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小说 http://www.023dn.com/
“娘,这就是天街小雨润如酥吗?”白圭伸出小肉手去接游廊坠下的雨滴,又满怀忧虑问:“奶不会被淋吧?”
赵云惜揣着手,明明才过三伏,应该很热的天气,但是一下雨,她却觉得冷极了。
“推车上备的有雨布和蓑衣,对付小雨足够了。”
听到这里,白圭才放心下来。
雨中细雾升腾,将林宅衬得像仙境一般。
“草色遥看近却无。”赵云惜想,古人的诗词是真厉害啊,远远看去草色青青,近看却稀疏地露出地皮。
林子垣看看地,又看看天,半晌挠了挠头,他闻见烤鸡蛋糕的香味了!
果然中午的点心是鸡蛋糕。
赵云惜发现,现在鸡蛋糕已经变异了,她甚至吃到葡萄干、干果之类,变成了奢华版。
果然不管啥东西吃上两回,他们就要改良。
吃完后,抱着白圭撑着青竹伞回竹院,青竹被雨打湿,竹叶沙沙作响,听起来还挺有意思。
竹叶隐在雾里,幽幽明明。
但赵云惜不喜雨天,会让她有一种郁结沉重的情绪翻涌。白主倒是喜欢,难得调皮地伸手去接雨玩。
等放学时,雨停了,赵云惜看着面前泥泞的小路,有些纠结地穿上木屐,林子坳提议骑马走,或者住下,但赵云惜不会骑马,也不肯住下。
她踩着泥巴往前走。
背着白圭,不让他身上沾泥。
小小的人儿趴在她背上,带来温暖的触感,白圭奶乎乎道:“娘,让我自己走,白圭重了,娘会累。”
“不累。”赵云惜缓缓吐出口气,她力气大,背着三岁半的小娃跟没事人一样。
但脚下的路不好走,她要克服泥点子甩到衣服上的情绪,和控制脚下不要打滑。
远远,看到有人赶着小骡子走过来,她多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小白圭倒是眼尖:“奶奶~”
他脆爽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对面的一人一骡,速度明显加快。
“娘,你怎么来了。”赵云惜连忙问。
“我一看下雨就说来接你们,套了车说你俩都好坐,结果那车轮老是滚泥,我送到村头你庆爷家,耽误了一会儿。”
李春容后背都湿透了。
赵云惜心中感怀,让李春容抱着白丰坐骡子,她却不肯,说自己已经一身泥,让她坐。
两人争执片刻,天边又翻滚起黑云,赵云惜只得作罢,连忙抱着白圭上骡车,三人一道回家了。
“快走,甜甜还在家里,我让福米看着她。”
“那快些走,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好在离得不远,三人一道回家,刚一开院门就听见小狗汪汪地叫声,赵云惜心中一紧,抱着白圭就翻身下来,让他立在前院,连忙去找福米。
就见??
甜甜小脸上黑灰、白面随机排布,两个小揪揪也歪了,福米正咬着她小揪揪往外拽。
吓得赵云惜心都不跳了。
“福米!你干什么!”她顺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把它的嘴拍开,去检查甜甜有没有受伤。
发现没事才松了口气。
“干啥?”
她拎着福米的耳朵凶:“欺负甜甜干啥?”
结果一抬头,就见厨房被弄得一团乱,面撒了半袋,灶还在往外冒烟。
她突然琢磨出味儿来了。
怕是福米要救甜甜,才咬着她小揪揪往外拽。
甜甜抠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娘............不、打。”
赵云惜摸摸她的脑袋,和李春容进厨房一看,约摸是她想学着做饭,结果弄得比较惨烈。
“你饿了吗?那等等哦,我跟你奶现在做饭吃。”
赵云惜摸摸甜甜的头,又亲亲福米的头,刚才白挨一巴掌,再去把白圭抱回来,这才开始做饭。
“不......不......”甜甜急得眼眶红红,却张不开嘴,恨恨地抿着嘴巴。
“没事,我知道甜甜宝宝是想让娘、奶、哥哥回来就有饭吃,对不对?你还小,做不来很正常,不必懊恼。”
赵云惜安慰她,这孩子也是实诚。
她择菜,李春容和面擀面条,两人很快就做好了,给他打了荷包蛋。
“快吃吧。”赵云惜道。
白圭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愉快地吸溜溜,还碰碰身旁的甜甜,美滋滋道:“妹妹快吃,好香。”
甜甜腼腆一笑。
赵云惜看着俩小孩吃得香,就露出笑容来,这才腾出空间问:“今天卖炸鸡怎么样?”
