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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圭在一旁听者,忍不住偷偷吃瓜,见娘亲受挫,连忙上前护:“我今日读古诗,学到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对应念念姐姐也是极好的。
林念念原就是闹着玩,不是真心生气,闻言笑:“还要一句!”
“天生丽质难自弃!”小白圭信手拈来。
很快,林子坳捧着书走进来,显然要教授下午的课,赵云惜就和林家两姐妹一起去隔壁学琴棋书画了。
今天又到了刺绣。
女红对古代小姑娘来说非常重要,就像刘夫人会很自豪地说叶青瑶的苏绣技艺得她真传。
赵云惜苦着脸,拿起绣花针。
这针和线,越来越细了。
“今天学习毛发的绣法活毛套,动物毛发特有的毛绒感,就需要技巧来完成,也可以用来绣鸟的绒毛,要注意边缘参差不齐......绣娘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赵云惜按着她的说法跟着绣,那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在手里毫无分量感。
她的力气大,一不小心甚至会捏弯。
绣娘满脸不忍直视。
赵云惜无辜地笑。
每次绣花课,赵云惜放学就跑得格外快,抄起小白就跑,跟后面有狗咬她脚后跟一样。
等回张家台,发现院子前的荷塘围了一群人,她多看两眼,就发现李春容也在。
“娘!”她喊了一声。
李春容瞧见俩,兴致勃勃道:“今天起,我们在挖莲藕、抓小鱼呢。”
赵云惜应了一声。
“姐姐呢?”小白圭茫然问。
李春容指着池塘边的小泥娃,对方听见声音就批着小米牙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和黑白分明的眼睛。
“姐姐?”小白圭迟疑。
甜甜提着小木桶,里面有一堆寸长的小鱼,都是人家网到,她拼命抢来的,弄得满身都是泥。
她身边的小奶猫也成了小泥猫,正喵喵喵地吃小鱼。
赵云惜上前,拎起小泥猫放在小木通里,无奈道:“走,回家,炸了给你吃。”
小泥猫被鱼包围,震惊地瞳孔都缩小了,它快活地到处miamiamia舔着吃。
鱼上的泥都被它舔干净了。
赵云惜嫌它埋汰,又捏着它后脖颈拎出来,丢到水盆里洗干净,用白圭的旧衣服给它抱起来,团成猫猫虫,放在灶台前烤着。
李春容把甜甜拎到浴室洗洗漱漱,还煮了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汤,给她灌下去。
辣得她委屈巴巴地红着眼眶。
赵云惜在择小鲫鱼,简直没脾气,那鱼有的比她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一点点地刮鱼鳞,挤出内脏,把腮摘干净,这活儿很考验耐心。
弄好了用葱姜蒜腌着,再去起锅倒油,把小鲫鱼复炸两遍,弄得喷香喷香。
焦香的小鱼仔,吃起来还挺有意思。
“小白圭吃,小白猫吃,小白狗吃,小白姐吃。”小白圭嘴里嘀咕咕的,喂完这个喂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赵云惜轻笑,就那么一点,小孩都不够吃。
“我买了一片藕,没让挖出来,到时候想吃了再去摸。”李春容想想这么多藕,也能吃很久了。
“这油收着,明天炸藕盒吃。”她有点想吃了。
人的嘴巴在欠的时候就格外欠。
赵云惜轻轻嗯了一声,见两个孩子吃得开心,就有些心疼。
村里吃鱼不方便,人对水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担心会落水,而且捕鱼需要技巧,一般人逮不住。
花钱买那是不可能的。
根本舍不得。
哪有大肉吃着香。
“他家的鱼我们也买点,做成鱼丸、鱼糕给两个孩子吃。”赵云惜笑眯眯道。
李春容就笑:“买了!甜甜舍不得这小鱼仔,非要去抢。
甜甜嘿嘿笑:“香!“
她现在也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赵云惜摸摸她小脑袋,声音温柔:“喜欢就好。”
说着话,饭就吃完了,张立在院门外,敲了敲门,隔着门交代:“今天打完地基,明天开始下桩了!我买鞭炮放,你记得!”
他说完,听见李春容应下就走了。
“真好,幸好有你大伯盯着,要不然咱也不懂啥建房子,地基啊大梁啊,都得盯着才行。”
李春容心里热热烫烫的。
赵云惜也满脸感激,她笑吟吟道:“进度还挺快,看来上冻前真的能建好,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还担心今年完成不了,自高兴一场,现在看来这效率真高!”
