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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布料搭在白圭身上,比照着看哪个颜色好看。赵云惜想着,既然不缺钱,孩子的衣裳就要多备几套。
棉布和麻布就摆在桌面上,棉布尚有清浅的好颜色,而麻布多为灰、褐、青、白几色。
李春容看都没看,她在盯着缎子,印象中在卖精米包油条时,曾瞧见一个小姑娘穿丁香色的缎子,配着白绫袄,衬得跟小仙女一样,她当时就记在心里,想给云娘也凑一身。
今天她带足了钱。
“要三尺白绫,五尺丁香缎子,再给些湖蓝的布头,给白绫袄滚边......”这样一想,觉得极好看。
大家各看各的,赵云惜先是买了给俩爹的布,再给俩娘买,轮到张文明她就问:“文明,你衣裳可够穿?”
张文明自然说够穿,让她不必给他买。
刘氏觑了一眼,连忙道:“我给女婿买,那湖蓝做个?衫就好看,清爽素净。”
几人你选一个我选一个,很快选了一堆,几个男人的好选,青、绿二色随便选。
最后堆出来有二十匹布,看的掌柜笑歪了嘴,没想到还是个大买卖。
“这细棉布三钱一匹,统共三匹,这几匹颜色漂亮的细棉布四钱一匹,统共十匹,弹熟的棉花七十铜板一斤,统共二十斤......
白圭掐着手指,在心里暗算,等掌柜说完,他便咬出数字了:“十二两三钱零六个铜板。”
掌柜手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刚一停下,尚未说出数,就被奶音给盖了,登时有些诧异,回过神来,连忙夸:“你家小子专门学数算的?怎的这样厉害!”
赵云惜已经习惯了,腼腆一笑:“掌柜便宜些吧。”
她讲价能力并不好,往后退一步,把战场让给刘氏和李春容。
果然,掌柜神色都紧张起来。
和面皮软的小娘子比起来,人过中年,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人家就要实打实的优惠。
“我们买这么多,掌柜你说个实诚价.....”
“就是啊,我们平日里都念着你老倌实诚,今天报价这么高。”
一番争辩,掌柜一副不赚钱不赚钱的表情下,只收了十两,并搭了两斤各色布头。
赵云惜冲着俩娘竖起大拇指。
“你们两个太厉害了。”
把给赵屠户和刘氏的分开装了,几人饥肠辘辘,这才找地方下馆子去。
赵云惜还没吃过这时的饭馆,便觉得很好奇。
狠狠心,找了个装修漂亮干净的店,几人走了进去,小推车上全是货,店小二眼尖地看到,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能买这么多东西,可见不差钱。
赵云惜了解家人口味,便点了招牌菜,每人爱吃的也点一份,七口人点了一份菜,这才作罢。
“鱼糕、皮条鳝鱼、干张扣肉、龙凤配、冬瓜整裙羹、笔架鱼肚、松滋荞麦豆皮、米圆子、欢喜坨、八宝饭……………”林林总总点了这许多,她都没吃过,顿时搓了搓手,很是期待。
这边一点菜,后厨已经吆喝声起,能听到切菜备菜、开锅炉的声音。
赵云惜很想去后厨看看,可惜厨艺也属于不传之秘。
刘氏笑眯眯道:“今天让你看看你娘的饭量!”
李春容有些心疼钱,都是大菜,听着就很贵,一顿怕是得几钱银子,但亲家在,她不愿意丢面子。
这家酒楼火爆是有原因的,上来的菜,分量大,看着色香俱全,就等品尝味了!
