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言颔首,“所以, 侍郎大人,这几日当做休息吧,我不喜旁人喧哗,直接包下这客栈也省事。”
“银钱上头,回去 ……,我给你送去。”
“为何要送银钱给我?”
赵长安看着话里有话的段不言,轻叹一息,“当初,郡王也往赵家送了不少,你这般花钱,肯定会捉襟见肘……”
他也想明白了。
段不言生在富贵的郡王府,自来就是富贵的, 若让她吃不好住不好,也是为难。
何况,一个人能用得多少银钱!
随她开心吧,段家如今也不是有个多馀的人……
护国公府与凤且养不起,还有殿下、赵家、明家,岂能让段不言苦了自己。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但段不言却笑了起来。
“我不缺钱。”
段不言又补了一句,“至少我不缺小钱,大钱的话,我也不图谋大事,用不了那么多。”
“你的嫁妆都被护国公府的老太太给贪墨了,哪里还有进项?”
进项嘛!
段不言唇边微挑,似笑非笑, “放心吧,真没钱了,我会同你说的。”
“入京之后,我就给你拿,先给你万两白银用着。”
段不言听完,挑眉笑道,“侍郎大人,这出手太过阔绰,难不成这些年你都在忙着捞钱?”
“慎言!”
赵长安对自家最宝贝的小女儿小儿子,也不可能这么耐心,他在府上威严少语,任谁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一切都有破例。
段不言就是例外——
“不言,并非这样,我也算得是个清廉的官员了。”
段不言摆手,“我不懂做官,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目前我真不缺这些吃穿的小钱,放心吧。”
说完,她迈步离去。
留下赵长安面色凝重,又莫名多了些悲伤。
赵九追了上来,“大人,饭菜都凉了,您再去吃几口吧。”
“你们在曲州这么久,凤夫人吃穿用度上头,可还算将就?”
赵九微愣,迟疑片刻说道,“穿的吧,以小人拙见,夫人也不在意,倒也没看出来。”
“开春之后,可有添了新衣?”
赵九挠头,“夫人尊贵,小的也不敢随时盯着看,但瞧着夫人穿着历来朴素。”
但却完全不会因此寡淡。
毕竟,那张脸的明媚, 阳光与花都不能与之争辉。
“头面首饰,这些你也不懂, 那平日里吃的呢?”
吃的啊!
赵九就能说了,“您放心,夫人唯一在吃上头,绝不会委屈自己。”
“可是今日晚饭,她也就只吃了几口。”
这——
满大憨和孙渠正好回来,刚给赵长安见礼,听到这话, 立时禀道,“大人放心,夫人前头半个时辰,才吃了顿好的,这会儿还不饿呢。”
“你们提前到了这么久?”
满大憨点点头,“今日里脚程快。”
赵长安见状,勉强放心,回了饭桌上。
满大憨与孙渠恭送他离去后,长舒了一口气,“可别说漏嘴,吓死我了。”
孙渠也扶着小胸口,“他是刑部侍郎大人,是我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的大官,听说他天天能见到皇上,这等人物跟前,我说话都发抖。”
“没出息!”
满大憨嗤笑,“咱们大将军品级也不低,还有殿下,咱不是日日也能见着,瞧你这出息!”
孙渠掩口,低声嘟囔,“害怕他识破了。”
次日一大早,众人都被震天响的雷声吵醒,不多时,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赵长安的属下袁州看了许久,只能到赵长安的房里,“大人,今日肯定走不了了。”
“雨很大?”
“回大人的话,适才去客栈大堂瞧了一眼,街子上只看到水气茫茫,莫说走路,只出去片刻,也要淋个透心凉。”
赵长安走到门前,看了一眼院子中央很快积起来的水。
“还真被夫人说中了。”
袁州不解,赵长安看他一眼, “通知大伙儿,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夫人赁了三日,就当休息吧。”
袁州听完,喜由心生。
“夫人如有神识,竟是提前赁下客栈,原以为只是住一夜呢。”
“她夜观天象,说这两日会有大雨,我本来也不信,这会儿……,老天让我信了。”
“也好。”
袁州松了口气,“不瞒大人说,连日里来,大伙儿都有些扛不住了。”
长途跋涉,从京城到曲州府。
四五日里忙着公务,真是早出晚归, 其中艰辛,难以言说。
接着又马不停蹄往回赶,大牲口们都耐不住了,更别说人,袁州说这些话时,也满脸疲惫。
赵长安背负双手,“行了,我可算知晓马兴那帮小子们,如何对凤夫人死心塌地,如今看看,你们都要倒戈过去了。”
袁州咧嘴一笑,“大人这话说的,寒碜下官,但若不是凤夫人,咱们也住不上这么好的客栈。”
赵长安哼笑,“一个个的,埋怨我小气咯。”
“下官不敢!”
虽如此说来,但袁州自入刑部,就跟着赵长安做事,这上峰下属, 早已有师徒之情,言谈举止,自是比旁人亲近些。
“大人,原本下官还担心,带着女眷同行,这回京恐怕要眈误些时日。”
说到这里,袁州面庞一红。
赵长安嘲笑起来,“结果,骑马也追不上凤夫人,是也不是?”
袁州拱手,连连摇头。
“任谁也想不到,郡王府的千金,护国公府的少夫人,是这么个性子,与夫人相比,倒是我们更娇气了些。”
“段家的女子,往日是让人轻看了。”
“下官昨日查验口供证词,夫人那一份,说得极为详尽,想不到当时这般凶险。”
赵长安当然也看过的。
“因有些证据不够清淅的,本官带着文书,又与胡大人一起询问了巡抚私宅的下人,只差一点点!”
“夫人一己之力,抵抗了石泉观的老道。”
“背靠阮家,恐怕不止这么些贼子杀手,入京之后,还需谨慎些。”
整个白日, 赵长安吃茶看书,倒是得了片刻安宁。
到了晚间,方才得见段不言。
未等招呼,段不言清了清嗓子,叫住亲自来服侍晚饭的掌柜小儿们,“今夜,不管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得出门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