两人说着话,又各自忙去了。
赵云惜今天去叶府耽搁了,还有好些作业,就连忙去写,白圭却很悠闲,甚至蹲在书房门口看蚂蚁运一个油渣。
这就是来自学霸的压迫,比不上根本比不上。
她在后面拼命地追呀追,就能比林家子弟强些,可他们是小孩,她是成人。
比不了比不了。
古代小祖宗们恐怖如斯。
赵云惜心里想着,手下却不停,认真地练着大字。
等收书包时,瞧见了原先刚穿越来时,张文明给她做的字帖,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还有详解。
她那时有些惊惶,都没发现。如今再看,神色间便有着怔忪。
将字帖妥善放好,又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摆了几两碎银,还有几个磨到光亮的铜钱,显然都是张文明赚的,他都交给她了。
赵云惜笑了笑,将碎银收好,见天色擦黑,就把在外面玩的白圭叫回来,带着他去洗澡。
有点冷了。
特别是出浴盆的片刻,明显感觉到白丰蜷缩在一起。
她赶紧用布将孩子抱起来,擦干净放在被窝里,这才自己去洗。
都收拾好,她这才接着香香软软的患,闻了闻被窝的香味,她不满意:“这次的深豆有些过于木质香了,我要换成甜甜的花香。”
小白圭也跟着闻了闻,奶里奶气道:“娘亲喜欢什么香味我就喜欢什么香味。”
在最早,赵云惜甚至想过用香皂赚钱,但是等她穿越后,她去杂货店跑一趟,就死了这条心。
溧豆也分很多种,美白、润肤、祛痘,各种香型都有,专门洗手、洗脸、洗澡、洗脚都有不同的花样。
还有皂角豆、无患子皂、洗头皂、香胰子、羊脂皂.......
应有尽有,目不暇接。
古代的老字号,买一个好用买一个好用,这是需要用钱的,还有不需要用钱的,去摘俩皂角,捡把无患子,都能洗。
再不济从灶膛中抓把草木灰水,洗衣裳、洗碗,特别简单。
让她失去整个清洁用品市场,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
想了片刻,她倒头就睡。
第二日,她刚一睡醒,就见李春容提着竹筒进来,她一边剁鸡肉,一边好奇问:“啥呀?”
“去豆腐坊打了豆浆,你们等会儿喝,买了一斤腐竹,晚上炒着吃。”
李春容起得早,见豆腐坊亮着灯,就去了。
“村里好几户亮着油灯,豆腐坊一早就是,她家小毛驴都累瘦了,还有你秀兰婶子家、小二婶家,还有宋姑娘家,她要跟着卖粥,一早就起来煮粥,你三叔他们要卖包子,霞婶子要跟着卖馄饨,都说先试试,成不成的试试。”
李春容唇角挂出笑,哼着歌。
“明天去聋大夫那买点田七,你秀兰婶子说吃着好,她觉得怪好。”
她絮絮地说着话,把自己近期的动态交代地很是清楚。
赵云惜挠了挠脸颊,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聋大夫?那他咋看病啊,都听不见病人说的话。”她大为震撼。
李春容却露出个见怪不怪的表情,她说聋子聪明,望闻问切都好,一看都知道你是啥病,一剂药下去就好了,他不会治,就指指江陵,大家就知道严重,赶紧去。
赵云惜还是觉得厉害,聋子治病这么厉害,肯定是付出很多努力。
刚把鸡肉炸完,李春容就去揉面炸油条,还炸了几个面窝,笑着道:“时辰快到了,把白圭喊起来洗漱,等会儿做好了刚好能吃。”
赵云惜应了一声就去了。
两人收拾好出来,刚好也炸好了,把竹筒里的豆浆倒出来分成四碗,各自一根油条一个面窝一碗豆浆一个鸡蛋,吃得肚子圆圆。
把炸鸡装车,把甜甜放在车上,李春容就赶着骡车往江陵去。
赵云惜和白圭锁上门,读书去。
刚走到林宅门口,就受到了视觉冲击,就见林子坳和一个少年穿着身穿青色方领斜襟罩甲,正在门口商议什么。
紧接着两人长腿一垮,赵云惜瞬间瞪大双眼。
她甚至没看清那少年郎是怎么手一挥马镫就跃上马了。
戎装,白马,大长腿,肆意张扬的少年。
赵云惜努力收回视线。
就见林子坳策马走到她跟前,勒住缰绳,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挡住了身后英挺的少年郎。
“做什么去?”她问。
“表哥游学,来江陵玩,我陪他去游历两日。”他笑得灿烂。
赵云惜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从面前滚蛋,她也好想出去玩。