“快吃吧,这八宝饭小孩爱吃,给白圭和甜甜盛点。”
“爹,你爱吃?段。”
“娘,尝尝欢喜地。”
赵云惜劝几句,挨个尝了尝,觉得招牌菜和地方特色还是有道理的,真的有自己独特的风味在。
张镇在和赵屠户喝酒,两人往那一坐,都是铁塔类型,店小二倒酒时,脸上的笑容都诚恳几分。
实在是两人看着就不好惹。
赵云惜瞥了两眼,快速进食,都好吃。
几人吃吃喝喝,最后花了八钱银子,店家送了桂花糕、炊饼、桂花醪糟等,让几人手里又提上许多东西。
赵云惜吃饱了就有点困,不想逛了,见众人都没有兴奋劲了,这才打道回府。
刘氏和赵屠户肩上扛着,手里提着,故意捡人多的路线地往家走,刘氏笑得格外开怀。
结果迎面走过来她好友和她女儿,她呲着的大牙更是收不回来。
以前云娘嫁给秀才做娘子,但张家清贫,她白白胖胖的闺女嫁去,每回回来,穿着半旧的棉布衣裳,人也干瘦的不行,怀里的娃娃倒是可爱圆润,可把她闺女拽得眼窝深陷,她每回看着心里都不好受。
而面前的葛娘子就心疼得不行,每回来还要送点好吃的来,说是自家闺女自家心疼,别指着旁人。
她心里就更难受,两人话题就更多了。
“哟,刘娘子,你这咋还扯这么多?你家云娘怀了?”葛娘子凑近了些,笑眯眯问。
“害,我家云娘也真是的,非得说她娘好,要给她娘穿金戴银买衣裳,自己还打扮的那么朴素,一根丝带绑头发,非说我头上插戴少,要给我买银簪,现在又说我手腕空空,要带大泥鳅背的银镯子,瞧瞧,我分明不要的,非买非卖,讲不听!”
“瞎日白(闲扯)许久,还多添了布料,说叫她老娘穿得鲜鲜亮亮的。”
刘氏昂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着葛娘子:“你说说看,买这么多东西,给她娘累的!”
赵屠户摸了摸鼻子,这得意劲儿都快冲天了。
葛娘子看看那粗实的银镯子,漂亮的细棉布料,顿时艳羡极了,一叠声道:“云娘知道疼你!你也别吃拿你闺女,他家没你男人能挣钱,叫她自己吃好点。
“不过云娘现在有本事,小时候没白读书,那时候就看她机灵,果然学到东西了,我到时也送我大孙子读书去,你家几个孙子送了没?我看小树那孩子行,踏实能干还聪明,像她姑。”
葛娘子还要再说,迎面走来一群人,几人寒暄起来,截住她话头。
周小娘子笑着夸:“云娘现在过得越来越好了,恭喜你呀,刘婶子。”
刘氏这才笑眯眯道:“二丫有空去我家玩,给你鸡蛋糕吃,别带你娘哈。
葛娘子顿时无语,留儿还和以前一样,瞧见赵大娘子就生气。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赵家台都知道赵屠户家闺女极孝顺,给她娘从头买到脚。
刘氏晚上睡觉,睡着了还咯咯笑出声。
踏过石桥,穿过家后那弯曲流淌的小溪,就能闻到青竹独有的凉风味道。
晴朗的天气,树荫碧绿之下,是成排的茅屋,清幽绿草点缀其中。
张镇和张文明将东西运回来,收到仓库,爷坐下就不说话了。
逛街逛到累挺。
赵云惜、李春容、甜甜三人就围着新买的东西很感兴趣,布料、小玩意儿都喜欢。
甜甜往那一蹲,裤腿就短了一截。
赵云惜瞥了一眼看到了,这才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甜甜现在吃得饱穿得暖,除了说话不流利以外,身子跟黄豆芽一样见风就长。
之前穿不上白圭的旧衣,如今自己新制的旧衣也短了,幸好是夏日,短了还凉快,但秋日冷,衣裳的放量就得大一点。
“你又高了点。”赵云惜满脸欣慰。
甜甜抿着唇瓣,腼腆地笑。
