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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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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嫔有了身孕后便闭门不出,若非大魏建朝以来就没有有孕嫔妃可不必去给皇后问安的规矩,怕是阮嫔当真要隐在上林宫,直到生产。

这日请安过,明裳记起顺湘苑的丹蔻剩的不多,便带着月香去御花园摘花。宫里的用度自是极好,明裳偶尔兴致上来,也喜欢自己捣鼓这些东西。

刚进了御花园,就见阮嫔的仪仗朝这头过来,阮嫔怀了皇嗣,肚子金贵,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盯着,明裳不愿与她碰面,难免着了旁人的路子,她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福礼。

阮嫔眼光瞄到跪地的女子身上,嘴边翘起了一抹弧度,生得水灵新鲜又怎么样,这宫里头生存,还是要倚仗皇嗣,全凭皇上的宠爱,又能得意多久。

她抚了抚肚子,笑道:“宓常在清闲,还能得空来御花园。”

明裳进宫后,从未与阮嫔有过交情,这番话,大抵是见她得宠,才有意炫耀自己怀了皇嗣的说辞。本以为阮嫔有几分聪慧,竟也这般沉不住气。

她装听不懂阮嫔话中的讥讽,“嫔妾今日确实清闲,想到御花园摘花做些丹蔻,阮嫔姐姐可想要一些?”

阮嫔怀了身子万分小心,哪会要她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阮嫔冷冷一哼,“本宫如今身子金贵,宓常在自己留着吧。”

仪仗稳稳当当地离开了宫道,明裳扶着辛柳的手站起身子,月香哪听不出阮嫔是在嘲笑主子久得圣宠却没有子嗣,朝嫔离开的方向狠瞪了两眼,又怕主子伤心,忙转开话头,“奴婢瞧着御花园新开的红掌好看的紧,奴婢去摘两枝,装点装点内

殿。

明裳倒没有失落,她年纪还小,这时候怀上孩子本就于女子的身子不好,不如顺其自然。有了皇嗣自然是好,没有她也不必心急,毕竟皇上现在宠着她,一时半会儿段然不会没了这番荣宠。

她脚步一转,回过身,微微怔了下,继而又福了身子,“姜姐姐万安。”

姜贵人热络极了,两三步走到她跟前,“我最是不愿瞧阮嫔趾高气扬的模样,故而方才没现身,妹妹不会怪我吧。”

后宫里的嫔妃,让明裳最是看不透的,就是眼前的姜贵人。乐得看好戏,转过头又与你亲近非常,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挑拨离间,偏偏揽了浑水,又能干净地抽身离开。

明不动声色地敛起眼,微笑道:“阮嫔姐姐不过与嫔妾说几句话,嫔妾为何要怪姜姐姐?”

姜贵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但她一向不露声色,很快扬起唇线,“宓妹妹聪慧,新进宫的嫔妃里,怕是都比不得宓妹妹的一半。”

和煦的风拂过明的侧脸,明裳伸手拨开颊边的碎发,眸子弯弯的,“新进宫的姐妹争妍斗艳,各有千秋,嫔妾蒲柳之姿,又生性愚钝,可担不起姜姐姐的夸赞。”

姜贵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宓常在竟然如此油盐不进。这般年纪,有如此心性,难以想象日后在宫里头能坐到怎样的位子。

她不着痕迹地卷起指尖的帕子,“担不担得起,宓妹妹心知肚明,这宫里头有了妹妹这样的妙人,是越来越热闹了。”

乾坤宫

李怀修下了早朝,召几个近臣商议朝中需要衡量再议的要事,待遣朝臣出宫,已是将近晌午。

御膳房进来送午膳,全福海端着金碟玉箸,在一旁侍膳,祖宗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故而,全福海侍膳也要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今儿御膳房换了江淮的厨子,做得一手江南美食。李怀修两筷子夹着碟里的盐醋白鲫,眼皮子也没抬,似是想起什么,吩咐道:“让御膳房再做一盘白鲫鱼送去顺湘苑,那女子近日跟个猫似的,顿顿离不开鱼腥。”

全福海瞄着皇上似是嫌弃,却又愉悦自得的脸色,憋住笑意,弓着身子回话,“奴才这就去办。”

最近也不知宓常在使了什么手段,皇上连着几夜到顺湘苑,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下面的奴才不敢耽搁半点皇上的吩咐,这方话刚传出去,那头得了吩咐,半个时辰,就焖炖好了白鲫,配几样小菜,御膳房的宫人拎着食盒,脚步匆匆就赶去了顺湘苑。

皇上赏赐主子这等好事,主子高兴了,免不得要对下面的奴才重赏。因而那拎着食盒的小太监格外殷勤,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跑到永和宫。

杨嫔从揽月湖过来,就瞧见了御膳房几个拎着食盒的宫人,她开口叫住了几人,“送的什么,这般急匆匆的。”

领头的小太监瞧一眼是杨嫔主子,不敢得罪,立即道:“回主子,是皇上赏赐的盐醋白鲫。”