少年郎这会儿也骑马过来,跟两人客气地寒暄。
两人带着随从骑马走了。
把赵云惜的心也带走了,她真的好想出去玩,这么久了,还在面前这一亩三分地转悠。
那马腿真长,真帅啊。
赵云惜到书房后,就见林修然坐在讲台上,平日里眉眼飞扬的林子垣安静如鸡。
大家都格外听话懂事。
包括她。
将作业交上去,林修然仔细地审视过,认真地打量着,从讲台的桌兜里翻出她以前的作业。
将她第一次上交的作业和现在摆在一起,差距特别大。
“不错,你近些日子用心了。”
林修然还是觉得遗憾,她这一手好字,和身上的聪慧圆润,旁的不说,考个秀才断然不成问题。
赵云惜顿时心花怒放,不用挨戒尺了,真好。
夫子他是真打。
就见林修然又拿起林子垣的作业,明显看得出来脸黑了几分,他把宣纸抖得哗哗响,冷笑着道:“你何苦糟蹋我的竹纸,这纸也挺贵的!”
林子垣小脸惨白,不敢说话。
林修然拿出他最早的作业,墨团、黑团、东倒西歪。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这手字............”
他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林子境就好很多,他年岁略长些,练了好几年的大字,虽然不见风骨,却端正有型,只要继续练就行。
林念念和林妙妙从不担心自己的功课,她二人聪慧又踏实,进度一直都有,鲜少挨戒尺。
“白圭这手字真不错,小小年岁就有如此掌控,云娘,你记得让他少练大字,仔细伤了手骨,多养着,有些事莫要操之过急,等骨量长成再努力也不晚。”
赵云惜听见夫子的话,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小白圭就是太努力了,三岁半的思,按道理来讲,整天就知道玩泥巴都要夸一句健康快乐。
但他却会卷了。
林修然点评完作业,就开始上课,和林子坳拿着课本,一一讲释义不同,他显然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并且不怎么限定课本上的知识。
“讲大学,就绕不开龙场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我们阳明学派……………
赵云惜猛然抬眸,怪不得她当初在得知林家女孩也跟着读书时,那样冒犯地提出想要入学,林修然纵然神色不虞,却并未斥责、折辱。
致良知。
知行合一。
他信奉地并非朱子学说。
赵云惜松了口气,果然世间万物,都会留有生门。
林修然显然对王阳明如数家珍,他的学说和思想。
“先生如今年岁已高,却在南宁袭剿断藤峡叛军,但愿他能平安归来。”林修然思绪有些惆怅。
赵云惜听完就有种神奇的感觉,和历史名人生存在同一时空,如果有机会见一见,她得多荣幸。
她也是出息了,现在的江陵属于湖广地区,而王阳明听这意思,是湖广总督。四舍五入一下,对方是她上司。
好奇妙的感觉。
要是有机会见见张居正,那就更奇妙了。
看看他到底有多帅。
甚至野史说他是大明魅魔、万人迷,她有些想象不到。
她正在发呆,就被戒尺敲了敲桌子,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听课。
下课后,就有丫鬟过来奉茶,林修然喝着润喉,一边布置作业。
赵云惜记下作业,这才松了口气,夫子的课,知识量太大了,她听着有些累。
怪不得他不教,实在是对牛弹琴怪没意思。
下午是琴和画,她都很喜欢,上得很是快乐,林家两姐妹学得很是认真,并未有丝毫懈怠。
很多优秀的小姑娘,非常努力。
“过几天就是中秋,江陵应当有庙会,我们那日去江陵玩!”林念念小声咬耳朵,回江陵后,她们跟前出门玩。
赵云惜跟着点头,她也很期待。
中秋时,天已经有些凉了,几人备了披风,免得早晚寒凉时,穿着寻常的衣裳会冷。
三更时就起了。
赵云惜搓着手,空气都有些凉了,她起身洗漱,都收拾好了,给白圭的衣裳找出来,给他穿上。
白圭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没睡好,她顺手又给他塞进被窝。
小孩人到了就行,不必一早就醒。
她刚吃完,林宅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她抱着白圭就上了马车。
