“就是觉得……还行。”
许知夏看着他被晚风吹动的发梢和侧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柔和，目光微动，没有戳破他那点别扭的满足感，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谢怀蝶肩上。
“晚上冷。”
谢怀蝶身体僵了一下，想甩开，但衣服上残留的、属于许知夏的体温和那点熟悉的薄荷气息包裹过来，让他反抗的动作迟疑了。最终，他只是别扭地拉紧了外套前襟，含糊地“嗯”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祁余正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哎哎哎！注意影响啊！这光天化日……不是，这月黑风高的！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单身人士的感受！”
繁若也跟着起哄：“就是！许知夏你也太会照顾人了吧！”
琳熙抿着嘴笑，林言卿则推了推眼镜，对此不予置评。
谢怀蝶耳根发热，恼羞成怒地瞪向许知夏，都怪这家伙！
许知夏却一脸坦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还伸手，极其自然地帮他把外套领子整理了一下。
“走了。”他握住谢怀蝶的手腕，无视了他的瞪视和前面朋友的起哄，拉着人跟上大部队。
烧烤摊依旧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六人围坐在老位置，点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冰镇的啤酒和碳酸饮料端上来，祁余率先举杯：
“来！为我们谢哥艺术展圆满成功！干杯！”
“干杯！”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年轻的笑脸在暖黄的灯光和烧烤的烟火气中格外生动。
几杯啤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烈。祁余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今天看展时遇到的趣事，以及他是如何“机智”地应对那些打听他和林言卿“八卦”的同学，虽然他的“机智”在旁人听来更像是自爆。
繁若和琳熙讨论着哪件作品给她们印象最深，偶尔加入对祁余的“声讨”。林言卿虽然话少，但在祁余吹牛吹得太过时，会冷不丁抛出一个事实进行“纠正”，引得祁余哇哇大叫。
谢怀蝶靠在塑料椅背上，听着周围的喧闹，看着炭火上滋滋冒油的肉串，感受着身边许知夏无声却存在的陪伴，白天积攒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热闹温暖的氛围融化掉了。他甚至难得地没有反驳祁余那些夸张的吹捧，嘴角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的弧度。
许知夏默默地将烤好的、没有放太多辣椒的肉串放到谢怀蝶面前的盘子里，又把他手边空了的饮料杯续满。
谢怀蝶看着盘子里堆起来的食物，又看了看许知夏专注翻动烤串的侧脸，心跳在那个喧闹的角落里，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拍。
他低下头，拿起一串牛肉，咬了一口。
味道很好。
夜色渐深，星光点点。
大学的第一个盛大活动落下帷幕，而属于他们的、热气腾腾的生活，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