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当天,秋日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展厅,将每一件作品都映照得格外清晰。展厅里人流如织,不同院系的学生、老师,甚至还有校外受邀的嘉宾穿梭其中,低语声、赞叹声交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谢怀蝶作为创作者之一,穿着难得的干净衬衫(被许知夏提前盯着换上的),和同学们一起站在入口附近,略显僵硬地接受着来往人群的打量和偶尔的搭话。
他不太习惯这种被置于焦点之下的感觉,眉头微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反倒更引人注目。
“啧,这么多人……”谢怀蝶小声嘀咕,下意识想往角落缩,却被旁边的同学一把拉住。
“谢怀蝶,挺住!你是咱们的门面之一!”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以祁余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为首,五人小组准时抵达,浩浩荡荡,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视线。
祁余不负众望,手里还真拎了个小巧的、不算太夸张的红色横幅,上面用明黄色大字写着:“贺谢怀蝶同学艺术展圆满成功!——你的后援团”。他一来就咋咋呼呼地要把横幅拉开,被繁若眼疾手快地按住。
“祁余!你消停点!丢不丢人!”繁若压低声音吼道,脸上却带着笑。
琳熙穿着一条温柔的米白色长裙,笑着打量四周:“比那天乱糟糟的时候漂亮多了。”
林言卿依旧是那副冷静模样,目光却已经如同扫描仪一般,开始细致地审视起近处的几件作品,专业态度堪比评审。
而许知夏,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站在人群边缘、浑身不自在的谢怀蝶。他穿过人流,径直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站定,像一堵沉默而可靠的墙,瞬间隔开了大部分探寻的视线。
谢怀蝶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偏头看了许知夏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烦躁褪去了不少。
“我们去看看你的画!”祁余挣脱繁若的钳制,兴奋地提议,一行人便朝着谢怀蝶作品集中的区域走去。
谢怀蝶的作品风格大胆,用色强烈,线条却带着一种矛盾的细腻,在一众或唯美或抽象的作品中极具辨识度。
尤其是一幅名为《茧》的油画,深沉的底色上,撕裂的痕迹中透出破碎而绚烂的光,极具视觉冲击力。
几人驻足在画前。
“哇塞,谢哥,你这画……够劲儿!”祁余摸着下巴,试图用专业术语点评,“这色彩,这构图,牛逼!”
繁若也点头:“很有力量感,看着不像你平时那暴躁样儿啊。”
琳熙看得认真,轻声道:“感觉……里面有很多情绪。”
林言卿推了推眼镜,给出了最高评价:“艺术性和技术完成度都很高。”
许知夏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那些浓烈的色彩和撕裂的笔触,看到作画之人当时的心境。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久,都要专注。
谢怀蝶站在他们身后,听着朋友们或直白或含蓄的夸奖,看着许知夏沉默凝视的背影,心跳莫名有些快。他攥了攥手心,故作镇定地开口:“随便画的。”
许知夏这时才回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沉静而肯定:“很好。”
仅仅两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赞美都让谢怀蝶耳根发热。
看展过程中,祁余果然没忘记“旧事”。在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雕塑前,他又被一个眼熟的同学拉住:“哎,祁余,今天怎么没见你那个‘霸道医学生’给你当讲解啊?”
祁余的脸瞬间涨红,偷瞄了一眼旁边正认真研究雕塑结构的林言卿,梗着脖子反驳:“什么霸道!那叫……那叫学术严谨!他忙着用专业知识欣赏艺术呢,没空搭理你们这些八卦的人!”
林言卿闻言,从雕塑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祁余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写着“安静点”。
祁余瞬间噤声,像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繁若和琳熙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许知夏则始终跟在谢怀蝶身边半步的距离,偶尔在有人对谢怀蝶的作品表现出浓厚兴趣、想深入交流时,他会上前一步,用简洁的语言代为解答一二,内容精准,态度礼貌却疏离,无形中帮谢怀蝶挡掉了不少他不擅长的社交应酬。
谢怀蝶乐得清静,偷偷看着许知夏游刃有余地应对他人,心里那种微妙的、被妥善保护着的依赖感再次悄然蔓延。
展览进行到后半程,人流稍减。夕阳西下,橘色的光晕渲染了整个展厅。
六人聚在展厅一角休息。祁余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繁若和琳熙在翻看手机里拍的照片,林言卿则在和谢怀蝶讨论某一幅画作的肌理表现手法。
许知夏去旁边拿了水,回来很自然地拧开一瓶,递给谢怀蝶。
谢怀蝶接过,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他抬眼,看向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又看了看身边这群吵吵闹闹却无比真实的朋友,最后目光落在许知夏沉静的侧脸上。
展厅里灯火初上,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
艺术展的第一天,在喧闹、赞赏、朋友间的调侃和某种无声的温情中,缓缓落下帷幕。
而属于他们的,热烈的、明亮的、交织着艺术与汗水的大学篇章,正浓墨重彩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