甘玉竹正打量着她,见她行走都得把孩子抱上,才意识到,孩子是暖暖的小可爱,也是绑着大人的绳子,她去哪都丢不开手。
“你吃早餐了没。”甘玉竹瞧着就心疼,察觉出没孩子的好处了。不过他们这样的家庭,就算生孩子也有奶娘带,自己是不会抱来抱去的。
赵云惜回了句过早了,这才望着外面的冷风,有些不可思议道:“才八月都凉凉的了,不敢想十月了。”
甘玉竹闻言诧异:“这都八月了!我们在京城,早已经把夹袄穿上了。”
赵云惜佩服小冰河的威力。
一路上倒也说说笑笑的,她撩开帘子看外面时,还看到了那个骑马的俊秀少年,那种青春种透着无限生机的感觉,真好。
甘玉竹显然也很高兴,她笑眯眯道:“等重阳节的时候,我就开业了,到时候看看这羊毛制品可还好卖。”
她觉得是好卖的。
“试试再说。”赵云惜随口道。
很快就到了江陵城,城里到处都是一片欢腾,这里成了集会,到处在卖石榴、月饼、烟花、炮仗、花灯等。
赵云惜也很兴奋地买了好些东西。
“少买些!我们等会儿逛累了,在小院里睡一下午,等晚上再出来玩!那时候才是正经卖东西的时候。”
赵云惜想象不到晚上有多热闹,毕竟古代人睡得早,能有多热闹。
然而??
真的很热闹。
她感觉整个江陵的人都出来了。
赵云惜担心白圭被拐走,她抱着不肯撒手,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就用布条将两人腰腹绑在一起。
小白圭乖乖地窝在她怀里,娘亲怀里很暖,他喜欢。
林宅一群人约有三十余人,除了林修然和老夫人都出来了,大家穿着锦衣,被仆从丫鬟围着,一时间旁人瞧见,也不敢惹。
“人真多,好热闹。”平日里哪有这么多人,夜里有宵禁,这个点该睡都睡了。
“前面有舞狮!还有那是啥,耍猴吗?”
赵云惜在人群中,看着沸腾的场景,惊奇地睁大双眼。
“那还有打铁花!“
林子坳也激动得不行,他只恨自己不够高,不能一眼就看出去很远很远。
林子垣被家丁抱着,眼睛就盯着吃,他已经从街头吃到巷尾了!
“有扮佛的,我们捐个铜板。”
林子垣把铜板往佛人手中的?里扔,扔中了就高兴地欢呼。
从这头逛到那头,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人多到底不太平,几人便坐着马车回家了。
刚出江陵城,就能瞧见烟花绽放。
“烟花哎~“白圭侧眸看向烟花的方向,手里的糖葫芦也忘记吃了,清亮水润的眸光中,火树银花,漂亮极了。
赵云惜贴了贴他微凉的小脸,把他从身上解下来,这才上了马车。
等被马车送回张家台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很想再回去玩一会儿。
“夫人,劳烦你了。”
“小夫子,注意保护好夫人。”
她挨个交代过,和大家挥手告别,刚抱着白圭转身,就见门口立着一道黑影,在银辉照耀下,能瞧见璀璨的眸子。
“治卿。”她轻声道。
张文明从大门下走出来,上前抱过睡着的白圭,温声道:“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她一时沉默下来。
中秋团圆。
她没想到张文明会放假。
一进院子,就见桌椅上摆着茶水、月饼、螃蟹、各色点心等,显然准备等她回来赏月。
张文明把白圭抱回卧室,这才出来。
院中摆着小炭炉,还温着黄酒。
张镇和李春容并排坐着,笑着道:“云娘快坐,就等你了。”
赵云惜有些歉意,提着酒壶,给大家倒酒喝,笑着道:“回来晚了,该罚酒。”
张文明走出来,见她正举着酒盏,顺势截过来喝掉,笑着道:“一家人,不必客气。”
赵云惜抬眸看他,又垂眸坐下。
张文明想起她拎着裙摆从马车上下来的样子,矜贵、美丽,他心里就翻腾得厉害。
连喝了两杯酒。
“吃螃蟹!是爹从王府拿回来的,刚发的大螃蟹,一个足有四两重,蟹黄跟多,很香。”他低声道。
张镇轻轻嗯了一声。
李春容把小勺子递过来,笑着道:“用这个撬开。”
几人看看天上的大月亮,吹着冷风,再吃着螃蟹喝着酒。
“尝尝月饼,县学和王府都发了。”张文明给她切成小块递过来。
“谢谢相公。”赵云惜尝了一块,有些以为,甜滋滋的,她以为会是五仁的,没想到是水果馅儿。
吃起来还挺有意思,而王府发的月饼显然精致漂亮许多。
但也是水果馅儿。
竟然没有五仁月饼!