倒是巧了,杨嫔对吃食上不讲究,独独最爱吃鱼。

以为皇上是记得她的口味,抚了抚发鬓,“不必折腾了,本宫带的宫人也够用,直接提去承明宫就是。”

小太监脖颈哆嗦了下,立即跪下身子,额头重重叩到地上,心惊胆颤道:“主子,这碟盐醋白鲫,是皇上吩咐奴才送到顺湘苑赏给宓常在的。”

霎时,风静了一瞬,杨嫔那张清清冷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云秀手心顿时出了凉汗。

杨嫔冷冷一笑:“既是送去永和宫,还愣着做什么,耽搁了时辰凉了吃食,惹得顺湘苑的宓常在不高兴,几个脑袋保得住!“

小太监忙不迭叩头退下,弯腰跑出了宫道。伺候嫔的奴才扑通跪下身,生怕主子生气迁怒。

杨嫔生性高傲,极为顾忌颜面,今日的事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笑话她。皇上竟如此宠着宓常在,她不止一回在皇上面前提过自己喜欢吃鱼,皇上何曾有半分放在心上?

姜贵人用完午膳,就听了这么一桩笑话,她快笑弯了腰肢,帕子掩着唇角,“想不到素日一身傲气的杨嫔,也有丢了脸面的时候。这下杨嫔和宓常在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琉春铺好了软榻,扶着姜贵人靠里去歇着,“常在在宫里头太过扎眼,奴婢料想大抵是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钉子。”

“六宫嫔妃,有谁不想得皇上的宠爱,宓常在既然有这份殊荣,就要承担接踵而来的代价。”姜贵人抚着鎏金的护甲,语气不紧不慢,可眼尾神韵中,终是有几分萧索落寞。

琉春挑了安神的香,向主子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香燃好了,主子先歇着吧。”

姜贵人合着眼没有说话,琉春关了窗,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殿。

秋月里菊花开,再到坤宁宫问安的时候,宫里摆了一盆盆的菊花,绿牡丹、金鸡红翎、飞鸟美人......各式各样的菊花品种摆得满满当当。

皇后饮了口茶水,含笑道:“昨儿内务府花棚中的菊花开了,本宫瞧着新鲜好看,你们各自领去一盆摆到宫里,添些新气。”

明裳选了一盆绿牡丹,非她喜欢,而是这盆绿牡丹品相实在不好,根本没人搭理。

出了坤宁宫的殿门,绕过一条宫道,就瞧见远远过来的圣驾。到了近前,明裳正要福下身子,就听见后面柔柔的女声,“嫔妾请皇上安。”

阮嫔有意无意地扶着肚子,分明还未显怀,却是做足了有孕的架势。她抬起眸子,望向銮?里的男人。

接着,明裳回过神,才屈膝福身。

李怀修漫不经心地转着扳指,沉黑的眸子在明身上停留一瞬,才看向含娇带怯的阮嫔,“爱妃不必多礼。”

宫人扶着阮嫔的手站直了身子,阮嫔揪着手绢,含声道:“昨夜嫔妾做梦梦见身边多了个小娃娃,皇上抱着他十分喜欢,嫔妾想,定是孩子想出来见皇上了。”

梦境不过是心念的反映,究竟是孩子想见他,还是阮嫔想见他,李怀修没去计较,毕竟她怀着皇嗣,理当在人前给些体面。

李怀修唇角微挑,眼底却是冷淡得不见多余的情感,他指骨敲了两下銮?的搭木,“既是想朕了,那朕今夜便去上林宫。”

阮嫔脸上霎时露出喜色,愈发娇羞地福身,“嫔妾命人备好了皇上喜欢的糕点,等着皇上过来。”

说这话时,李怀修余光注意到,那女子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乖巧听话极了。

六宫嫔妃,他总不能只宠着一个女子,他是皇帝,自当要雨露均沾。他正要移开眼,就见那女子往这头抬了下眸子,那双楚楚动人的脸蛋颇有哀怨的意味。李怀修瞥了眼,冷哼一声,还有没有规矩了,他是皇帝,难不成还不能召幸别人,整日

围着她转?

阮嫔完全沉浸在得了圣宠的自得里,丝毫没注意两人的动静。

圣驾离开,阮嫔愈发得意,宓常在算什么,后宫母凭子贵,在圣宠面前,皇嗣才最是重要。瞧瞧刚才,皇上不是看都没看宓常在,反而她不过多说了一句,就得了今夜的召幸吗!

阮嫔似有关切地劝慰,“皇上关心本宫的身子,也是理所应当,没顾上宓妹妹,妹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与皇上生分了。”

阮嫔使得一手好刀子,最会往人心口上添堵,但明裳为何要放在心上,阮嫔怎知皇上此时是宠着自己而不是觉得自己厌烦,又怎知,皇上对她,又没有心软的怜惜呢?

她笑吟吟回道:“皇上隔几日就会来顺湘苑陪着嫔妾,嫔妾怎会与皇上生分?倒是阮嫔姐姐得要问问清楚,皇上如今的喜好,可还与从前一样?”