李春容也跟着看过来,笑着道:“确实不像以前的小鸡患样了,我就说多吃有用。”
有一种饿,叫你奶觉得你饿,每回甜甜拍着肚肚表示饱了,她就让多喝两口粥,慢慢胃口撑大了,身子也跟着长。
但是她自幼流浪,亏空太多,早先都没什么变化,这就这个月开始猛长。
把东西都收好,几人懒洋洋地坐在树荫下,白圭有些热,靠在娘亲怀里打瞌睡,被热得小脸泛红鼻尖冒汗也不肯走。
张镇看了一眼,就拎着斧头出门了,过会儿砍了一堆毛竹,就在小溪边给破开,再抱着回来,开始做竹编。
他用刨子抽丝,又用手抹掉竹刺,看着白丰身子长短,这才开始编。
没一会儿,就成了一个。
又给甜甜编了一个。
“给。”张镇把竹编递给两人。
然后??白圭抱着竹编又窝娘亲怀里。
赵云惜被热得昏昏欲睡,索性抱着白圭回房睡觉,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擦黑了。
她在等盛夏。
那种炎热到心烦气躁,需要空调降温那种。
正想着,就见李春容捧着一堆衣裳过来,笑眯眯道:“看看,新给你做的衣裳,这个白绫袄配石榴裙穿,里面再给你做个棉裤,天冷也能穿……………”
“这套嫩草绿的上衣,配着粉粉的马面裙穿,活泼俏丽,就适合你这个年纪穿。”
“这套中规中矩,青布衣裳,干活了穿。”
李春容安排地明明白白,她拉住儿媳的手,温柔道:“先前家里不富裕,让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没叫过一声屈,现在你有本事能赚钱了,多想想自己,前些日子去江陵给爹娘买,给文明买,你自己还素着。”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她去江陵买的首饰。
“挑了很久,给你买了两支玉兰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银楼掌柜说,到时候拿去换也行。”
李春容心里想的很明白,她家文明是要考科举的,有个聪慧知礼的娘子很重要,而且家宅安宁,他也不用操心。
“家里的羊毛都纺成线了,你看还要弄什么?教我织东西吧,我和甜甜在家,闲着也无趣。”
“还是再瞰个什么买卖?”
人一赚钱,精神就很满足。
赵云惜闻言若有所思,笑着道:“跟甘夫人合作的作坊快好了,这批毛线放着,过几日就有绣娘来要,研发一些小东西,到时候作坊可以直接用。”
“咱自己做生意.......我的意思是,现在大伯那有分红,银楼有分红,娘就算在家玩,家里也够花了,还忙着做什么?”
她是想着,若张文明三年后真能再进一步,就得去荆州府,到时候需要的钱多,但也攒够了。到时候去那做买卖,想必也挣钱。
若是李春容的身体累坏了,那她就只能留在张家台照看孩子,公婆,那日子想想就没劲。
她喜欢读书,喜欢奋斗,喜欢钱掉进钱罐里的脆响,实在让她着迷。
“累啥?我不觉得累。”
赵云惜就推荐她做炸鸡吃,他们上回卖过,感觉还挺好。
“炸鸡也是做惯的,这种炸物香飘半条街,带去的小孩没人能抗住。”他们那天去那么晚,都那么好卖,她表示信心十足。
李春容一听,找个事儿做,顿时有劲许多。
“那我去收鸡,可我不会杀鸡。”她脸一垮。
“找你秀兰婶子杀!她干活利索,我跟你说,过了九月天就冷得出不了门,下个月我们也该冬粮了,那一下冷到来年三月呢。”李春容一想,急迫劲儿就来了。
赵云惜呆住,记忆中确实很冷很冷,九月就冷得出不了门,有一种看东北天气的感觉。
张镇也道:“下个月把窗纸重新糊上,冬天就不用管了。”
她还在等盛夏呢。
结果没有。
这就是小冰河时期?