赵云惜在南北月饼大战时一般不吭声,因为她就喜欢吃五仁月饼,里面的仁喜欢、软冰糖喜欢、青红丝也喜欢。
香酥松软,甜而不腻,迥异寻常,简直仙品。
“喝点茶水,月饼放着明日再吃,免得不好克化。”张文明殷切叮嘱。
张镇和李春容对视一眼,自己也困了,便起身:“甜甜睡觉不老实,我们去看看。”
两人回了前院。
二院一时只剩下两人,赵云惜原就不饿,捧着酒盏,望着天上的月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低声呢喃。
张文明坐在躺椅上,仰望着星空,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微凉的小手,指尖微微碰触时,却又缩了回来,故作无事地问:“冷不冷?”
赵云惜摇头,她并不觉得冷,杯酒下肚,还有些暖暖的。
张文明望着自己指尖,半天没话说。
“回了。”她说。
今天跑一天,她都快累哭了,去沐浴更衣,这才躺进被白圭已经暖好的被窝。
赵云惜以为,他会放假两天,没想到第二日清晨就走了。
还挺意外。
她看了一眼隔壁正在动工的房子,不由得瞪大双眼,不愧是基建狂魔,才半个多月,框架已经立起来,开始砌砖头了。
就算天天要路过一遍,还是觉得很震撼。
白圭也好奇地瞅了两眼。
两人在李春容和甜甜走后,也跟着去读书了。过节熬夜固然快乐,这学还是得上。
刚一到学校,就见甘玉竹在门口等着,身后的丫鬟捧着托盘,见她来了,就捧着给她看。
“这是你上回说的毛绒绒小毯子,看,做成小垫子样,还做了小猫咪这样的柔软摆件。”
甘玉竹颇为自得,她就是闲来无事折腾,结果爱上了。
赵云惜看了看,惊讶极了:“这岂不是工艺比原材料都贵?”
做的非常精致漂亮。
甘玉竹见她喜欢,心里就更有底了,笑吟吟道:“已经大批量投产了,招了许多小丫头来做事,你上回的小丫头,管事说手脚麻利,人也聪明,现在已经学会织袜子了!”
赵云惜点头:“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平素有个面上情,不必顾及我太多。”
甘玉竹自然知道,对于赵云惜的亲戚朋友,她近来也了解不少。
“你去上课吧,我回去了。”她有些艳羡,她能这样不顾别人眼光,察觉自己读书是弱项,就直接来读书了。
她当初要是再勇敢一点,是不是不用嫁给林修然,老夫少妻,了无生趣。
赵云惜牵着白圭回书房,林子坳晒黑了些,人也瘦了些,但精神头极好,瞧着很是快乐的样子。
“今天我们该讲孟子了。”
她翻开书,认真地听着,四书五经是根基,许多人的学说,也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包括林修然颇为推崇的阳明学派。
林子坳讲课水平直线上升,比早先强多了,语言组织能力明显上升。
她就懂了为什么耽搁时间过来给他们讲课了,在科举考场上,环境、时间,甚至还不如授课时,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想要的文章,平常必然要思索千百回才成。
而教课要把四书五经的知识和释义将得清楚明白,能表达出来,这就?一半了。
多少人心里有数但说不出来写不出来。
果然,林修然不愧是官场老兵,就是有经验。
上午学四书五经圣人文章,下午学琴棋书画现实生活,还挺有意思。
除了她稀烂的女红。
如今过了些时日,在某一个清晨,她发现打霜了。
枝叶上有白霜,还有晨雾,入目一片白茫茫的,李春容还要去江陵卖炸鸡,赵云惜就不让她去了。
这样的路,天不亮比青纱帐还恐怖,太过危险,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小孩,还是不要去了。
李春容也有些怵得慌,她有些舍不得钱,但也害怕,见儿媳坚持,心里甜滋滋的答应了。
“也就你心疼我。”她笑眯眯道。
赵云惜轻笑,温声道:“我们家现在的钱足够很好的生活了,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大伯是个很厚道的人,一直都有分成给过来。”
