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俭不咸不淡看着他,也不说话。
到底是金主,奶奶的病需要钱,许青放下自尊,上前一步,低低叫了声,“先生——”
她以为自个儿表现得挺正常,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大热天,长袖长裤,她纤细的手指抠着背包带子,睫毛轻颤,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额前的刘海有些乱,鬓角的汗不住的渗出来,滑到厚厚的遮暇膏上,像是流在油脂物表面,丝毫不渗透,积聚成水珠滚落下来,非常狼狈。
卫瑾俭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收回交立的长腿,站直,习惯性扶眼镜,外面确实热,跟火笼似的,他进了车,示意女人跟进来。
许青还要看奶奶呢,那有心情跟他进车,可是男人的眼神非常不善,无声的望向她,让她胆颤。
硬着头皮绕过车子,坐到了另一边。
“先……先生……”除了床上,她叫过他的名字,床以外的地方,她连姓都不带,只叫先生。
卫瑾俭侧眼看她,金丝眼镜后,墨色瞳眸上的眉睫漆黑如鸦羽,薄唇勾着笑,牵出唇角,脸绽笑意却未达眼底,漆黑的眸藏着深浓幽光和冷漠嘲意。
许青倏的垂头,眼睫打颤。
“开车。”
“是,先生。”司机回话的当儿,车子跟着启动。
呼哧一声,车子开动,等许青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驶上正道直向前开。
“先生先生,我……我要去看……朋友……”奶奶换成了朋友,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卫瑾俭的胳膊。
他侧头看她的手。
满手伤痕累累。
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许青迅速缩回手,本能的藏到了身后。
男人抬眼看了她眼,转回头,冷漠的好像没有看到过什么。
是啊,她只是他的床伴而以,他又怎么会在意她手上的伤呢?许青漠然侧过身,满眼茫然的看向车窗外,如果她没猜错,男人带她去他住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除了上床还能有什么呢?对于这些,她早就麻木了,脑子里不知觉的在算回程的车费,从别墅区出来,没有公交,每次她要打十二块出租,然后再做两块钱的公交才能到奶奶住的医院。
想起奶奶,她心沉重了几分,这段时间,奶奶的病情极不稳定,进了两次重症室,医生话里话外都让她做准备。
可是她怎么能离得开奶奶呢?她不能想象没有奶奶的日子,如果没有奶奶,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女人侧身避开他,卫瑾俭的余光投到她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她受伤的手上。
垂眸半倾,伸手拿过她的手。
许青的手像是被蜂蛰了一般,本能快速的缩到身后。
像避蛇蝎一样避他,卫瑾俭的脸瞬间黑了。
“先……先生……”许青像个做错的孩子,“对……对不起,我……你……你的手矜贵……我……”配不上你的手过来……
摸一把或者关心?
或者后面的两个字,许青连想都不敢想,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缩到车角。
卫瑾俭倏然转身胳膊拄在车壁,手抵鼻端,消化乍起的情绪。
男人的好奇心消退了,她伪装成功了,许青暗暗松了口气,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他们之间的缘份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如此卑微的她从不敢贪心,能与他同床,或许会是她以后暗淡人生里仅有的回忆。
这一次,男人要比以往狠的多,整整一个下午,她一直在他的身下求饶,嗓子都哑了,他都没有放过她。
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有人打电话给他,他才放过她。
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窗帘缝透过些许光。
他身量颀长,不急不徐的扣衬衫,一粒又一粒,领带在他手里像是一朵花,斯文性感,迷人极了,每到这时,趴在床上的许青就会忍不住想象,将来,她也要找个这样身量的老公,每天清晨看他扣衬衫扣子、打领带上班,她想,她一定很幸福。
穿好衣服,卫瑾俭转身出房门。
许青跟往常一样,待他转身,趴在床上的她就会翻身。
男人走了两步却停住了,转头看她。
身翻了一半,僵住了,“先……先生……”她恋他的床,超极大超级舒服,每次男人有事先走,她总是忍不住在上面打滚。
被捉住了吗?以前他可是从不回头的,许青尴尬的坐起身,“先生有什么事吗?”迅速伸手开了灯。
晶亮的吊灯下,男人金丝眼镜泛着冷光。
“先生……”许青伸手扯了空调薄毯遮住赤身,垂头装死。
卫瑾俭转身落坐到床边,伸手勾住她下巴,“谁在我身下求饶说不行了,怎么,我还没走呢,你就鲜活如泥鳅了?”