说起这个,李春容就上劲,她捧着钱匣子过来,笑眯眯道:“跟你上回的定价一样,半斤二十二文,再送人家一两,我带了有六只小公鸡,净肉十八斤多,偶尔再给人家添一块,下来也卖了七百文!天?!七百文!六只鸡总共花了三百文,这都
能赚一半多了,我爱卖炸鸡。”
一把铜钱放在钱匣子里,响的声音简直悦耳动听。
赵云惜极喜欢听。
“你大伯要给你抽份子,我要不要也给你抽?”李春容兴致勃勃道。
赵云惜懒洋洋地喝着面汤:“娘,你跟我分这么清,我会伤心的。”
看着她眉眼间盈满笑意,李春容只得作罢,现在家里不愁吃喝,而且她发现摆摊的进项不错,有了盼头,对钱就抠得没有那么死,对身边人也会更加宽容。
等吃完饭,赵云惜要去洗碗,被婆母拦了,说她读书也好绣花也罢,不能把手给弄糙了。
“没事,多抹点面脂。”她随口道。
李春容仍然不许:“你娘老了,点就点,但你和文明还年轻,他下场考科举,万一考上了,你就是举人娘子,跟着他去做官家娘子,可不能伸出一双大粗手。”
再者有更深层次的,她作为婆母不好说,小娘子供着男人读书,他们是飞黄腾达了,可转头来嫌家里娘子糙,这样的男人多的是!
她是当娘的自然不怕,可云娘不是,她也不敢说自己儿子就不花心。
村里就有一户花花肠子,后来赚了些钱,喜欢上一个当垆卖酒的寡妇,那寡妇细软的身段杨柳的腰,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可贴心了,纵然比那同村大了几岁,他却迷得不行,险些为了寡妇要休了他娘子。
幸而那寡妇一心只想卖酒,不想为男人舍弃家业。
李春容想想就觉得,女子读书、美丽,自己要好好的,才能找住男人的心。
赵云惜也就不再坚持。
回书房后,她先把要背的背了,这才拿出字帖练字。
还记得当时刚穿越来时,瞧见张文明的字,就觉得他特别厉害,写出来跟印刷不差什么。
现在她也厉害了。
果然还是别人有不如我有,自己有是最爽的。
她认真练着大字。
白圭在她身侧,小小的身子坐得板正,小手执着笔,姿态格外娴熟。
他好像很喜欢读书习字,练大字这样枯燥,他小小孩童却露出甘之如饴的表情。
赵云惜弯唇轻笑。
小白猫跳上书桌,挨着白圭的胳膊窝下,尾巴轻轻地晃动着,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
白圭顺手摸摸它,又接着练大字。
赵云惜看着就觉得好玩,摸摸小龟龟的脑袋,再摸摸小猫猫的脑袋,这才温声道:“今日天阴,天黑的快,别练字了,休息休息吧。”
白圭听话地放下笔。
赵云惜牵着他的手来到院中,甜甜正在跟福米捡球的游戏。
“弟弟。”她喊。
白圭鼓着脸颊:“叫哥哥。”
“弟弟。”
龟龟求救地看向母亲,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叫姐姐,甜甜原本就比你大。“
“姐姐。”他乖乖减。
赵云惜放着两人玩,来后院看当初养的鸡鸭鹅,现在都吃完了,就剩下三只下蛋的母鸡。
看来吃得还挺猛。
她又去前院看看自家的菜园子,菘菜、萝卜已经育上苗了,她有些震惊。
“娘,这么早就育苗?”她惊讶。
“这是早的,萝卜吃缨,晒成干菜放着,我已经备了很多干菜,但是还不够,还得再备。”
李春容细细解释。
赵云惜点头,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我的香露存的货,根本顶不到来年开花!“
天?。
她顿时急切起来,还想着等九月桂花开的时候,做一批桂花的,这样掺着卖,就能顶得久些。
那现在就备猫冬菜,那还有机会等到桂花开吗?
她的木樨香露!