早知宓常在牙尖嘴利,阮嫔对上两回都败了下风,若非顾忌肚子里的皇嗣,她定要好好责罚这个勾了皇上的小贱人。

当夜,皇上歇在了上林宫,同是在宫道上遇见了圣驾,皇上却只顾着怀了身孕的阮嫔,对新进的宠妃理都不理,可见在宫里头还是皇嗣最为紧要。

听说当晚顺湘苑的蜡烛燃了半宿,翌日常在直接告了假,没去坤宁宫问安。宓常在可是连染疾都要去坤宁宫,极为守规矩的人,倒底是新人心气高,不知昨夜哭成了什么样。

唯有阮嫔知晓自己私下在宓常在那儿吃了多少暗亏,她可不信那个小贱人是受了她的气才告了假。不过,这种事儿传出去也算是长了她的脸面,故而,阮嫔对自己受的气只口不提,倒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那日皇上有多维护自己,引得旁人又

是艳羡,又是嫉妒。

姜贵人踏出坤宁宫的门,正撞见外面阮嫔的仪仗,阮嫔还没走,正拧着眉头呵斥跪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宫女。

“毛手毛脚的,不知道本宫怀着皇嗣?万一被冲撞了,你这条贱名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那宫人脸色煞白,豆大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主子恕罪......”

姜贵人挑了挑眉尖,冷笑,“还没生出来呢,就张狂成这样了。”

琉春瞧着那跪地的小丫头脸熟,附耳过去,“主子,奴婢认得那宫人,是陈宝林身边的丫头。”

“陈宝林?”姜贵人微眯起眸子,“陈宝林不是正巴结着宓常在呢吗!”

远处阮嫔已发了话,杖责五十,翠苏听罢,吓破了胆,险些晕死过去,打了五十杖,她还哪有命在!

翠苏抖着身子,额头不停地,哭道:“阮嫔主子饶命!”,额头磕出了血,阮嫔却是嫌她晦气,厌恶地退了半步,“饶命?本宫可不曾要你的命,只是稍加惩治罢了!”

“大清早的,阮嫔姐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姜贵人扶着琉春的手打过来,她瞧了眼地上跪着的翠苏,似是不忍的叹了口气,“天可怜见的,都磕出血了。”

阮嫔素来看不上这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姜贵人,她翻了个白眼,“要贵人看不见?本宫的裙摆湿透了,这时令天凉,叫她害了本宫的皇嗣,哪是她磕几个头就能轻易了事!本宫罚她五十杖,已经是心慈留情。”

姜贵人眼底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奉承:“阮嫔姐姐心怀慈悲,定能为腹中的皇嗣积下福德。”

这句话是说到了阮嫔心坎上,姜贵人这张嘴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阮嫔见怪不怪,仍是被捧得舒畅,她正好给姜贵人一个好脸色,又见她开了口。

“不过这五十杖终究是要见红血,阮嫔姐姐正是要紧的时候,嫔妾家中的姐姐就是因这时见了旁人的红,才致使胎像不稳,险些没保住腹中的孩子。”她叹了口气,“嫔妾也是为了姐姐好,才不得已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以让姐姐腹中的皇嗣平

安降生。”

有些忌讳不知道便是无妨,可一旦说出来,心里不禁隔应,阮嫔不知道姜贵人打得什么心思,总不能真的是为了她腹中的皇嗣着想,可一个奴才也值得她出面?这些话总归是触了阮嫔的忌讳,尽管这些晦气的事儿算不得真,但倒底是没再

将那五十杖责罚下去。

她扫了眼地上跪着的翠苏,晦气道:“既然罚不得五十杖,就在这跪到日头落山,给本宫的皇嗣祈福吧。”

翠苏连连叩头,“谢主子宽恕!谢主子宽恕……………….”

阮嫔的仪仗施施然离去,直到拐过宫道,看不见踪影,姜贵人才回了头,面容温和,“你是哪个宫的,怎的这般不小心得罪了阮嫔?”

翠苏一无所觉姜贵人的用意,一五一十地回话,“奴婢是知画斋伺候陈宝林的丫头,陈宝林今儿一早炖了羹汤,命奴婢送去坤宁宫,却不想奴婢一时失神,冲撞了嫔主子。”

陈宝林一面巴结着宓常在,一面又去给皇后的送羹汤,风吹的墙头草,倒是......不怎么聪明。

姜贵人微不可查地敛起眼色,叹息道:“倒是苦了你了。”

翠苏呜咽的哭出声,“贵人主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姜贵人不着痕迹地微微笑了笑,记得她的恩惠就好,她便是要宫里这些浑水越来越浑,才够有趣。

没人在意这桩事,后宫嫔妃的心思都放到了高位的男人身上,谁会注意一个命贱的奴才。

陈宝林坐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翠苏回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翠苏或许是出了事。她心口莫名地慌了下,招来下面奉茶的宫人,命她出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那小宫女慌手慌脚地跑回了知画斋,“主子,翠苏姐姐是得罪了阮嫔主子!”