赵云惜也有了些紧迫感,本来她悠哉悠哉,不当回事,毕竟现在有分红,有学业,她打算沉淀一下,好好地把明朝了解透,再多读些书,赚钱的事不着急,反正她和白圭不缺钱花。
但是还有寒冰屯粮这事,她终于理解李春容为什么抠门地吃糙米了,冬季太过漫长,对种庄稼的打击很大,收成一减再减。
“成,我们家收的租子倒是够吃,就是冬菜也要备,门口的菜园子该给菘菜、萝卜育苗了。”
李春容笑着道。
赵云惜点头,冬日严寒,那她和白圭出门读书就要做好防护措施,衣裳一定要穿厚实些,到时候做生意怕是也要停了,很多人家春夏的衣裳有,冬日还真不见得能凑齐见人的衣裳,自然无从出门逛街。
“我托大哥给我们捎一车煤炭,到时候屋里点着炉子,你们没那么冷。”张镇沉声道。
张文明立在一侧,他整日里县学读书,能跟衙役有几分交情,一是他有功名在身,二则张镇是王府侍卫,在王府这名头不好使,在外面,足够震慑了。
此刻他甚至充分体会到,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小白猫喵喵叫着,从他脚面踩过去,直奔小主人。
白圭伸手将小奶猫抱起来,笑眯眯道:“还要给小白猫做个暖和的猫窝,要不然它冷。”
小奶猫很乖很可爱,窝在白圭怀里一动不动,小白狗见状,就把脑袋搁在白圭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主打一个争宠。
赵云惜有些无语,拎着它的耳朵,让它在一边,重量都在她身上压着,她也嫌沉。
“汪!”小白狗表示也要抱抱。
赵云惜没想到,不光人类生二胎后老大会争宠,原来家养宠物,老大也会有争宠行为。
“乖。”
她敷衍地摸摸头。
福米顿时吐着舌头高高兴兴地摇尾巴。
“喵~“小白猫喵喵叫着,抬起自己的小爪垫,轻轻印在白圭手上。
夏日微风吹拂,树叶沙沙响,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奶猫、肥狗、胖小孩。
赵云惜眉眼微弯。
秋季说来就来,下了场雨,吹了些冷风,她就感觉到冷意,甚至过日子也是混沌的,没有日历没有手机,看季节更多是靠环境变化。
但嘉靖年间,她往常那些经验不大管用,明年应该就会好很多。
瞧着前面荷塘里头的最后几朵晚荷,她便多看两眼。
“你想吃藕了?等九月起塘,有鱼有藕,叫你娘给你做鱼糕和蜜藕吃。”
菊月大娘瞧见她在看荷塘,笑眯眯道。
赵云惜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家的。
“成呀。”她没拒绝。
亿点点馋嘴罢了。
两人碰见了就在一处闲聊,菊月现在吃得白白胖胖,脖颈间隐隐能瞧见大金链子,看来赚钱确实不少。
但是在农村不好张扬,就藏在衣领里头。
“你大伯又往南方去了,他带着三车蜡烛,三车香露,他说南方战事平定了,人们都传,出了个女将军,很是厉害,他在边缘徘徊,都听得好多传言,说南边放开了政策想跟朝廷做生意,现在去了好多商人,你大伯非要跟他同伴去,说是赚一波
回来,往后就在周围做做生意,他再跑不动了!还给你带了土仪,都是从南边带过来的。”菊月满脸劫后余生:“上回回信说进了湖广地界,再有半个月就回了,现在估计近了。”
赵云惜听得很感兴趣,竟还有女将军,不过听她的话音,应该是南方直隶州地区那些土皇帝家的事。
“回来就好,钱是赚不完的,个人的安全才重要。”她连忙劝慰。
怪不得,说是张家大伯会做生意,她却只见他在小村落晃,消失十天半个月又回来。
这回走得远,许久不见,确实行商去了。
“是这个理,到了南边,他们这里打仗那里打仗的,你大伯的信里说,过了咱这片往南,那蜘蛛跟咱的巴掌那么大,可吓人了。”
菊月有些担心她相公,这会儿冒险走得太远了。
赵云惜也懂这险情,古代交通不便,土匪、地、倭寇随机冒出来给你一刀,抢走你的货物和财物,还会要你的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别冒险了为好。”她温声劝。
小白圭捧着自己练的大字来找娘亲,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赵云惜细细打量,认真夸赞:“白圭宝宝的字写得真好!很有风骨!继续保持!”