许青被他逼得不得不抬头,目光与他相对,要是不求饶,岂不是真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大战三百回合,她可不想。
逃避、装死?卫瑾俭最见不得女人这副样子,伸手扯了刚系好的领带。
“先生……你……还有事……”她要去看奶奶呢,许青紧张的连忙抓住他扯领带的手,双眼不自觉的示弱哀求。
灯光下,她几乎没有这样面对过他。
卫瑾俭扯领带的手更快了。
“先……”‘生’还没出来,许青的唇被堵上了。
她惊呆了!
卫瑾俭与她上床,除了唇以外的地方都亲过,就是没有亲过唇。
有人说,爱你的男人总是先吻后上床,不爱你的男人,只上床不亲吻。
卫瑾俭与许青本就是上床的关系,所以她相信这句话。
今天这男人怎么了?
宋铭又打卫瑾俭的电话,结果没人接了!
还真是怪了,老卫子居然也有没空接电话的时候,他烦燥的扔了手机,“走!”
“老板,去那里?”
“废话,你说去那里?”
“哦哦,我知道了!”小夏缩头连忙认真开车。
没找到合心意的工作之前,乔一一被朋友拉到一个动漫社做画稿师,她以为工作简单,就是画画底稿,没想到动漫社接了一个大单——一部超投资动画大电影,需要海量画稿,她所帮忙的动漫社负责场地背景底稿。
朋友走运接大单,她得帮忙!
不要说九九六了,马上快十点了,他老爸老妈电话打过几个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朋友更不好意,“一一,你先回去。”
“这……”
“没事,要不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乔一一想了想,“那这样,我把画稿带回家做。”
“嗯,也行。”确实很忙,朋友也不跟她客气了,“一一”
“吕总,你说……”
“哎呀,什么总啊……”吕纯咧开一嘴白牙,“你看,我这动漫社的生意也不错,我们也需要平面设计,要不,你就正式入职怎么样?工资待遇是你上家公司的三倍,你看怎么样?”
“这……这怎么好意思……”实际上他们也不是太熟的朋友。
“应该的。”吕纯道,“要是我们的稿子有七层被大电影采用,你的年终奖是工资的百分之二十。”
这个待遇还真是诱人,乔一一挺动心的,但不好意思,挠头。
女孩真可爱,吕纯笑容里藏不住喜欢,“那就这样定了,你把稿子带回家做。”
“哦哦。”
乔一一高兴的收拾东西回家,大办公室门口有人探头,“请问乔小姐在吗?”
一办公室的人都朝门口看过去,门口一小伙长得还挺帅。
好像见过?乔一一想不起到底是谁,“我是,你是……”
“乔小姐……”看到人,小夏高兴的连忙过来帮她拿包拿画稿,“老板在车里等你。”
老板?乔一一想到是谁了,伸手抢自己的东西,“我不认识他。”
小夏迅速躲过去,“乔小姐,都快十点了,饿了,老板已经订好夜宵了。”说完,朝办公室里的众人道,“大家都有份,我们老板说了,谢谢大家替他照顾女朋友。”
“哇喔……哇喔……”
“哇喔……”
年轻的男男女女齐齐拍桌子,“靠,一一你男朋友太帅了。”
“是啊,这样的男朋友给我来一打。”
……
死花宋铭,想干什么,谁是他女朋友了,她带着战斗的步阀快速下楼。
吕纯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之间傻眼了,这就飞了?
