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云烁愿意不愿意，刀对刀枪对枪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汉人，终究要以自己的血获得在这片土地上的呼吸权。
云浩一把扯掉覆盖着麻布的弩机，对着人最多的地方扣动了机括。
一声撕巾裂锦的声音传出老远，冲在最前面的蒙古人胸口多了一个大洞。身体也被长长的弩枪带得飞起来，当弩枪动能消耗光的时候，上面已经串了三个手舞足蹈惨叫不已的蒙古人。
他们没有痛苦太久，冲锋的铁骑很快将他们三个踏成肉泥。
蒙古人并不畏死，他们拼命将马速加速到最快，然后将手里的箭矢远远的抛射过来。
当战马冲到城寨下面的时候，借着马速他们能跳荡起一丈多高前冲几步，就能踏上寨墙。
悍猛的岳翎手持一柄战锤，犹如下山的猛虎。单手抡着战锤劈飞了一个蒙古人的马刀，双臂用力横着一抡。战锤直接砸在蒙古人的腰上，连臂骨带肋骨齐齐打断，骨骼碎裂的声音和蒙古人的惨叫同时迸发出来。
那些跳荡上来的蒙古人，没有能够与他一合之将。不是被他砸碎了脑袋，就是被他砸得筋断骨折。
即便那些蒙古人拿着盾牌，也会被一锤子砸下寨墙砸倒一片蒙古人。
岳林持着一杆丈二长矛，与岳家子弟结成了一片枪林。这些人出枪之前先会抖动枪花，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枪尖儿会从哪里捅过来。
若是贸然用手中钢刀格挡，那另一杆长枪会像毒龙一样闪电钻出，直刺大腿！
这一招儿很歹毒，一是大腿上没有什么铠甲防护，扎在这里可以造成最大伤害。
二是力从地起，只要腿上受了重伤，根本没办法再冲锋。
老岳指挥着手下的弓弩手，攒射那些看起来最勇猛的蒙古人。
只要那些人进入到了射程，就会被箭雨一般的箭矢招呼。
蒙古人的圆皮盾，根本防护不了那么大的面积。护住了前胸，便护不住大腿。
那些箭术高超的箭手，专门向膝盖招呼。虽然战场上，命中率不敢保证，但只要命中膝盖一枚，再勇猛的勇士也得跪下来惨叫。
云烁被保护的很好，十几个手里擎着大盾的年轻人围着他，几乎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被盾牌挡住。不多时，盾牌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密集得和獆猪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显眼，蒙古人认定这是汉人的大官儿，箭矢更加疯狂的射过来。
暴雨一样的箭矢，密集得让人不敢露头。
云烁蹲在地上，早就从盾阵后面跑了。
好心的老岳也有办坏事儿的时候，战场上被防护成这德行，肯定会传承为羽箭吸引器。
蹲着鸭子步走到几十丈远的地方，刚想直直腰，就见到在地上猥琐爬行的老萧。
老萧抬起头，给了云烁一个大大的笑脸：“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
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三遍不生气之后，云烁狠狠踩向老萧的手。
“哎呦！”
“不好意思，不小心的，你现在是伤兵了，可以下去休息。”云烁说完，看也不看老萧便往前走。
岳家把守的这片地方，是寨墙坍塌得最为严重的地方。
其他地方寨墙虽然还算完整，但战况也很惨烈。
走了没多久，云烁就见到了一个拿着刀的蒙古壮汉。
这货最少有一米九那么高，大冬天的居然光着膀子，露着黑黝黝的胸毛跟大猩猩一样。
一道刀疤从眼角开到嘴角，要多凶恶就有多凶恶。
手中一柄比一般马刀长出好多的长刀，只是竖着一劈，便将格挡的明军士卒连兵刃带人劈成了两半。
随便一脚，便将另外一个明军士卒踹出几米直接从寨墙上跌落下去。
此时，被劈开的明军士卒两扇身体才刚刚分离。云烁清晰的看到，那肌肉还在一块一块的蠕动。
强忍着血腥味儿和血腥场面带来的不适，云烁本能的往后一退。
那刀疤看到了云烁，眼睛顿时一亮。庞大的身躯却灵活的像是猿猴，借着一根粗粗的木杆一荡，飘然落在云烁不过一丈开外的地方。
开山大砍刀高高举过头顶，踏前一步正要劈下。
“砰！砰！”两声枪响。
刀疤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泊泊冒血的两个血窟窿，同时疑惑的看了看云烁手里正冒着烟的东西。