小白圭抿着唇,笑得含蓄又得意。
菊月大娘瞧了,就觉得稀罕地厉害,也凑过来看,跟着不住点头:“横是横,竖是竖的,像个字!真厉害呀你。”
她不识字,偶尔见自家儿子练大字,知道好字是什么样。
白圭捧着字,眉眼清正地望过来,双手作揖,奶声道:“谢大奶奶夸赞。”
他今日在家,不像往日去学堂穿得那么庄重,以凉爽为主,棉麻交织的琵琶衫,同色的长裤,脚上是布鞋,露出一截藕节似得胳膊。
被蚊子叮了个大包。
菊月正聊着,就听见大孙子在喊,连忙走了。
赵云惜就牵着白圭的手,往家走去,回家后,用紫草膏给他涂上止痒。
她该练大字了。
近来她的字也不挨骂了,也算大有进步,林修然以前只圈出她写得好的地方,除此之外,全是不好。
现在偶尔圈出不好的地方。
她认真写着,读书写字对她来说就像是核/武/器,可以没有时机掏出来用,但不能没有。
她默写《中庸》,姿态极为认真。
等回神时,桌上点着蜡烛,而张文明立在一旁看着她。
他双眸晶亮,紧紧地盯着她。
“相公。”她盈盈一笑。
张文明有种无力感,并且十分生气,他习得圣人文章,并过了童生试成了秀才。
原以为可以一路高歌猛进,考中举人、进士,就可以大展拳脚,从此平步青云。
可他对娘子就有些无可奈何之感。
他终于长大了,却知道人心难测,不可掌控。他和白圭一样,被人夸着赞着,一路托举至此。
17......17.
他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理了理袖口,自顾自地离开了。
有时候觉得她凭什么如此,有时候觉得他自己活该。
一颗心揉碎了一样。
赵云惜隔着窗子,只能看见他离去的身影,眉眼微垂,低下头收起桌上的纸张。
琢磨着书房有些小了,到休时,就有些挪不开,有空再想法子扩大些。
有个整洁明亮的书房至关重要。
“吃饭了!”李春容喊。
赵云惜应了一声,收起纸笔,这才察觉饥肠辘辘。
她牵着正在背书的小白圭出去,就见张镇提着刀从外面进来,他整日里忙个不停。
张文明就被李春容养得只知读书读书读书。
赵云惜瞥了一眼,没多看,连忙进厨房帮着盛饭、端饭。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着树权。
家里已经开始吃树皮了?