每天都想见小女人,宋铭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个纠结的人,一旦确定喜欢,他立刻就行动了,来接人下班,不忘向周围的人宣示他的主权,告诉所有可能的草,这花有主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乔一一刚想狠狠的敲玻璃窗,车窗降了,露出那张俊朗妖孽的脸,冲着她满脸笑意。
满嘴想骂人的话,这就样卡在了嗓子眼。
小女人呆呆的样子也可爱,宋铭下了车,抑住兴奋的心情,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细语开口:“第一次约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擅自做主订了些清淡的,还行!”
男人身量高,与她说话,腰微弯,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宠溺动作,个个酥得捂嘴,哎呀老天,暖男怎么都是人家男朋友,真是酸成柠檬精了。
工作到半夜,这时候吃点宵夜,当然好得不能再好了,还细心的订了清淡的,乔一一眨眼,反应过来,她跟花花公子不熟,连忙眨眼拒绝,“你谁啊,我要回家。”说完就要转身走人。
小夏在驾驶室叫道,“乔小姐,你的包、你的画稿,还有,订的夜宵,老板钱都付了,你不吃,可要浪费啦!”
朵耳被人荼毒,手又被宋铭拉住了,乔一一的大脑彻底失控。
豪车一直把乔一一送到了小区门口,下了车,宋铭把包、画稿递给她,温柔的低语,“晚安,一一!”
晚……
安个头啊,乔一一拍自己脑壳,抢过包和稿子,转身就往家跑,老天啊,她怎么能跟花花公子一起吃饭,还让他送回来了。
要死了,真要死了!
谢霖还以为沈溪走了,没想到她只是搬离了赵奶奶家,再次见到她,开心的情绪藏也藏不住,“怎么不说一声,我帮你一起搬。”
要不是他采风采到这幢有特色的老民宅,根本不知道她还在T里。
沈溪尴尬的笑笑,“有些事……”
“我听董林说了,说你被人抢劫,很危险?”
“嗯,是……。”沈溪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事。
“天气这么热,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喔,不好意思!”沈溪连忙侧身,让他和他的学生们一起进来。
学生们都是人精,怎么会做电灯泡,他们一哄而散,“谢老师,我们到前面茶馆写生。”
“好,到时我去找你们。”
学生们走了,谢霖进了宅子。
“江南的庭院就是漂亮,这么小,却楼、亭、榭都有,满庭树木,整院绮绿,美,真是太美了!”谢霖由衷的喜欢。
沈溪正在小院树荫下泡茶,邀他一起。
一树、一桌,一壶茶!
两人,两杯,两相望!
景美,人更美!
女人白裙飘飘、草色遮阳帽,头顶蓝天绿树,空灵清美!
男人白衫,长发一半盘于顶,白玉簪其间,清逸脱尘!
男和女,绝配!
谭管家把照片递给老爷子。
“这就是泽儿喜欢的女人?”
“是,老太爷!”
哼!裴老爷子冷哼,“头顶这棵绿树怕是给泽南裁的。”
这话说的……人家是老宅子,早就存在了。
谭管家只有陪笑的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老爷子。
裴老子把照片甩到桌子上,问,“和姓马的怎么样?”
“马小姐挺热情的,经常约少爷,少爷没什么心情,而且最近又常去卫瑾俭的心理诊所。”
听到心理诊所,老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什么不好,偏要去看心理病,真是……真是要气死我!”
谭管家悄悄抬了眼皮,“老爷子,小的听说了些传闻,不知你想不想听?”
“你都说了,我能不听嘛?”裴老爷子的火气特别大。
谭管家道,“少爷他一直不肯结婚原来是因为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少女。”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可没少找。”裴老爷子冷笑,“全族人花了全部心力救他,他倒好,就记住了那个踢枪的少女,有本事自己踢去。”
老爷子气得鼻子呼啦呼啦生风。
谭管家挤出笑,“年少嘛,正是少年情动之时,大概是一眼生情!”
“一眼生情?”老爷子胡子都气抖了,“那可真是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