“能开,只不过花期短些。”李春容点头道。
赵云惜这才放心下来,她压迫感也起来了。
她有两套认知,一套是古代版小冰河时代,一套是现代版,江陵的冬季短暂且不冷。
有时候这两套认知会打架。
第二日雨停了,凌晨听见李春容起床的声音,她就也起床,跟着一起处理鸡肉,炸的欠点火候再放着,等有人买过一遍油,吃起来就跟现炸的一样了。
李春容勤快又干净,小推车和桌面被她收拾得极为整洁,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娘,你路上小心,和秀兰婶子他们结伴,天亮了再走。”她殷切叮嘱。
赵云惜又踩着木屐,背着白圭回林宅读书。
上午读书,下午学琴棋书画。
她到底是成年人的灵魂,成长的很快,已经在闲暇之余,开始借书回家看了。
她想看遍藏书,当你沉浸进去,只觉得学得越深越爽。
又下了场雨。
先前做的秋装就用上了,她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真的冬天快来了?
明明她还在等待盛夏!
赵云惜开始备货,让银楼掌柜多送原材料过来,免得中间青黄不接的尴尬。
很快,成车的原材料往这里拉,赵云惜庆幸自己力气大,体力好,忙起来也能抗住。
要是柔柔弱弱,还真是没办法承担这些体力工作。
赵云惜一连忙了好些日子,等句休时,张镇、张文明回来,又帮着弄了两日,才算作罢。
看着收集一地窖的坛子,她就觉得心满意足,香露这个生意做得,古人喜香,又是从唐朝就出名的香露,没见过也听过,根本不愁卖。
她自己去卖可能赚得更多,那她就没机会提升自己了,而且张文明不考中举人,她还是隐在后方赚点小钱就挺好。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赚钱,是她理想中的人生了。
前世996,这辈子拒绝。
虽然不躺平,但也不会为了搞钱拼命。
赵云惜细细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银钱,其实很多了,卖的方子、分红加起来,到手的银钱有四百多两,买地花了一百多两,她的名下也有十几亩地,还剩三百出头,够她吃吃喝喝养老了,这回大伯从南方回来,还得再给一批分红,她猜测,上回
都有二百两,这次冒着生命危险跑过去,定然是也有的。
她在心中猜测。
结果还真有。
天色擦黑时,黑沉的夜色中,飘着几颗星,门被轻轻叩响,福米汪了一声,对着大门的方向虎视眈眈。
“谁?”张镇问。
无人应答,又敲了两下门。
赵云惜和张文明对视一眼。
她掂着斧头,张文明拎着锄头,张镇见两人神经兮兮,也跟着抄起佩刀。
三人拎着武器来到门后,李春容带着白圭、甜甜躲在屋里。
“谁呀?”张镇又压低声音问。
“我,张?!”门外声音压得很低。
赵云惜听出来熟悉的声音,这才开门,一开门就见他怀里揣着一把东西,鬼鬼祟祟地观察着周围。
“快进屋。”张?风尘仆仆。
等进了院子,关了门,这才往客厅走去。
“给。”他将怀里的包裹递过来。
赵云惜接过来,疑惑问:“咋了,神神秘秘的?”
谁知,全是银子。
略微氧化发黑的银子,满满一兜。
“南边没有银号,只能拿现银回来,一路上战战兢兢,都要吓死了!往后真不去了!”张?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消瘦黝黑的脸。
“看看下面,我还换的有金子,要不然太沉了拿不动。”张?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有点不忍直视。
他们家基因好,长得都好看,晒黑了也是个俊老头。
“大伯,你拿命拼来的,给我分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么多拿着烫手,赵云惜扒拉出来几个碎金块,顿时瞪大眼睛。在前世,论克卖的,她自始至终没买过金子,很是舍不得。
没想到,现在自己挣来金子了。
“都是按着份额分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是拿命拼的,所以多拿了两份!我赚得比你多,你不用心疼我。”张?想起来自己埋下的一兜黄金,就忍不住脊背挺直。
赵云惜这才不多说,轻轻抚摸着银子,笑眯眯道:“大伯讲信义,是张家的福气。”
她目前拿出来的都是小头,像是竹纸、蜡烛这些看似能赚钱,但还有很多没有拿出来,她也要投石问路,看看彼此能不能合作成长。
她拿出来时就想过了,如果张家和赵家不能共同成长,形成一股势力,单靠她一人,根本做不起来生意,甚至不如直接摆摊卖个炸鸡来的好。
幸好,幸好。
赵云惜捏着银子,心里也高兴。
张钺这才起身,笑着道:“我这里,以后就卖卖竹纸、香露、蜡烛,再也不跑商了,怕是赚不多了!”