她那时候在心里仔细思量过,大明律例,金额和规模超过一定规格,就会被定性为商户。
商户自有商役,而且士农工商,出自工商阶层,到底对科举不利。
她又认真盘算赚来的钱够不够轻松愉悦的供白圭科举,答案是够的,那她就不再挣扎。
现在已经很好了,朝廷并不禁止军籍经商,但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有舍才有得。
赵云惜想的很开,李春容却属实舍不得,每天都有进项,不用等着男人发月例就有钱的日子太爽了。
“不去了不去了,地滑了,人不好走,车不好走,也看不清。”她在心里劝自己。
但是光在家闲着,她也有些受不了,把院子里从这头到那头,全部都收拾整理一边,把菜园子浇水、薅草,各种收拾。
把门前的柑子树修枝,刷一层石灰,再用破布裹起来保暖,这样来年才长得好。
等赵云惜放学回来,她已经里里外外收拾好几遍,还颠颠地去赵家买了大骨头和鸡蛋糕。
“你先前说要面脂,你娘说做好了没见你去拿,就叫我捎回来。”李春容把背要放下。
里面有许多小瓷瓶,梅兰竹菊花样最多,还有仕女、小儿等,里面都装着香香的面脂。
赵云惜给自己留了十瓶,又捧出来十瓶让白圭和甜甜送老宅去:“交给你大奶奶或者老奶奶都行,避开水走,送到就回来啊。”
两家离得不远,在大门口都能看见。
白圭牵着甜甜的手,两人颠颠地往前走去。
赵云惜打量了一眼:“甜甜好像又高了。”
她年岁原就大点,营养跟不上的时候不长个,现在吃喝都涌着她来,想吃就吃想喝就喝,长得就快。
“是,她这孩子敏感,刚开始咱家有鸡蛋糕,我给白圭拿,她就闭着眼睛装睡,但小孩装不像,眼球一个劲儿颜动,看着就让人心疼。”
李春容想,如果家里是以前吃糙米那么穷,那她可能会让甜甜少吃点鸡蛋糕、蛋羹、肉这样比较贵的东西,但是现在家里不缺这些,自然随她吃了。
好东西随便吃,长得自然快。
两人目送孩子进院子,又目迎孩子手牵手出来。
“娘,老奶奶要给我一兜钱,我说这是白圭和爷爷奶奶爹娘孝敬老奶奶的,不能收钱,我们不做面脂生意。”
白圭歪头:“这样对吗?”
赵云惜摸摸他小脑袋,轻笑:“是对的。”
白圭顿时翘起唇角,他回书房读书去了。
“砰砰。”有人敲门。
赵云惜和李春容停下手里的活,看向门口立着的男人,是张?。
“大伯,快进来坐。”
赵云惜笑着招呼,起身去灶房提热水过来泡茶喝。
“给你们看看账单,目前为止,已经花了四十两,主要是原材料都买了,现在就剩木工的尾款和梓人(建筑队)的尾款,剩下的不多了。”
他没笔都记账了。
赵云惜看着上面蹩脚的碳笔字,没忍住笑出来,还以为是段子,没想到是真的。
就见那些字,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直接画个简笔画,价钱倒是标的明白,边上还摁了红印。
“大伯费心了。”她笑着道。
张?叹气:“我以前不会写字,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能认点字、认钱会做生意就行,没想到,在这跌跟头。
他以前不赞许云娘去读书,跟脑子有病一样,生完孩子去读书,但现在看来,聪明人想法就是不一样。
“书到用时方恨少?”小白圭见他书、书的说,帮他说出来。
张?重重点头。
这一家子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他回头让孙子也读书去,之前他会做生意,赚的钱多,日子也滋润,对读书就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想想,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读书人更好些。
李春容看不懂字,又把单子递给赵云惜,她掐着指尖算了算数,发现对上了,就点头:“是对的。”
张?:?