“茄树皮,茄子老了,不结果了,我就出来,看这茄树长得不错,蒸来吃。”
李春容随口解释。
这是饥荒时吃饭的,后来饥荒是过了,但还记得茄树皮的滋味,一直没忘。
还挺好吃的。
赵云惜将信将疑。
等放到餐桌上,她尝了一口,觉得还行,甜甜的,能吃。
果然大家都尝个味儿就不碰了。
哪有放着肉不吃爱吃树皮的,就连李春容自己,尝了几口就放下了。
隔日。
早上最早起的是张镇和李春容,紧接着就是张文明要赶去县学。
而赵云惜和白圭离得最近,起得也晚,等她起来时,李春容已经在门口和秀兰婶子商量着收鸡、杀鸡的事,狗娃子在跟福米玩,他试图骑狗,但福米不给骑。
等听见白圭的声音,福米嗖的一下窜过来。
“小白狗。”白圭拍拍它。
“秀兰婶子。”赵云惜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奶奶,秀兰奶奶。”小白圭也上前打招呼。
两人进厨房端着早餐出来,坐在餐桌上吃饭,秀兰婶子盯着吃饭的娘俩,夏日的阳光有浅金色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像是一层柔白的光晕。
明明是旧桌旧椅,两人生的感觉,吃相也好,硬是衬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境。
跟他们农家不像。
身上那布料也不知是什么,细软流光,好看的厉害。
她一时怔住。
狗娃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吸着鼻涕看小乌龟,他和他们不同,一直干干净净,被抱在怀里娇宠,他们还嫌他不够皮实。
可此刻,他也想成为他。
“娘,我也想读书。”狗娃子擦了擦鼻涕,满脸向往。
狗娃子是王秀兰的老来子,素来疼得厉害,但是读书花费太多了,他家马上有三大半大小子要成婚,哪有那么多钱给孩子读书。
“别闹。”她沉着脸训斥。
她家没有一个做王府侍卫的老子,早先也是军户,后来没落了,就需要征丁时,会被征走。
赵云惜没说话,读书是一件颇费家资的事,一般人还真是没法子。
白圭抬眸,看见他眸中从期盼变成一片死寂。
秀兰婶子踢了他一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云惜觑着,都是邻居,狗娃子这孩子虽然皮,但确实有灵性,她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秀兰婶子,我娘打算去东街卖炸鸡,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配着卖糯米包油条,或者是面窝、烧饼、锅盔之类,这样别人买了肉再买点吃的配,不过摆摊做生意这事,还是以前那句,可能会赚钱,可能会赔钱,谁也说不好,现在离下雪还有两个
多月,累点,也能挣不少了。”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你和我娘也是个伴,她一个人,我怕她受欺负。”
李春容瘦巴巴的,吃的少干的多,个子也小,看着就好欺负。而秀兰婶子就不一样了,整天干农活,透着一股粗实泼辣。
古代想要好过,还得是凑堆儿,单打独斗不行。
王秀兰搓着手,激动极了,还想拉着赵云惜细说,被李春容挡了。
“叫他们先上学去,有空回来说。”
赵云惜歉意一笑,牵着小白圭就走了。
两人整日收拾得干净漂亮,李春容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得心满意足。
“你真当亲闺女养?瞧瞧你儿媳那衣裳,那手嫩的,我刚才伸手都没处捏,怕咱这手刮花了衣裳刮花你儿媳。”王秀兰也盯着两人背着书包的影子。
“衣裳是他们夫子家绣娘给做的,咱没有那手艺,手养得娇?你知道我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云娘是个好孩子,给我买银镯子都给挑泥鳅背那么粗的!”
李春容提起来就笑容满面。
王秀兰拨开她衣袖,果然见是粗实的手镯,顿时羡慕坏了,心里也带着期盼:“你说说看,云娘家还有妹妹没?说给我家老三,他进城当店小二呢,往后也可有出息。”
李春容得意一笑:“他家就她一个小女儿,她娘疼闺女,打小就送去跟他哥一起读书,她哥都没她能读。”
两人又商议一番关于杀鸡的话,如果王秀兰要摆摊卖东西,那就不能帮着杀鸡了,就得再找人,嘀咕半天才确定人选。
赵云惜坐在书房中,和林念念挨着,正听夫子考校功课。
张白丰满脸严肃,玉白的小脸昂着,静静地盯着夫子,有问有答,便有不懂的,也立马问了。
林修然满意至极,面上却半分不漏,甚至给他的题目也严些,让他自己多看书多思索。
轮到林子境、林子垣,亦是严厉。
而到了女桌这边,会背、懂释义,他便点头称赞,看得出来他也很疼爱林念念和林妙妙姐妹俩。
待赵云惜更是宽容,因为他知道,她会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
“近来你们的课业很不错,我的戒尺竟无用武之地,甚是遗憾,别让我捉到机会。”他不紧不慢地威胁一句,这就走了。
林子坳拿着书进来了。
他神采奕奕,笑吟吟道:“我已经定了明年下场参加童生试,过了以后,就要去县学读书,不跟你们打铁了。”
教孩子读书哪有那么容易,把他个半大小子气得头脑发蒙,气得头疼掉泪。
辅导课业真的很上头,他控制不住。
但爷爷说,这就是他要经过的路,未来的路比辅导课业难一万倍,连这点都克服不了,趁早死了科举的心。
林子坳就当是修心了。
猛然间得知可以摆脱他们,整个人的快乐无以言表。
赵云惜心下一顿,她便知道,她能用来读书的时光,只有这一年了。
白圭坐在第一排,眸子乌溜溜的,小孩的眼睛很亮,亮的能映出他的身影。
林子坳爱怜地摸摸他的小揪揪,心想,这个学生除外,他娘都比他气人。
虽然他娘也挺好的。
Tit......