小宫女一五一十地交代完,陈宝林手心一紧,先注意到了姜贵人。姜贵人倒底是发了善心劝慰阮嫔,还是另有他意。

陈宝林朝?窗外看了一眼,尤记得那日从坤宁宫离开前,皇后笑着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最是聪慧,不必本宫提点,也知晓以后该如何去做。”

回了上林宫,令溪握着木锤为主子轻轻捶腿,主子月份越大,双腿越乏得厉害,整个人的脾气也越发暴躁,与当年主子怀着宝珠公主时的稳重大相径庭。

今儿主子本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档口上,万不能惹了祸事。可主子没听她的劝阻,执意要责罚那个宫女。她无法,只能由了主子的心思,那时姜贵人怎会突然跳出来,帮那个宫女说话。令溪觉得那宫女的模样有几分眼熟,却又记不得是哪

个宫的了。

宝珠提着漂亮的花裙,胖乎乎的小身子一蹦一跳地从外面跑进来,“娘亲!”

小孩子没轻没重,扑到阮嫔怀里,结结实实抱住了阮嫔的脖颈,阮嫔惊呼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肚子,心火上来,眉眼顿时生出厉色,呵斥道:“本宫不是说过,叫你护着点你弟弟,多大了,还不知道轻重!”

宝珠愣了下,被娘亲的冷脸训斥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阮嫔听她哭就一阵心烦,一把扯下扒着她脖颈的人,“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当初要是个皇子,为娘何故辛辛苦苦要再生一个!”

宝珠不知所措地跌坐到地上,越哭越委屈,她不知道娘亲怎么变成这样了,分明之前还好好的,会陪她玩,哄着她吃糕点,牵着她的手去找父皇…………………

她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么大点的娃娃,令溪生怕哭坏了身子,一面劝慰主子,一面招来人先把小公主抱出来,乳母匆匆忙忙进来,抱着宝珠出了内殿。令溪为主子沏茶下火,“主子身子要紧,也是乳母没看好公主,宝珠公主虽是年幼,奴婢

却瞧着机灵可人,日后必然会护好主子腹中的小皇子。”

阮嫔最喜听人说好话,尤其喜欢听人说自己肚子里的是皇子,好半会儿消了火,想起方才自己对宝珠的怒气,不禁后悔,想了想道:“让御膳房做几碟宝珠最爱吃的桂花糕,待到了晌午,本宫亲自给她送过去。”

她又转念一想,坐直了身子,“罢了,你去御膳房拿桂花糕,本宫现在就过去看看。”

令溪忙点头应声,主子倒底还是心疼这个小女儿,只是没有喜爱皇子那般终到骨子里的宠罢了。

晌午,全福海领着御前的小太监,进了顺湘苑。

他脸上赔着笑,朝身后抬了下手,便有三个小太监端来食盒,案面上摆得满满当当。

“主子瞧瞧这八鸽子,专门挑了番邦进贡的鸽子肉为主料,辅之以鹿筋、干贝、糖花、鱼翅、桂花、银丝、凤尾、糟瓜八样,小火熬汤,浇到鸽子肚子里,那味道,甭提多了。这道菜只有御前的厨子才做得出来,皇上特意命人早早备好了,

奴才趁热紧跑着给您送来,生怕散了鲜气,这时候吃,正好。”

八鸽子确实鲜香,香闻着,口水都快流出了嘴角。明裳瞄了眼,眸子微微眨了两下,似有抱怨,“皇上可真会享受,不似我,整日吃着御膳房的几样菜,早就?了。”

也只有宓常在敢这般腹诽皇上,全福海不敢附和半句。

明裳挑了眼皮,“不知道全公公能不能到御前为我传个话。”

全福海躬低了腰身,“主子请说。”

明裳指尖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面,“这八糙鸽子实香,不知道皇上舍不舍得割爱,允我在顺湘苑劈个膳房,将那厨子调来。”

闻言,全福海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主子是想要陈御厨?“

明裳点了点头,全福海见这位祖宗当真有意,就差点哭出来,要知道那位陈御厨可是皇上从江南带回宫的人,这宫里头也就他做的菜能合皇上口味,这位祖宗敢要陈御厨,不是要他这条狗命吗!

全福海委婉地提醒,“主子有所不知,皇上怕是不习惯别的厨子的手艺。”

明裳小脸垮下来,兴致缺缺,“皇上既然舍不得身边的厨子,又拿这些膳食来馋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祖宗的心思怎么七拐八拐的,比皇上还难猜。昨儿这位祖宗不满,夜里又闹那么一出,皇上面上说不能惯着,可下了朝,还是巴巴地让他送这些东西过来,委婉地说是安抚,实则就是舍不得宓常在委屈。全福海心里明镜似的,他既是代表

皇上赔礼,可不能把人哄得更加难受。

他忙给后面的小太监使了眼色,那小太监捧着一个长匣上前,匣子打开,里面是一缎鲛纱,流光溢彩,惊心触目。

“宓主子瞧瞧,这是去岁南国进贡的南海鲛纱。鲛纱稀罕,十余年才织成这么一匹,后宫的主子们没少跟皇上讨要,皇上却独独命奴才给主子送来!”