快速出血让刀疤瞬间脱力，挣扎着迈出一步，便跪在地上。饶是如此，他还是想要砍了眼前这个瘦弱的汉人少年。
他，一定是汉人的大官儿！
“砰！”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更近了，几乎就在一米左右的距离。
暴烈的弹丸打碎了刀疤的脑门儿，被掀飞的天灵盖甩出去老远，落在地面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黏糊糊的血和脑浆迸得到处都是，云烁身上迸了一大坨，恶心的云烁差点儿吐了。
正在恶心的云烁，忽然间听到了欢呼声。
城寨上的汉人在欢呼，城寨下的蒙古人却像潮水一样的后退。
“云帅，你打死了蒙人的大将黑虎。据说，这人徒手杀得死老虎。”
云烁撇撇嘴，这种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东北虎园老子去过，随随便便拎出来一只都他娘的有两三百斤。东北虎大爪子随便一拍，就他娘的是一顿的力量。
云烁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类能打得过老虎。武松也不行！
“我比老虎厉害！”云烁很不要脸的踹了一脚黑虎尚有温度的尸体。
一点溃一片溃，黑虎被击杀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战线。
刚刚凭着以命换命的凶狠，登上寨墙站稳脚跟的察罕，正要带着自己的那可儿们向内突破，就见到左右翼的人纷纷溃败。
“不要慌，钉子一样的钉在这里。阿爹会派人来支援我们的，现在走，死去兄弟的血就白流了。”
察罕一边挥动着马刀，一边大声喊着。
云浩在两个军卒的帮助下，艰难转过床弩。
然后三个人共同废力的摇着手柄给弩箭上弦，“吱吱呀呀”弩箭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只是稍稍瞄准，云浩便扣动了扳机。
“嗡！”离弦的弩箭只能看到一抹残影。
“少主，小心！”身边的那可儿手疾眼快，飞身将察罕推下了寨墙。
可他的身子，却被强劲的弩箭射得飞起来。
“砰！”弩箭射在了凸出的寨墙上，惨叫声在刚刚寂静下来的战场上是那么的清晰。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被钉在寨墙上手舞足蹈，一时却还死不了的蒙古人。
察罕膝盖被石头重重磕了一下，他手里拄着刀咒骂着想要站起来，站了几次却站不起来。
城寨上的蒙古人纷纷跳下来，二话不说架起地上咒骂不休的察罕便走。
身后不断的箭矢射过来，不断有蒙古人被射倒在撤退的路上。
云烁站在寨墙上，看着下面惨烈的战场。
刚刚还是漆黑一片的寨墙下面，现在躺着上千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有些受伤的人还没死，在死人堆里面大声的惨叫。
云烁惊奇的发现，鲜血是红的。但落在地上不过几分钟之后，便会变成暗红色。
还有些血汇集成了血洼，那些血洼在阳光下，居然会呈现妖冶的紫色。
云烁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大家都呆呆的看着战场，很多经历过刚刚惨烈撕杀的汉子，现在全都瘫软的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战场是这样的，跟电影里面一丁点儿都不像。
因为尸体很少是完整的，好多都是缺胳膊少腿。被斩断的胳膊腿到处都是，谁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谁跟谁的。
初上战场那种血液要燃烧起来的冲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活下来，且身体完好的庆幸。
明军这边受伤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箭伤。
毕竟，被箭矢射伤还能活下来。跟着拿马刀的蒙古人拼命，只要挨了刀基本就没有能活着的。
云烁走到黑虎身体前，踹了死去的黑虎两脚。
老岳走过来，很是兴奋的看了看黑虎的尸体：“来几个人，搭把手。
