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手还按在青铜鼎上，星舰的震动已经平息。他盯着主控屏，同步率还是卡在九十一，没再往上走。后方那团光影也还在，不紧不慢地跟着。
“这玩意儿粘上了。”他低声说。
话音刚落，舱门滑开，墨鸦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卷泛黄的阵图，脚步很轻，走到控制台前站定，没说话，只是把阵图铺在操作台上。
方浩瞥了他一眼，“你来干嘛？”
“提速。”墨鸦声音不高，但字很清楚。
“就这？”方浩指了指外面的空间裂缝，“现在这速度已经快到骨头都要散了，你还想加码？”
“缩地成寸阵。”墨鸦敲了三下阵图边缘，动作熟练得像是每天都在做，“布在外壳，压缩空间距离，能省三成航程。”
方浩摸了摸下巴，“听着像吹牛，不过你以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干得也不少。”
墨鸦没接话，转身就往舱外走。方浩看了眼鼎，又看了眼前面那团飘着的光影，最后点了头：“行吧，试试。”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主控室，沿着通道往舰体外壁去。半路上碰见楚轻狂，正提着剑从走廊那头过来，看见他们，停下脚步。
“出事了？”他问。
“没事。”方浩摆手，“就是有人想玩点高难度的，你要么躲远点，要么别乱动。”
楚轻狂皱眉，“我巡检呢，哪能不动。
墨鸦已经到了外舱口，打开气密门，冷风灌进来。他站在平台上，开始贴符纸。一张张青色阵纹顺着金属外壳向外蔓延，像是活的一样爬行。
方浩抱着鼎站在后面，看着那些纹路逐渐连成一片。楚轻狂也跟了过来，站在不远处，手按剑柄，目光扫过阵法运行轨迹。
“这纹路有点歪。”他说。
墨鸦头也没抬，“你不懂。”
“我不是不懂，我是看它在抖。”楚轻狂抬手指了指右上角，“那里能量不稳，得补一道压痕。”
墨鸦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别出声，我在调频。”
楚轻狂哼了一声，“你们搞阵法的，一个个都怕吵，可战场上谁给你安静？”
说着，他抽出剑，随手挥出一道剑气，想试试周围空间是否扭曲。
剑气飞出去的瞬间，墨鸦脸色变了。
“收手！”
太迟了。
剑气撞上阵法边缘，嗡的一声炸开。整个舰体猛地一震，不是之前的摇晃，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了一下。
方浩立刻把鼎往前一推，灵气涌出，罩住整片区域。
可还是晚了一步。
阵法纹路突然变亮，接着像纸一样折了起来。空间在眼前折叠，一层叠着一层，像是被人用手抓着揉成一团又松开。
“你干什么！”方浩扭头瞪向楚轻狂。
楚轻狂也傻了，“我就试一下谁知道这么脆？”
墨鸦站在原地，双手贴在最后一道符纸上，指尖发白。他咬牙说了句：“定！”
然后又敲了三下阵眼。
空间停住了。
不是恢复原状，而是保持着那种折叠的状态，像一幅没展开的画，层层叠叠地悬在空中。
方浩走近几步，伸手碰了碰其中一层褶皱。手指穿过去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个画面。
是一座星球，通体晶莹，像是用冰雕出来的。星球表面有血色线条在移动，慢慢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图案。
一个人影站在中央，穿着红袍，正在画符。
“那是”方浩眯起眼。
“血衣尊者。”墨鸦低声说。
画面里，那人一笔一划都很认真，每落下一道，空气中就浮起一丝黑雾。他的脚下已经围了七具尸体，姿势整齐，像是特意摆好的。
“他在布结界。”方浩说，“而且不是普通的那种。”
“是封印。”墨鸦纠正，“他在封东西，不让它出来。”
“也可能是养。”方浩冷笑，“这种人，最喜欢拿命去喂阵。”
楚轻狂站在后面，脸色不太好看，“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现在说这个没用。”方浩挥手打断他，“问题是，这地方在哪？我们能不能抢在他完成之前赶到？”
墨鸦摇头，“影像只能维持三息，再多动就会塌。”
果然，话音刚落，那层褶皱轻轻颤了一下，画面开始模糊。血衣尊者的身影一点点淡去，最后只剩下一抹红色残影，随即消失。
空间重新稳定下来，阵法熄灭，符纸化作灰烬飘落。
墨鸦收回手，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喘气。
方浩转头看他，“还能再试一次吗？”
“不能。”墨鸦说，“同一个阵法，在同一段航线上，第二次必爆。除非换材料、换位置、换手法。”
“那就是没戏了。”方浩摸了摸鼻子，“不过好歹知道他在哪儿干活。”
楚轻狂低着头，“对不起啊，我就是想看看”
“下次想看，先问。”方浩瞪他一眼，“别整天掐吉时算方位，结果动手比脑子快。”
楚轻狂闭嘴不吭声了。
方浩回到主控台，把刚才的画面记下来。坐标没法直接读，但那个星球的样子很特别，全是晶体结构，应该不难找。
他正低头记录，忽然听见墨鸦说：“还有别的影像。”
“什么？”
“刚才空间折叠的时候，不止一个画面。”墨鸦靠着墙，声音有点哑，“我看到了四十九个平行片段，大多数是碎片，看不清内容。但除了血衣尊者那个，还有一个”
“哪个？”
“你。”墨鸦抬头，“另一个你，站在一座塔前，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石头，身后跪着一群人。”
方浩愣了一下，“然后呢？”
“没了。”墨鸦说，“只有一瞬，就没了。”
方浩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事，已经开始变了。
他拍了拍鼎，“继续走，别停。”
星舰引擎再次轰鸣，向前推进。
后方的光影依旧跟着，不近不远。
主控屏上的同步率还是九十一，纹丝不动。
方浩盯着屏幕，忽然开口：“墨鸦。”
“嗯。”
“你说的那个画面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灰色长袍。”墨鸦说，“左袖上绣着一只鸟，看不清种类。”
方浩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衣服。
也是灰色长袍。
但他没绣鸟。
他正要再问，楚轻狂突然指着屏幕，“等等！”
屏幕上，导航路线出现了一个新标记。原本没有的，现在突然冒了出来，像是一颗小点，在他们前方偏右的位置闪烁。
“这是什么？”楚轻狂问。
方浩凑近看，“不是我们设的。”
墨鸦也走过来，“像是信号反馈。”
“谁发的？”方浩皱眉。
没人回答。
那光点持续闪着，频率越来越快。
方浩伸手想去点开详情。
就在他指尖碰到屏幕的瞬间——
整艘星舰轻轻一震。
不是撞击，也不是乱流。
更像是，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