明裳起了身子,指腹触过鲛纱的面,的确轻薄如羽。

她面色缓和许多,“这件鲛纱,我确实喜欢。”

“不过......”

听宓主子说“不过”二字,全福海整个心尖都提了起来,生怕宓主子再变着法地为难他。

他小心翼翼道:“主子还觉得有何不妥?”

明裳点了点头,“确实有不妥,既然后宫里这么多的姐姐要跟皇上讨要,皇上偏偏赏赐了我,是不是太扎眼了些。”

您都敢给皇上脸色看,哪还会怕后宫那些明枪暗箭。全福海心底呵呵,面上恭恭敬敬,“后宫里头就属宓主子喜舞擅舞,料想别的主子娘娘们也会明白。”

眼见着皇上命他送的好东西都摆到了明面上,也不见宓常在有什么表示,全福海不得不亲自提了一嘴,“到了晌午,今儿皇上无事,宓常在要想去乾坤宫,必不会等太久。”

明裳夹了一块鸽子肉,听罢诧异地抬起了眸子,“皇上往顺湘苑送了这么多道菜,倘若我去乾坤宫,岂不都可惜了?”

全福海一噎,竟挑不出分毫错处。宓常在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皇上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偏偏不肯去御前服个软。

他讪笑两声,“主子要是觉得晌午不妥,也可晚膳时过去。”

明裳拧眉思量,过会儿又摇了摇头,“阮嫔怀着皇嗣,金贵着,我到御前没过一会儿,皇上怕是就要去上林宫。”

哪有主子像宓常在这样的!偏生皇上正宠着的人,全福海没半点法子,他愁眉苦脸地回了御前,皇上正提笔临摹前朝的《山径松竹图》,听见动静,撂了笔,眼皮子也没抬,“都送过去了?”

全福海躬身,“奴才照着皇上的吩咐,一样都没落下。”

李怀修把画卷起来,脸色随意,“她可说什么时候过来谢恩?”

全福海顿时头皮发麻,皇上既说了什么时辰,必是要宓常在今儿个过来了,可看宓常在怡然自得的神情,就怕是明儿个,都不会来乾坤宫一趟。

他回忆着宓常在那副摆足了宠妃架势的模样,片刻,弯折了腰,干巴巴地编着瞎话,“皇恩浩荡,奴才想不管皇上?下什么,主子都会当宝儿似的捧着,即便不来御前,心里头也是对皇上感恩戴德。”

“啪”的一声,御前上的茶盏就飞到了全福海脚边,全福海吓得扑通跪地,“皇上息怒!”

那女子什么样儿,李怀修心里清楚,“越来越不知体统,朕就是太宠着她,才惯得如此没有规矩。即日起,罚她每日抄写宫规三个时辰,派人亲自看着,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宓常在得宠才几个月,就被皇上变着法地罚了好几回,说来说去,都是常在自作自受。全福海唉声叹气地跑到顺湘传旨,其实这事儿本轮不到他这个御前的大公公,谁叫皇上宠着宓常在,万事都要他去。

明裳揉着酸痛的手腕小脸皱成一团,辛柳心疼地为她揉着胳膊,“主子不如去求求皇上,少半个时辰也好。”

话虽如此,但明裳若真的去求了,不免与后宫的嫔妃无异,明裳要做的,就是成为帝王眼里最特别的女子。不然,以色事人,终将有色衰?弛的一日。

她没说话,抄写的字也马马虎虎,勉强能看出模样,却实在丑得一言难尽。

绘如从外面进来禀事,“主子,今儿一早,阮嫔在坤宁宫宫道上责罚了一个宫人,叫姜贵人拦下了。”

“主子可知道那个宫女是谁?”

不过是一件小事,见绘如这般郑重,明裳不免凝神,“是谁?”

绘如回道:“那宫女是伺候在陈宝林身边的丫头,原本是要到坤宁宫送羹汤,不想弄湿了阮嫔的宫裙,才叫阮嫔责罚。阮嫔原本责杖五十,因为姜贵人出面劝了两番,才改为跪身祈福一日。”

既是陈宝林的人。

明裳与陈宝林一样的心思,姜贵人这是要做什么。

“仔细注意着,一有动向,立即禀我。”

话落,明裳又忽然想到,陈宝林何时与坤宁宫那般亲近。

到晚上,明裳勉勉强强抄完宫规,小太监捧着送到御前。李怀修刚看完了折子,接过那一打皱巴巴的宣纸,随意翻了翻,眼皮子不禁一跳,“这是她写的?”言语嫌弃,“亏得她父亲还是个举子,竟教养出这么一个女儿。”

全福海没敢附和,他是活腻了,皇上能嫌弃,他一个奴才,可万万不能议论主子。

这时候,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话,“左前御史曹洪求见。”

李怀修敛起眼色,把手中的宣纸交给全福海,淡淡沉声,“让他进来。”

这夜皇上歇在了乾坤宫,翌日从坤宁宫问安出来,陈宝林对着姜贵人福了福身子,“嫔妾谢过姜姐姐为嫔妾解围。”

姜贵人扶起她,毫不在意地一笑,“陈妹妹说得哪里话,我早也不知是陈妹妹宫里的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幸而阮嫔姐姐宽厚,才饶了你身边这个小丫头。日后可要教好她规矩,莫要再毛手毛脚了。”

陈宝林低着眉眼,“嫔妾记得了,早先嫔妾有对姜姐姐不敬之处,还望姜姐姐莫要怪罪。”

“都是宫里的姐妹,什么怪罪不怪的。”姜贵人嗤嗤一笑,眼光瞄见远处的人影,立即出声叫住了人,“宓妹妹!”