等下课后,林子坳扭捏了半晌,还是凑过来,压低声音跟赵云惜道:“你等会儿能来凉亭,我跟你说点话吗?”
他想想要说的话,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脸红。
赵云惜凑近了看他红红的猴屁股,满脸若有所思。
小白圭虎视眈眈。
索性一起带上了。
等到了凉亭,已经摆好了茶点,丫鬟在不远处侯着。
“云姐姐………………你知道的,我父母在京城做官,如今的继祖母年岁和你一样,爷爷替我说了一门亲事,我想让你和继祖母一起去看看,我信你的。
林子坳说的可怜。
他和继祖母鲜少见面,可说亲这样的事,他还是想让亲近的人看看。
赵云惜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成,但我婚姻也是一团糟,并不知怎样才算好。”
她以前谈过两次恋爱,结局不太好,再加上信息爆发时代,看多了负面新闻,加上工作996,没有时间认识和了解男人,对婚姻并不盼望。
穿越后,张文明留给她的感官很复杂,她目前一心想着赚钱、读书,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不想去思考夫妻问题。
“你就帮着看看她的性子,要有蓬勃的生命力,要有柔和的心,要有处变不惊的能力,还要......”林子坳认真思索。
“还要漂亮的脸蛋,和柔美的身段。”赵云惜接话,她吃着枣泥山药糕不错,递给白圭吃,这才笑:“你想许愿,去找许愿池里的王八,别为难人家姑娘,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人。”
林子坳有些委屈,他小声嘟囔:“可你一个村妇,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他没有多说。
甚至没说知书达理之类的话。
赵云惜手上的点心都下掉了,万分惊恐:“兄弟不要啊,我还想读书呢?但凡你再多说两句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林子坳:…………………
“我近期接触的女子,就你。”他幽幽道:“你再多说一句,爷爷的戒尺能把我抽死。”
两人对视一眼,皆心有余悸。
赵云惜连忙道:“快走快走,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去帮你看看,喜欢温和知礼读过书的是吧?懂了,告辞。”
她说完就走。
林子坳喝着茶,落寞困顿地望着不远处的花草,若娘亲看中他三分,不那样粘着父亲,他也不必求别人。
和云姐姐尚能说得上话,叮嘱几句,和旁人,当真就毫无发言权了。
他爷爷许是会听,却只会觉得他小儿胡闹,继祖母看似一团和气,实则从不管他。
林子坳捧着发烫的脸,心里还是期盼的,期盼有人能与他知冷知热。
白圭吃着手里的点心,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夫子要说亲了。
“娘亲,我也会说亲吗?”他问。
赵云惜点头:“会,等你跟我一样高,应该就要说亲了。”
他胳膊腿都修长,照着张文明那身条长就行,不胖不瘦,宽肩窄腰。
白圭摇头:“我不说亲,和娘亲在一起。”
赵云惜敷衍地拍拍他小脑袋:“好吧好吧。”
但愿他长大不爱美色,不会找十个八个美人。
回书房后,林念念神神秘秘问:“是不是给我哥说亲了?”