把他吊在吊在那边的寨墙上。”老岳指着一块比较完好的寨墙吩咐道。
“让蒙古人也看看，他们的猛将死的有多么的凄惨。”
云烁不太想这样糟蹋别人的尸体，可可现在不是讲人性的时候。
战场是没有人性的，兵者诡道也！
那些所谓的骑士精神，在这里会死的比猪都难看。
黑虎的尸体被高高的吊起来，那些吊他起来的士卒似乎觉得光着膀子不足矣展示黑虎将军的雄风。
于是，他们贴心的将黑虎的尸体扒了个精光。
阳光下，尸体上的黑毛随风摆动。
“该死的汉人，我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瘸着腿的察罕，气得脑袋冒烟，推开拉着他的那可儿，刚刚走了两步便摔倒在地上。
纳哈出摆摆手，几个那可儿走过来将察罕再度架回去。
“算了，不值得为了两座坟茔再死那么多的勇士。咱们撤吧！”
“阿爹！我行的，刚刚我已经杀上了寨墙。只要再让我冲一次，再带着兄弟们冲一次。
我就能拿下那座寨墙，杀光后面的汉人。
报复他们带给我们的羞辱，让被他们亵渎的祖先在地下瞑目。”
“孩子！
祖先的坟茔现在应该已经被汉人挖空了，我们即便是用攻破了这道寨墙，尸体也会垒得比寨墙还要高。
死了这么多人，今后我们还怎么和鬼力赤斗，还怎么对付狐狸一样的兀良哈人。
看看那些倒在冲锋路上的勇士们，他们都有家有老婆有孩子。
这不是几千条人命，而是几千个家庭。这场惨败，已经让我们元气大伤。
不能再打了！”纳哈出叹了一口气，无奈挥挥手。
“阿爹！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能成功，黑虎和这些人都白死了。”察罕很是惋惜的看着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呵呵呵！
孩子，战场其实就是赌场。
当你在赌桌上小输的时候，要知道愿赌服输适可而止。
如果硬要赢回来输出去的筹码，会慢慢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上面。
最后很有可能会输个精光！
我们虽然输了一些筹码，但家底还在。趁着我们还能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撤吧。
今后别再打汉地的主意了，这片土地暂时我们还不能杀回来。
养好精神，汉人喜欢内斗，会给我们机会的。即便我们没有，我们的子孙也会有。
回去吧！”
纳哈出说完，也不等察罕再说话。踩着仆役的后背上了马，手中马鞭一扬便慢悠悠地向北行去。
嘴里唱着悠扬苍凉的歌曲，像是一匹老迈的头狼。
云烁看着远处的蒙古人慢慢退却，最后完全消失在眼前。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说蒙古人不应该拼死进攻，直到攻破城寨为止么？
那些电影电视剧里面，描述的强大蒙古铁骑就就这
害怕蒙古人诈败，玩一场大明版本的特洛伊木马。
云烁和老岳他们在寨墙上守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蒙古人偷营，更加没见到蒙古人留下的巨大木马。
“蒙古人就这么退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照在人身上暖熏熏的，仍旧不犯困的云烁强瞪着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在盼着蒙古人再打来。
“岳翎骑着马跟随了一路，天刚亮的时候才回来。蒙古人已经后撤了三十里，而且还在继续后撤。
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
蒙古人其实就像是草原上的狼，占到便宜他们就会吃个饱。
若是占不到便宜，他们就会缩回爪子，转向别的目标。
每个部落其实都想保存自己的实力，好应付别的草原部落。
草原上最重要的就是草场，每年都会因为草场发生争斗。
这些事情，远比攻打我们重要。
他们这次跟着鬼力赤来打我们，其实就是想来捞一把。捞赢了，便能捞到天大的好处。
但若是输了，便会立刻撤走。
说穿了，就是只想盈利不想蚀本。
他们划了一条线，只要损失到了这条线，就会立刻收手。
都是草原上的老狐狸，奸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