“田州如今还乱着,说是湖广总督王大人平定了叛乱,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章程,我做了生意就走了,我们这没有战乱危险了!”张说了几句,拱拱手就要走。
张镇和张文明起身,就要拦着:“回去作甚,在这吃一碗。”
“她做好饭,就等我了,多日不见,我先回去,咱有空再叙。”
看着那黑瘦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张镇关上门,视线从银子上拔开,低声道:“你快收起来。”
就这样摆着,他快忍不住了!
李春容也是别开脸不看,再看一会儿就想让他们充公了。
张文明看看银子又看看娘子,抿着薄唇,脸沉了下来。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这次休沐回家,她娘把上回买的布料都做成衣装了,他都有三套缎子的,以前家里哪有这条件。
都是云娘带来的好。
张文明垂眸低声:“云娘,你收起来吧。”
张家从不苛待自家人。
赵云惜温温柔柔道:“相公,你买笔墨纸砚、程文书籍时,不必再委屈自己,我努力赚钱,就是想让你和白过上好日子,你往后不用再操心钱的事,只管安心科举便是,我会好好支持你的。”
她想明白了,既然给张文明花钱拦不住,那她得要个好名声。
通过张?赚的钱,根本瞒不住,那就不瞒了。
若是张文明一味的奢侈、乱花钱,让她的小白圭没钱花,那她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办了。
张文明见她眉眼清亮,翦水秋瞳中映出他的身影,一时无话。
她好像,除了拒绝和他同房,一直都很好。
见小两口情意绵绵,张镇和李春容对视一眼,一个抱着白圭,一个牵着甜甜,火速离开。
堂屋一时间只剩下二人。
赵云惜决定改变策略后,认真思索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发展确实绕不开张文明,使审视地盯着他看。
牵着他的衣袖,领着他进了内室。
张文明薄唇紧抿,想着她到底要做什么,紧张地心里怦怦跳。
然而赵云惜腼腆一笑,用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她收回目光,捧出书,慢慢读着。
张文明就在猜,她到底是什么章程,目光定在那秀致的下颌上,半晌移不开。
片刻后。
“夫子讲说,让我们这个月备好冬衣、被褥,今年冷的早,怕大雪封路,来不及备。”张文明低声道。
“嗯。”赵云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娘会给你备齐的。”
看了会儿书,她困了就躺下睡了。
张文明却有些睡不着,想起前日宋微跟他说,听说他家卖炸鸡,让帮着捎一点。
又想起来那截雪白秀致的下颌。
他若是再考不中举人,娘子的学识超过他,那他的脸面真的没有地方搁了。
又想起白圭,他读书后,性子越发沉静,不似凡童,和他说话,偶尔会有种错觉,他在和一个智者对话。
她把他养的很好。
隔日。
赵云惜一觉睡醒,就敏锐地察觉到人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睛,就见张文明正躺在床外侧,睡得正香。
她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跨过他就要起床,还要帮李容去弄鸡肉,也得忙活好一会儿。
结果刚一动,就踩着了被子,被子下滑,张文明一动,露出结实的臂膀。
她向来觉得男人穿兜肚有些伤眼睛,因此别开脸没看,扬长而去。
床榻上的某人,疑惑地眨眨眼睛,也跟着起身。他特意在夹层放了玫瑰花和排草,没想到她竟没反应。
看来宋微提的法子,无用。
“娘,我剁肉,你先收拾别的。”赵云惜提着砍骨刀,很快将八只鸡给剁好了。
“今天卖八只,看卖得咋样,要是行,就再添两只。”这是真赚钱,愿意买炸鸡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她才知道,江陵城中的百姓也很富,买东西吃不眨眼。
若是来客,他们就一斤两斤的买,阔绰得很。
赵云惜笑着点头:“娘别累着自己。”
八只鸡够呛。
杀着都累。
“请秀兰婶子帮着杀的?”她随口问。
“是的,把鸡杂给她就行,她杀得干干净净拿来,她可真能干,二更就起床了。”起床把鸡杀了,再把面揉好开始贴饼子,攒着拿来和他们一起摆摊。