赵云惜一边镇定地回没有,一边心想,大宅门果然没有秘密!
等到下午,她才知道她的刺绣课落后一大截,绣娘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属于交作业就行,绣不好也不骂了。
但是琴棋书画茶,她都嘎嘎乱杀。
林修然也知道她的偏科,倒是没有苛责,她家庭这情况,她会不会刺绣,影响都不大。
索性随她去了。
而对张白圭依旧严厉,甚至开始接触下棋。
三岁半的患,指甲盖还没棋子大,就已经能杀个两来回了。
林修然盯着棋盘,又看看年岁小小,目光沉静的奶团子。
心里便有数了。
步步为营,不疾不徐。
他竟挑不出什么错来,大概就是太过年幼,心思一览无遗。
小白圭倒是喜欢下棋,连林子垣这个臭棋篓子都愿意包容,他下棋就是莽,干就完了,什么都不考虑。
一身勇猛,奋力拼杀。
赵云惜立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恨不能把林子垣拽着,让他看看屁股,都快被戳成窟窿了。
“啧,观棋不语真君子。”她劝自己。
等下课后,白圭把自己的书包整理好,乖乖地背着,在一旁等待被留堂的娘亲。
赵云惜沉着脸,盯着手里的刺绣,不是说不管她了,怎的还得绣出鸳鸯。
看着两只彩色的鸭,她也觉得有些伤眼睛。
“罢了,你回去自己看看。”绣娘侧开脸。
赵云惜瞬间生龙活虎,抄起绣样就跑。
等回家后,练完大字,继续跟绣样搏斗。李春容在边上盯着看了半天,迟疑着问:“你们怎么还绣野鸭?”
赵云惜悠悠道:“这是鸳鸯。”
李春容尴尬地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才讪讪道:“怪像的。”
她都没看出来。
赵云惜当然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丝毫不在意,温和道:“娘,你把鸡放着,我给你剁,明天我再去拿个砍骨刀,这样省力些。”
“跟油条一样,我们在家炸半熟,去了过油,好得快。”
李春容提起来做生意,顿时感兴趣了,她一再击掌:“你说的有道理。”
“葛大娘子想跟我们一起去,她想卖芝麻烧饼,她家就有炭炉子,烤起来方便。”
“去呗,她也是个要强的人,独身一人挺可怜,能做点事,也是好的。”
“还有你小二婶……………
赵云惜黑线:“你们要占领东街吗?”
主要是她家赚钱了,邻居都看在眼里,难免想试试。
庄稼人,从来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嘴里没粮兜里没钱。
“想试就试,能不能赚钱,就看个人的缘法了。”
隔日,三更时分,赵云惜就听到????的声音,她跟着起身,帮忙剁肉、腌着,再备料,把油锅架上。
第一天,准备了六只鸡,先卖着看怎么样。
李春容心里十分没底,但闻着香喷喷的,又觉得肯定好卖。
却不曾想??
超级好卖。
清早的油锅一架,喷香的味道出来,原先的熟客多看她两眼就认出来了。
“咋不卖糯米包油条了?你们走了我们惦记很久。”
“你儿媳和小孙子还没来陪你啊?”
“这是鸡肉?炸了能好吃?”
“买半斤送一两?“
“来一份尝尝,你咋想出来这样做的?“
众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聊着天,第一个妇人买了半斤,炸好的鸡肉上撒着秘制香料,那一瞬间更是香味扑鼻。
“嘶......皮是酥的?好香?这是面糊还是啥?真香,肉好嫩!这么嫩的肉熟了吗?还消肉汁,吸溜......“
“再来半斤,带回家给老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