“你掐指尖就对上了?”他问。
赵云惜看了看指尖,笑得无奈:“我没龟龟厉害,他心算就成,我得模拟算盘,掐指尖你可以当成拨珠子呢。”
“掐指尖的时候,就是在心里拨虚盘。”
当初学珠心算,都说没用,一穿越,立马很有用了。
张?看看自己的指尖,努力在心里回想算盘的样子,半晌摆摆手,罢了罢了,没这个天赋,不为难自己了。
“那成,我先回了。”
“大伯慢走。”
李春容也好奇地看看她指尖,问:“昨学会虚盘的,我要是会了,每次算账的时候,就不用嘀咕半天了。”
她想学。
小白圭也好奇地看过来,很想知道。
“这个方式叫珠心算,以算盘做底,首先要熟练,也有一定的规律和口诀,你先用算盘练会了,再收起算盘,在脑海中描绘出算盘的样子,用先前学的那一套法子算,这样就好了。”
赵云惜笑吟吟解释。
李春容想象了一下,想象不了,果断放弃。
白圭倒是很感兴趣,他想学。
“夫子在教珠算,你先把珠算学会了,再谈其他。”赵云惜拍拍小白圭的小揪揪,看着他崇拜的眼神,顿时乐了。”好乖乖,你长大肯定比娘厉害。”
一个人的天赋,是埋没不掉的。
她也会努力呵护他的天赋。
想想用去那么多钱,赵云惜就有些心疼,好在羊毛制品马上就开始卖,而且张?、银楼掌柜、赵家都有分红给她,有进有出,就感觉挺好的。
赵云惜在想,明朝的环境确实恶劣,冬日漫长,极度严寒,让人们只能像动物一样冬眠。
那她的分成也会变少,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隔日,李春容凌晨又起床,坐在院中,半晌没动,她有些懵,不知道该做什么。
炸鸡的生意不做,她整个人跟没魂了一样。
坐了会儿,去把早餐做了,就等着儿媳和孙子起床。
故而,等赵云惜起床,院子里清扫干净,衣裳也晾了,早餐也做好了。
“娘。”她喊了一声。
李春容端着簸箕出来,笑着道:“我想着发点豆芽吃,现在没啥菜吃了。”
赵云惜懂了。
这是真无聊了。
“成啊,豆芽清炒起来好吃,和饼丝炒也好吃。”
两人聊着天,甜甜也醒了,她自己穿好衣裳出来,连着细软的头发。
“娘,奶。”她软软地喊了一声。
赵云惜笑眯眯地冲她招手,拿着牛角梳,给她绑了个丸子头。
李春容表示没眼看。
“你去林宅读书读书,人家都不教你发髻吗?”
她现在就是绑着高马尾,配一根发带,为了表示对古代发型的尊敬,还每天费心费力给额前做了编发,她表示尽力了。
有时候就团成丸子头,又方便利落,又好看。
给孩子扎个小揪揪,那是顺手的事。
“等开春再给孩子制发,现在长长了。”李春容随口道。
时下幼童都要剃发,有的剃成地中海,有的剃成哪吒,有的在囟门留一撮,她受不了,夏天李春容要带着龟龟去剃头,她给拦了。
那发型,想想就可怕。
赵云惜看着面前的甘夫人,笑着问:“怎么了?”
“看看,冬衣做好了,你和白圭各一份,拿回去吧。”
甘玉竹说得云淡风轻。
但赵云惜一看,就感动坏了,先前说过,她以为忘了,没想到,现在已经做好了。
果然是织银妆花缎,内里是柔软的貂绒,还特意做了里衬,这样容易清洗。
“夫人……………”赵云惜上前握住甘夫人的手,感动地不行:“夫人,能得你的照看,实在是云娘三生有幸遇见你,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报答了。”
她能拿出来给甘夫人的东西太少了。
甘玉竹拍拍她的手,温和道:“这些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我喜欢你的性子,自然愿意对你好,当初你我二人并不熟稔,你不也二话不说把羊毛的底细都告诉我了?你都把心掏给我了,我自然要珍惜。”
“人和人之间的缘法,有时候说不清,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我心里也高兴。”
看着甘玉竹温柔的眼神,赵云惜有些没出息地想哭。
她眨眨微红的眼眶,抚摸着漂亮的衣裙,半晌不说话。
“漂亮的衣裳,还要漂亮的发髻配,你整日里一根发带过日子,这哪里能行,我从妆奁里头挑了两套戴腻的钗餐,你拿去用吧。”
甘玉竹说得云淡风轻。