明裳扶着辛柳的手,停住了脚步,她不是没听见姜贵人与陈宝林说话,却不想掺和两人的事,亦不想牵连进去。

她转过身,“姜姐姐可有事?”

姜贵人自然地牵住陈宝林的手,走到明裳跟前,“妹妹这是要回顺湘苑?“

明裳扫了眼看似极为亲近的两人,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光,“皇上命嫔妾每日抄写宫,嫔妾不敢懈怠。

提起这事儿,姜贵人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僵硬了,眼光里多了几分探寻,皇上究竟有多喜欢这个宓常在,居然费那番功夫就为了不让宠着的人委屈。姜贵人忽然有些艳羡,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说到底,皇上是为了妹妹好,我与陈妹妹就没有

这份殊荣。”

这句话正戳到痛处,姜贵人和宓常在都是侍寝过的人,可陈宝林进宫数月,就连见到皇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她不禁咬紧了唇,心底生出了羞辱委屈。她待宓常在已是够诚心实意,却从这儿得不到分毫的回报。想必那日必是看她可怜,才会假以援手,为她解围,宓常在心口不一,表面与她姐妹相称,背后又去皇后面前告她,这笔账,她记住了。陈宝

林敛去心绪,垂低眉眼,谨小慎微。

明裳没说话,姜贵人又添了把火,似是在打趣,“妹妹圣眷正浓,倒是也照顾照顾旁人。陈妹妹与宓妹妹交好,妹妹何不在皇上身边提上一二,为陈妹妹说几句话,也好过陈妹妹在宫里孤苦无依,总叫人欺负。”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后宫争宠全凭本事,做甚她要白白送掉自己的荣宠。

明裳微抿唇,眉眼依旧有笑,“姜姐姐的意思,妹妹身为嫔妃,可左右皇上的决定?”

姜贵人骤然被叩上一顶高帽子,脸上一僵,“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姜姐姐是什么意思?”明裳柔下声,多看了一眼始终未语的陈宝林,“我自是也希望陈妹妹好,但对于皇上的决定,我也实在无能为力。近日最受宠的还要是杨婉姐姐,姜姐姐与其跟我说这事,不如去承明宫,或许比与我多费口舌要有用得

多。”

姜贵人的心思被明装不动声色地推了回去,明先行离开,姜贵人瞧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陈妹妹也看见了,后宫嫔妃但凡受宠,心里总是有些傲气狭隘,不愿与旁人分得这分宠爱。”

纵使知晓姜贵人心思不纯,这话却说到了陈宝林心坎里,深深扎到了心口上。

陈宝林不愿让姜贵人看见眼里的色,察觉她与宓常在的龃龉,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宓姐姐说得并无错处,皇上喜欢的,如何都喜欢,不喜欢的,凭谁去说也不会理会。

姜贵人浸淫深宫多久,怎会看不出陈宝林暗藏的心思,这宫里头,最怕生了妒忌,一旦生妒,就会蒙蔽双眼,最后变得连自己见到,都会觉得害怕。

陈宝林最为可取之处就是忍性,柔弱可怜得像只小白兔,实则比谁都要阴暗恶毒。

午日头大,宫人为明裳撑了遮阳伞,两刻钟后到了御花园的小湖边,里面的湖是温泉水,常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明裳叫宫人守着,除了鞋袜,跑到卵石上玩水。她自是知晓规矩,叫人瞧见免不得经受一番责罚,故而动静不大,小心翼翼

地拘了一捧水浇到白白嫩嫩的双足上。

绘如为她打扇,扫了眼左右,低声,“主子日后要小心姜贵人。”

明裳指尖拨着水珠,微点下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后宫这些事,皇上从不理会,又怎会真看不清楚。”

“主子胸有成算就是好的。”绘如有些欣慰,跟随宓常在越久,她越发觉是跟了一位好主,为人宽和,又心性聪慧,假以时日,必在这后宫有一席之地。

但方才之事,仍旧让绘如有些担忧,“如今阮嫔有孕,奴婢是怕有心人借此机会,暗中下手。”

皇上几近而立,膝下至今只有一个宝珠公主,可见绝非偶然。明清楚皇上的忌讳,不会主动去加害皇嗣,却总有人不知分寸。

她弯着腰,纤细的手指在泉水中拨出一圈涟漪,“阮嫔性子不定,确实要多加小心。”

毕竟在那位心中,宠妾的地位远没有皇嗣重要。

“朕叫你抄的宫规都忘了?”一道沉沉的男声乍然出现在耳边。明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偏生太过着急,身子一个栽歪,扑通一声,不偏不倚跌坐到了湖边的鹅卵石上,臀瓣猛然被磕出了酥麻的疼痛,眼眶不受控制地挤出泪花。

这番动作,李怀修一眼就看到了那双小巧玲珑的玉足,日光下白嫩非常,犹如雪玉,他倏然沉下脸,眼风冷冷扫过后面跟着的太监宫人,全福海脖颈顿时发凉,捂着帽子,忙不迭带着小太监避去远处。虽是断了根儿的,可倒底也算半个男人,

再敢多看就是找死了!