李春容想,她那个吃苦的劲,她真做不到。
“女人能干,村里大多都是女人知事,肯干。”赵云惜看出来,村里女人是真能干啊,面朝黄土背朝天,挖起地来真的很猛。
两人正说笑着,就见张文明穿好衣服出来了。
赵云惜上前温柔地替他整理着衣襟,含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张文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啪。”李春容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云娘恨不得把心掏给你吃,你摆个脸色给谁看。”
张文明:委屈极了。
他黑着脸,薄唇紧抿。
赵云惜腼腆一笑,这可不关她什么事。
没一会儿,白圭被张镇抱着出来了。要帮着烧火,被赵云惜赶走了:“这是油锅,小孩不能靠近,你出去玩吧。”
油锅太过危险,和普通炒菜做饭不同。
白圭就回去背书了,他还非得捧着书,现在灶房门口能瞧见娘亲的地方。
被这么一打岔,张文明洗把脸回来,也不好有情绪了,就帮着烧火。
张镇检查了柴火和水缸,这才拎着佩刀走了。
李春容觑了他一眼,唇瓣蠕动没说话了。老夫老妻,好像确实没什么话说。
张文明也该走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娘子。
“相公路上慢些走,等到县学了,别委屈自己,缺什么尽管买,该吃吃,该喝喝。”
赵云惜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嗯。”
张文明应了一声,心里雀跃了些,出门时,抱了抱白圭,笑吟吟道:“爹走了,你在家保护好娘。”
白圭圈住他的脖颈,奶里奶气地交代:“爹去县学要想我和娘,我们也会想你。”
说起这个,张文明表示心中酸涩,他娘子都不想要他了,在他努力下,已经会关心他了!
他翘起唇角:“嗯。”
张文明起身往外走去,临关门时,又瞧了一眼挽着袖子在忙的娘子,她迎着晨光,冲他微微一笑,他心头顿时软成一团。
人都走了,她们鸡块也炸好了,李春容就也套车要走,赵云惜便牵着小白也跟着走。
“娘,我晚上带着白圭回赵家台,就不回来吃饭,你和甜甜早些吃,不必等我们。”赵云惜交代。
她打算回娘家一趟。
早先穿越过来时,她娘帮了她一把,她都记着。
想着要去找娘,她心里就生出几分雀跃,觉得时光过得有些慢。
晌午听课高高兴兴的,下午刺绣也高高兴兴的,看得绣娘疑惑不已。
等下课了,她扭头就走。
林子坳在身后想跟她打声招呼都没有喊应。
回赵家台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赵云惜晃了晃神,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觉得自己也曾踏着夕阳,踩着影子走路。
“云娘回来了?”刘氏端着盆水往外倒,一见她的身影,顿时高兴坏了。
“快进屋!”刘氏乐呵呵地站在门口。
“姑姑!龟龟!”小树噌一下窜出来,给他们看身上的直裰:“看!我也读书去了!”
赵云惜捏捏他的脸:“那真好呀,要跟我们比一次吗?”
小树有些没信心,他试探着道:“不许欺负我。”
白圭点头。
“那我们比背和默。”
小树想想都简单,就果断点头,他还捡了个软柿子捏,给白丰肩,要跟他比。
然而他比起来才发现自己简单了,小白圭能把他问懵。
等他反问时,对方答得有理有据,比他流利多了。
小树发现捏软柿子失败,就立马转移目标。
赵云惜他照样打不过。
写字环节??
三副字并排摆着,谁最好不好说,谁不好一眼出。
小树到底没谈几天,练的时间短,连基础的横平竖直不滴墨都做不到。
可恶啊。
他有些不服气。
“菜就多练。”赵云惜哼笑。
刘氏笑骂:“你也是出息了,跟个小孩比什么,你自小读书,被他个新人蛋子给比下去,那才丢人。”
赵云惜牵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软声撒娇:“娘不疼我,还凶我。”
顿时把刘氏闹得没脾气,捧着她的字,怎么看怎么喜欢。
“白圭这字写得也漂亮、工整。”她很喜欢读书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读书人。
小树一看:“奶,你拿倒了?”
刘氏顺手给他一巴掌。
几人闹着,听着她们声音的周菊走出来,笑着道:“妹妹回来了?让老妈子给你做红烧肉吃!”
