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轻轻一震，方浩的手指还悬在屏幕前。他没动，只是眯了下眼。
光点还在闪，频率越来越快。
“不是错觉。”他说。
黑焱从角落里抬起头，耳朵抖了一下。它刚才一直在装睡，毛茸茸的身体缩成一团，像颗被随手扔在控制台上的绒球。现在它坐直了，尾巴慢慢抬起，裂隙中的星光开始流动。
“有东西在蹭信号。”它说，“不是冲我们来的，是顺着空间褶子飘进来的。”
方浩收回手，转头看向舱门方向：“陆小舟！”
药篓的声音很快响起，沙沙地由远及近。陆小舟跑进来时喘着气，脸上有点红，像是刚从哪个角落里被叫出来。他站定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背上的篓子卸下来，打开最上层的隔间，掏出三株银叶藤。
“又出事了？”他问。
“比上次严重。”方浩指着屏幕，“这玩意儿会动，还会敲门。”
陆小舟蹲下身，把银叶藤贴在主控台边缘。藤蔓根部立刻泛起青光，顺着金属框蔓延出去，在舱壁上织出细密的纹路。他双手结印，低声念了一句口诀。
灵植网络启动了。
整艘星舰像是活了过来。走廊、甲板、引擎室，所有连接节点都被点亮，一条条青色光丝在结构缝隙中穿行，最终汇聚到导航屏下方的接收阵列。
“通了。”陆小舟说。
黑焱跳上操作台，爪子划过数据流界面。它的毛发裂隙微微张开，像是在接收某种看不见的波段。几秒后，它开口：“东南第三层甲板，有个频率在跳。七次一组，停顿一次，重复了十二轮。”
“是求救信号。”陆小舟接话，“老式编码，接近星核文明一期格式。”
方浩皱眉：“你能听懂？”
“不是听懂，是认得。”黑焱甩了下尾巴，“我小时候在废墟里捡到过一块石头，上面刻的就是这种节奏。后来那石头炸了，把我炸飞三百里。”
方浩看了它一眼：“你什么时候说过这事？”
“现在说也不迟。”黑焱打了个哈欠，“重点是，这不是攻击信号，是呼叫重启的。”
陆小舟已经调出了记忆库。他闭着眼，嘴里快速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翻一本看不见的书。突然他睁眼：“找到了！《外星作物通讯录》里提过，这种波段用于唤醒休眠核心，启动‘生态重建协议’。”
“原文呢？”方浩问。
“核心重启协议。”陆小舟说。
屏幕忽然变色。
重力场模拟图弹了出来，显示目标星域的空间曲率异常。局部引力值高出正常四十七倍，形成一个涡旋状的扭曲区，看起来像个正在成型的黑洞。
“不是自然现象。”方浩盯着图像，“谁能在那种地方建核心？”
“硅基生命体。”黑焱说，“他们喜欢往高密度区钻，拿引力当床睡。”
陆小舟补充：“但这个信号太弱了，应该是从深层封锁区透出来的。能传到这里，说明至少激活了一级中继站。”
“也就是说，”方浩摸着下巴，“有人被困在里面，想开机，但能量不够，只能往外蹦信号？”
“差不多。”黑焱点头，“而且他不急。七次一组，代表标准等待模式。要是真急了，会变成五次连发，再加三声长鸣。”
方浩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咱们刚被人追着跑，这边又冒出个要开机的。”
“要不要回应？”陆小舟问。
“不能回。”黑焱立刻说，“这种协议一旦响应，就会触发连锁认证。对方要是真醒了，第一个动作就是扫描接入者身份，顺带抽走一半能源。”
“那你刚才还听得那么认真？”方浩挑眉。
“好奇。”黑焱理直气壮，“我又没按确认键。”
方浩没说话，转身走到青铜鼎前。他把手放在鼎沿上，默念“签到”。
系统提示音响起：“今日签到成功，获得“跨频共振符”一张”
他拿起符纸看了看，扔给陆小舟：“试试这个。别直接连，用灵植做跳板，只收不发。”
陆小舟接过符纸，迅速贴在银叶藤主根上。青光一闪，网络末端多了层透明屏障。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段新数据流。
“收到反馈了！”陆小舟说，“信号源位置锁定——西南偏南三十度，距离约两百八十万光年。坐标不稳定，在缓慢移动。”
“移动？”方浩走近，“核心还能自己走路？”
“不是它走，是空间在塌。”黑焱看着数据，“那个区域的引力场正在收缩，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信号能传出来，是因为每次塌陷都会释放一点残波。”
方浩盯着坐标点：“也就是说，等它彻底塌完，信号就断了？”
“对。”
“那我们现在干啥？”
“等。”黑焱趴回控制台，“等它再发一次七连组，确认是不是持续求援。要是停了，说明核心已经熄火。要是继续，说明还有意识残留。”
陆小舟没闲着，已经开始记录数据。他从篓子里拿出一个小陶盆，种下一粒种子。这是他最近培育的新品种，名叫“听风草”，专门用来捕捉微弱波动。草苗刚冒头，叶片就微微颤动起来。
“信号还在。”他说。
方浩点点头，走到窗边。外面仍是灰蒙蒙的空间裂缝，没有星辰，也没有边界。那团跟着他们的光影依旧在后方漂浮，不远不近。
他忽然想起什么：“墨鸦呢？”
“去修阵法了。”陆小舟说，“说是要换个材料重新布一次，这次不让楚轻狂靠近。”
“明智。”方浩哼了一声，“那家伙手比脑子快，迟早把咱们炸进虚空。”
黑焱懒洋洋地说：“其实他那一剑也不是全无收获。空间折叠的时候，我看到了些东西。”
“什么？”
“不止一个信号源。”黑焱眯眼，“除了这个‘核心重启’，还有别的频率混在里面。很杂，像是很多设备同时开机，又同时死机。”
陆小舟抬头：“会不会是其他休眠站点？”
“有可能。”黑焱说，“但那些信号都碎了，拼不出完整指令。只有这个，清清楚楚七个一组。”
方浩摸着鼎，若有所思：“你说会不会是陷阱？故意放出个干净信号，引人去接？”
“当然可能。”黑焱打了个滚，“但你不会不去查的，对吧？”
方浩笑了：“我要是这么谨慎，早就改行种田养老了。”
他转向陆小舟：“继续监控。有任何变化立刻报。另外，把你那盆草多培几株，我要让全舰都铺上。”
“好。”陆小舟应下，低头开始调配土壤。
黑焱缩回光茧形态，半闭着眼睛，但毛发裂隙仍保持着微弱波动。它没睡，还在听。
方浩站在主控台中央，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重力扭曲模型仍在更新，涡旋中心的位置发生了轻微偏移。
他正要开口，陆小舟忽然抬头。
“信号变了。”
所有人静了一下。
“怎么变？”
“不再是七连组。”陆小舟盯着听风草，“现在是五个短促脉冲，接着一声长鸣。”
黑焱猛地睁开眼。
方浩声音低了下来：“你说过，五连加长鸣是什么？”
黑焱尾巴绷直：“是紧急唤醒。对方不再等待，要求立即响应。”
舱内安静了几秒。
“他醒了？”陆小舟小声问。
“或者，”方浩盯着屏幕，“有人替他按下了启动键。”
听风草的叶片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即停止。
整个灵植网络的青光在同一瞬间熄灭。
方浩伸手去摸鼎。
鼎身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