绘如扶住明裳,辛柳在旁边为她穿鞋,主仆三人收拾妥当,明装才站起了身子,规规矩矩给男人做礼,“嫔妾请皇上安。”

叫她主仆人动作手忙脚,李怀修顿时有些头疼,“有你在宫里,朕就没个安生。”

外面的风扶着凉意,明裳刚从温泉水里出来,鬓发沾了些水,此时一吹风,纤瘦的肩膀轻轻了两下,她一时没敢开口,是在想方才皇上可有听见她与绘如的对话,皇上不理会后宫的争风吃醋,不代表皇上不会介怀。

尤其事关眼下有了身孕的阮嫔,但她也的确没有什么要害人的心思。

明裳指了指指尖,上前挪动两步,小心翼翼地扯了下男人龙袍的一角,小脸怯生生地仰起来,“皇上,嫔妾知错了。”

但凡能轻易说出口的话,就代表压根没放过心上。

李怀修黑着脸一把拍掉女子柔柔的小手,“如此不像话,教养你的嬷嬷就是这么教的?”

手背被男人打得生疼,明裳瘪了瘪嘴,老老实实道:“嬷嬷教的嫔妾都记得。”

就没见过敢这么跟他顶嘴的女子,李怀修转了两圈扳指,这女子就是不长记性,不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如何责罚都没用。

他头疼地掠了眼冷得发抖的人,“给朕过来。”

明裳愣了下,直到男人走远,才反应过来,挪动步子,跟上男人。

镶嵌金龙宝珠的銮?停在不远处的长亭下,李怀修上了仪仗,明裳站在远处不知如何动作,紧跟着里面男人不耐烦地扔出了两个字,“上来。”

明裳诧异之余,犹豫一会儿,扶着宫人,弯腰上了皇上的步撵。

后宫里头能上銮驾的嫔妃屈指可数,全福海笑眯眯地跟着,嘱咐小太监动作轻些,万不能?簸了皇上主子。

里面,明裳规规矩矩地坐去一侧,李怀修倚着靠背,已经消了些火气,手掌中把玩着通体圆润的玉石。

明裳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大着胆子坐到男人身侧,弯低了细腰,柔柔地伏到男人怀中,娇声软语,“嫔妾这回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把玩玉石的手掌顿住,指腹碰了碰明裳的耳珠,那小耳珠是明裳的命门,这么一碰,不禁有了夜中的反应,绣鞋里的十个脚趾下意识蜷缩到一起,简直红得滴血。

李怀修黑眸微眯了眯,“知道错了?”

黑乎乎的发顶飞快地点了两下,小兔子似的李怀修好笑,就连他也看不出这女子是本性如此,还是为讨他欢心,故意卖弄。

他移开眼,掀起遮阳的垂帘,掠了眼御花园的光景,入了秋,园中换过一批花草,犹如春日,百花争艳。

“方才湖边你们主仆在说什么?”

明裳心神一提,敛了眸子,往男人怀里拱了拱,“不过几句闲话罢了,皇上不会想听的。”

垂帘撂下,再次遮挡住了外面的日头,李怀修钳起了女子的下颌,仔细端详着这张满口花言巧语的小嘴儿,意有所指,“朕确实不想听。”

明裳眼睫轻轻发颤,她张了张唇,喉咙一阵干涩,一时没说出话,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了唇瓣,眼眶里的泪珠子十分痛快地落了下来,吧嗒吧嗒滴到了男人的手背。

她两只小手去推男人的胸膛,却因为力气太小,没推开,反而跌倒李怀修怀里,犹如投怀送抱,贴得愈发近。

李怀修松了手,眉宇拧起,“你这又是做什么?”

明裳眼圈通红,乌黑的瞳孔透着丝丝缕缕的幽怨,可怜极了,纤瘦的身形一?一?,见起来不来,干脆把整张脸都埋到男人怀里,呜呜咽咽,“有人欺负嫔妾,皇上不去责罚那人,还要帮着她欺负我!”

黏糊糊的泪水染湿了李怀修明黄的团纹龙袍,虽是一身常服,如此情状出去也是不像样。李怀修最是注重皇室天威,此时面对哭成这般模样的人,他竟再舍不得一句重话。

最终只能抬起手掌,轻拍了两下女子的后背,眼中有一丝无奈,“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明裳不理,愈发难受,“皇上还训斥嫔妾!”