赵云惜连忙喊嫂子。
“快坐下,我给你倒红糖水去。”周菊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坐下。
这小姑子送来的方子,让他们赚了不少银钱,孩子都送去读书了,虽然很忙很累,但是能赚钱,就让他们很高兴。
有盼头,人干啥都有劲。
“分你一成利,都给你存着呢。”刘氏小声跟她咬耳朵:“娘盯得紧紧的,谁都别想欺负你。”
赵云惜心里暖暖的,温和道:“我相信你和哥嫂,当初要不是娘送我去读书,教我摆摊做精米包油条,我也不会想到这些玩意儿,不会有勇气去赚钱,娘,功劳都是你的。”
她一说话,眉眼亮亮的,特别真诚。
刘氏握住她的手,半晌才说:“好孩子。”
白圭也凑上前来,奶香的身子挨着刘氏,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软声道:“龟龟也喜欢嘎嘎,很亲。”
把刘氏哄得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道:“真是嘎嘎的小心肝,怎么养出来嘴巴这么甜的小孩?你几个表兄,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
“是娘亲生的。”白圭软糯回。
刘氏哈哈大笑,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去找表亲玩,这才看向女儿。
“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她连忙问。
“没,半个月没回家,想你了,回来看看。”赵云惜真想她们了。
“龟龟,你娘呢?”一个大嗓门问。
赵云惜从窗户探头探脑:“爹,我在这。”
赵屠户乐呵呵道:“听淙淙说你回来了,我去买了只兔子,晚上做红烧兔!”
赵云惜笑逐颜开:“好耶...吃肉吃肉!”
赵屠户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咋没听别人叫过?”她记忆里也没有,都是叫她刘娘子。
“庄户人家,以前不兴起名字,都是大丫、二丫的混叫着,不过我小名就叫留儿、刘儿,我很烦这个小名,正好长大了没人叫。”刘氏稀罕地看着她:“问这干啥?”
“哦,问问,要不你再起个名?”她问。
“起过,时间长没人叫,我自己都忘了,都说留儿这个名字好,我才能生你五个哥哥,但是我不喜欢。”刘氏哼笑:“好没意思。”
赵云惜懂了。
留儿。
“你娘吃过的苦,不叫我女儿吃!我小时候天天听戏,就为了给我女儿起名,后来才给你起了云惜这个名。”
刘氏说着也有些唏?:“你爹也没啥正经名字,原先叫柱子,后来接手你爷的衣钵做屠户,就叫赵屠户了,喊出来喊应就行。”
赵云惜:………………
“那我哥的名字?”她觉得起得怪好。
还以为是请人起的。
“也是听戏听来的。”刘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赵云升回来了,他先是把在院里玩的白圭抱起来甩了一圈,这才把晕乎乎的龟患放地上,看他踉踉跄跄走不直,就哈哈大笑。
小白圭:!!!
哇,坏舅舅。
赵云惜探出窗,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赵小二!你干啥!”
赵云升笑一半被警告了,顿时憋住不敢笑。
赵云文走过来,立在窗前,笑眯眯道:“吃不吃猪头脸,今天卤肉店买了猪头,感觉时辰差不多了。”
“来点吧。”赵云惜有亿点点想吃。
等到吃饭时,赵家人对她更加热情似火:“你那鸡蛋糕好卖得很,我们都快忙不过来了,想着建个作坊,请人来帮忙和面。”
打发鸡蛋清和烤是最关键的步骤,他们得捂着不让别人知道。
赵云惜随口道:“可以啊,或者是每个人就负责一个工序,做得久了,不就格外熟练吗?”
流水线搬上来。
周菊眼前一亮:“可以试试,我和面是真没耐心,又是和又是筛,麻烦得很,我给你们打鸡蛋。”
几个妯娌很快各自领了活,打算明天试试。
赵云惜见大家忙,笑着道:“那你们别忘了面脂!冬日这个也好卖,我还想着订购五十瓶,拿来送人,包装漂亮一点。”
她拿出一块银子当定金。
周菊连忙道:“这不收钱,就是一点草药钱,咋能要你钱呢。”
刘氏也点头。
赵云惜笑:“我还给你们来个开门红,可不能拒绝。”
周菊还要推辞,刘氏直接应了:“五十罐是吧!没问题!”
赵云惜登时轻笑出来。
“娘,爽快!”
几人聊着天,赵屠户已经把兔子杀好,拿去给老妈子炖了。
他洗干净手上的血,又换了衣裳,这才凑过来,笑眯眯道:“好几天不见白圭,胖了,高了。”
白努力挺直脊背,望着高高的嘎公,奶里奶气问:“我以后可以和嘎公、大舅一样高高壮壮的吗?”