赵云惜想,这世界上果然不能没有女孩,为你考虑的仔细又周到。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笑眯眯道。
“正好,我也给你带了面脂,今年春天我涂过了,用着确实不错,你现在手上用着试试,觉得好再上脸。”
赵云惜眉眼柔和。
她想,她交到朋友了。
“行,刚好最近天冷了,脸要润润地才舒服。”
甘玉竹笑纳了,心里也高兴,她在惦念着对方时,对方也在惦念着她。
这样就极好。
两人又闲话几句,甘玉竹笑着道:“你那香露,我卖得极好,你再给我二百瓶,我送到京城去卖,在江陵只能卖五钱银子左右,再高没人碰了,但是在京城,能卖到二两银子,还极为热火。我卖得贵,你这里进价也提一提,三成的话,是六钱银
子一瓶,咱俩做生意,不叫你吃亏。“
赵云惜盘算着,近来还收了好些桂花,这几日就可以做木樨香露了。
三成左右的进价很合理,人家要承担路上的运费、折损、压货等风险,最终利润可能也就在三成左右。
“到时候卖得好了,还可以开个香露作坊,让京城都是我们卖的香露。”赵云惜做梦。
毕竟香露的用途真的特别广,衣食住行都能用到。
甘玉竹跟着她畅想一番,也极高兴。
“上课了,我先回了。”
“去吧。”
两人寒暄过后,赵云惜回了书房,就见小白圭迎着初秋的朝阳,立在廊下,雪白清俊的脸庞上被浅金色的阳光照着,正一字一句地背着书。
林子坳闭着眼睛听,不时晃动着戒尺。显然两个人都很放松,觉得他没问题。
不远处,桂花开得正香。细小的花朵密密挨挨,散发着幽香。
林修然正立在树前,看似随意,很显然在注意着白圭回答问题的情况。
赵云惜翘了翘唇角,有些不忍心打扰了。
谁知??
林修然睁开眼睛,眸光冷然:“你来。”
赵云惜紧张地快要同手同脚,和林子坳比起来,小老头真的特别严厉。
“你对万乘之国,有什么看法?”
林修然声音低沉随意。
但鹰隼一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赵云惜腼腆一笑:“万乘之国乃大国………………
她按着自己的思路侃侃而谈,对自己甚为满意,她也能引经据典了。
果然林修然不置可否地摆摆手,示意抽查结束。她松了口气,果断消失在夫子面前。
进书房后,就见一片愁云惨淡,很显然林子垣没过关,皱巴着小脸,拿着毛笔画乌龟。
“云姐姐,我挨戒尺了!”林念念幽幽道:“我就这两天没认真背书,回答不上来而已。”
赵云惜摸摸她的头:“你这叫顶风作案啊。”
每天林子垣被揍得那么惨,这就是前车之鉴。
等放学后,赵云惜把面脂送去给甘夫人,她就马车将箱笼送回张家台。
村里第三回进马车了。
大家还是很稀罕,最平常的青鹏马车,没什么装饰,对乡下来说,我不可多见。
“都姓张,人家张镇这一支,短暂的落魄以后,也跟着起飞了。”
“他张诚有本事,会生孩子,仨都有出息,就看孙辈了,现在出俩秀才了。”
“是啊,咱村的秀才都出他家。”
听着一路上的讨论,赵云惜也觉得挺有意思,等下马车后,马夫帮着把箱笼抬下来。
李春容有些茫然,看着箱笼,问:“你买啥了?”
“没,都是甘夫人给备的衣裳,我和白圭的都有。”赵云惜解释。
李春容不以为然地帮着抬箱笼,等送走马夫,放回卧室打开时,顿时瞪大眼睛。
“我的天呐,传说中的妆花缎?真美啊,这里子是啥,这么软这么暖?”
赵云惜也惊叹不已。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日子?”也太爽了。
赵云惜羡慕了。
两人把衣裳收起来,看着古朴大气的红木箱子,有些犯愁。
“要不要还回去?”
“要吧,这箱子看着木头不错,箱笼也贵啊。”
赵云惜说罢,就见箱笼底还有字条:“香樟木的箱子,防虫防潮,冬衣可收纳至此箱。”
她便懂了,这是要送给她。
“白圭,来试试你的毛衣毛裤。”她眨眨眼,笑着喊他。
柔软的浅米色毛线,织成贴身的毛衣,穿在身上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怪诞感。
赵云惜忍着笑打量。
“完蛋,龟龟变羊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