李怀修把人从怀里扒拉出来,指腹去擦女子脸上的泪迹,唇微勾,“你也知道朕是皇上,换作旁人敢跟朕这样,脑袋早就没了。”

小闹怡情,哭多了徒惹男人厌烦,明裳深知这个分寸,皇上还能哄着她,说明她尚有几分恩宠。明裳很快试探出进退,只闹着小性子,别别扭扭地转过脸蛋,“嫔妾没想过害别人,但嫔妾得宠,总有人想要害嫔妾。

李怀修难得耐心地去听后宫里这些令他厌烦的争斗,薄唇抿了抿,却没有开口。他是皇帝,江山社稷与后宫纷争,只有昏君才分不出孰轻孰重,故而,只有后宫的女子不做触及他底线的事,他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

銮内一时无声,明裳轻轻抬起了眸子,哭过的双眼潋滟着波光,她倾身,亲在了男人嘴角,李怀修低下眼去看她,那张娇俏漂亮的脸蛋未施粉黛,细腻无暇,宫中美人如云,却没有一人生得她这般合他心意。

耳边听着女子的娇声软语,“嫔妾知晓皇上不喜这些,所以嫔妾永远都不会去做。”

李怀修伸臂,搂住了那段让他爱不释手的腰肢,故意去问,“如果有人害你呢?”

明裳乌亮的眸子转了转,手臂环住了男人脖颈,顾盼生辉,漂亮得晃眼,“那嫔妾就去跟皇上告状!届时皇上可会相信嫔妾?”

女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仿佛裹了蜜糖。

李怀修微顿,眸色渐渐深暗了几许,忽然变得晦涩不明,没上这女子的当,讥笑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明裳当作没听到话里的意味,侧脸贴到男人胸怀,笑吟吟的,“嫔妾知晓,皇上相信嫔妾。”

銮舆到顺湘苑,李怀修有政务出来,未多停留,回了乾坤宫。

绘如等人要比明裳回来的快,明装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君心难测,即便皇上宠着她,可在君颜面前,她仍旧是有些怕。待辛小五回来,明裳直把人责罚了一顿。

銮?回了乾坤宫,左前御史已候了许久,他正要做礼,李怀修抬手示意不必,金纹长靴上了三级御阶,坐到御案后,掀眸看了他一眼,拿起案上的奏折翻了翻,“又是参南昭王的折子?”

左前御史曹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自长公主过世后,南昭王在封地纵情享乐,不顾民生,往日有李勉等人劝谏还好,可今岁多灾,土地无所出,加之南昭王奢靡无度,百姓怨声载道,半月前已有了民变,幸而被李勉镇压下来,才未出大事,只

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法子。”

李怀修合上手里的折子,压了压眉心,良久,开口道:“召南昭王回宫。”

左前御史大惊,扑通跪到地上,“皇上,先帝爷曾下令,南昭王永不得踏入京城寸土,即便是薨逝也不得葬入皇陵,皇上若下此令,岂不是违背了先帝爷………………”

李怀修掀起眼皮子睨过去,声音平静,却压得曹洪抬不起头,“朕把你放到这个位子上,不是让你来违逆朕的。”

曹洪脊背一阵寒凉,再叩两首:“臣不敢!臣不敢!臣誓死追随皇上!这便下去召礼部准备,迎南昭王回宫!”

待左前御史从御前离开半个时辰,全福海才敢进殿奉茶。左前御史来这两趟,都是因为南昭王一事。说起来,这事也闹得皇上头疼。

南昭王生母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妹妹,当年太后有孕,先帝爷有了新宠,甚至几番为新妃训斥太后,太后气急攻心,险些小产。太后母家曾为太后腹中子算过一卦,是帝王之相,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才送了太后娘娘的嫡亲妹妹入宫,赐静嫔。

全福海从没见过静嫔那般聪慧又温柔的人,静嫔入宫后,处处护着太后,后来还因此小产一次,太后生产得子一年,静嫔先生一女,又得一子,却因身子弱,没多久就去了,太后悲痛不已,将静嫔的一子一女养在膝下。公主还好,像静嫔的性

子,待太后甚是孝顺,可南昭王这位皇子,秉性实在刁钻古怪,荒诞不经,除了皇上和大公主的话,谁也不听。因梅妃责罚大公主,南昭王便设计害梅妃小产,先帝爷一怒之下将南昭王贬离京城,下召即便薨逝,也不得葬入皇陵。

三年前,大公主染疾病重,呕血而亡,南昭王拼死入京,也没见到大公主最后一面。若非皇上拦着,先帝爷差点让御林军杀了这个逆子。打那以后,南昭王性情大变,以前虽是忤逆,可本性也是好的,便是这几年,吃酒淫乐,荒唐无度,甚至

做了先帝爷的木人当马骑,不知被满朝百官弹劾了多少回,幸而有皇上护着才勉强保住封号。

全福海到御前奉了茶水,见皇上在批奏折,默不作声地到一旁研墨。

今儿皇上心情不大好,全福海极力压低了动静,出气都小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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