他满脸艳羡。
“你们胳膊比我腰还粗!“
刘氏连忙道:“小孩没有腰!没有腰!”
白圭掐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有!“
刘氏:“没有!”
“好吧,没有哦。”白圭不争了。
赵屠户哈哈大笑起来,特别鼓出肱二头肌给他摸:“你呀,小书生,怕是难咯~”
他这扛猪扛出来的肌肉。
“吃饭了!”老妈子喊。
赵云惜特别喜欢别人喊吃饭了的声音,对她来说,宛若天籁之音。
“来咯~”她快活应答。
“来咯~”白圭也跟着学。
大家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等落座后,赵家人并不馋嘴,家里做屠户的富裕不说,还天天接触肉,吃多了自然不馋嘴,因此聊着天,气氛火热。
“小树,背千字文给你姑姑听。”
“淙淙,背幼学琼林给你姑姑听。”
“小溪背三字经!”
赵云惜认真听着稚嫩的童音,唇角勾出惬意的微笑。
几个孩子也都聪明,背得很好。
“龟龟背个啥?”
“孟子?”
稚嫩的童音在室内响起,小白圭背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睛肉肉吃。
他跟他娘一样爱吃肉。
众人见他小嘴巴鼓鼓,顿时会心一笑。
“白圭聪慧,读书上你得抓紧点,小孩都爱玩,偷摸地就想玩一会儿。”
刘氏随口叮嘱。
谁知??
白圭放下手中的肉,满脸郑重道:“白丰喜欢读书,背书很快乐,不想偷玩。”
刘氏顿时被萌得满脸开花:“好好好,白圭不爱玩,爱读书。”
赵云惜想,她儿时就是那个抽空想玩一下的。
等吃完饭,天色也擦黑了,万物昏黄起来。
“娘,爹,我回张家台了。”她摆摆手,又和哥嫂打招呼,这才慢慢往家走去。
风吹过她身上的锦绣直缀,束发的发带被风吹得飘起。
刘氏心中感念,她的孩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长大了。
白圭背着小书包,里面装满了刘氏给他装的糖和点心。
“娘,你的娘在你小的时候也会抱着你吗?”他好奇问。
赵云惜回忆以前,不光刘氏整天抱着她,赵屠户也爱抱,整天把她在怀里,顶在肩上。
“会。”她答。
白圭慢吞吞地嗷了一声。
两人手牵着手,踏着月色回张家台,走到村口时,又瞧见熟悉的配置。
李春容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甜甜,福米卧在他们脚边,头上顶着小猫咪。
“汪。”福米最先发现。
赵云惜快快几步走过来,笑眯眯道:“娘,冷不冷,快回吧。”
小白圭抱起他的小白猫,又摸摸他的小白狗,这才心满意足地和两人打招呼。
“奶奶,姐姐。”
几人一起回家。
村里偶尔有狗叫的声音,更多的是蛐蛐、青蛙、不知名的鸟虫。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小白圭念着诗,昂着小脑袋问:“就是现在么?“
赵云惜笑着点头,温和道:“早稻呢五六月割,晚稻就差不多再有几天了。”
“此情此景,用这首诗,确实贴切。”
看来龟龟患把诗意也了解了,并不是一味地胡背。
“原来这样。”白圭小小的脸蛋满是思考。
赵云惜捏捏他的脸:“小孩不要想太多,会长不高。”
小大人一样。
白圭的小脸被她捏红了,顿时没有那股老气横秋。
“娘。”他有些无奈。
赵云惜舒服了。
回去后,也是累了,各自洗洗睡了,赵云惜再琢磨跟他分床睡,想着给他单独打个小床。
谁知跟李春容一说,她就受不了。
“这孩子这么小,一个人睡多可怜,冬天冷得很,很多老人小孩都挺不过去,就得跟大人睡一起,啥小男孩,从你肚子掉出来的肉,跟他娘睡天经地义。”
“可不能叫他自己睡。”
李春容不放心。
赵云惜摸了摸鼻子,这还是对方第一次起高腔,她连忙安抚:“我就问问。”
她记得什么育儿专家说,小孩三岁分床比较独立,才想着问问的。
“自家孩子自家疼,你不搂着他睡,孩子晚上多冷啊。”
李春容直接就是你死了这条心,不可能。
赵云惜表示知道了。
“娘。”小白圭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就缩在墙角,我不搞你了,我就睡一点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