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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淡淡的语气,却带着难以言说的炫耀。
没错。
梁秋润是骄傲的,他骄傲于“江美兰”的勇敢,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和财务科的人所腕子。
他当了两个月的厂长。
他见过太多人,因为财务科这三个字,就放弃一切原则去讨好。
梁秋润见到了“江美兰”的据理力争,这让他觉得肉联厂从上到下,倒也不都是卑躬屈膝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平淡的语气,给在场的众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现场死一样的寂静。
江美舒听到梁秋洞说出。“我太太”三个字的时候,心脏倏地漏了一拍。
就仿佛是有一个小锤子,在咚咚咚的敲击心脏一样。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除此之外,脸还格外的热,连带着耳根都跟着火烧了起来。
江美舒下意识地抬头望着梁秋洞,他的个子很高,几乎比她高出一个有来,从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下流畅的下颌线。
白皙俊美。
“梁、厂长。”她攥着手,下意识地喃喃道。
梁秋润目光下移和她对视,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带着几分笑,“不是喊我老梁吗?”
江美舒受不住,他这种众人之中,错开那么多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样子。
这让她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
她习惯了人群中角落的位置,把自己藏起来,藏在不起眼的位置。
可是,梁秋润却把她从不起眼的位置拽了出来,如同站在主席台上被人万众瞩目一样。
这让江关舒有些不自在,还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低垂着漂亮的眉眼,在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时,她微微一顿,小小声地喊了一句,“老梁,你怎么才来啊?“
带着几分小委屈的语气,倒是不复之前小辣椒的样子。
不过,这一声老梁更是确认了双方的关系。
许会计的脸色几乎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前随意为难的人。
竟然是厂长太太!??
这让他还怎么混啊。
许会计几乎是一瞬间的腿软,想下跪,但是这么多大领导,还轮不到他来。
许会计几近失声地喊了一句,“对对对,对不起。”
“我不知道江同志是您爱人。”
这是对梁秋说的。
梁秋洞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但只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许会计想要解释的话,瞬间都咽了回去。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向来以温润好脾气出名的梁厂长,竟然会有这般凌厉淡漠的眼神。
许会计下意识的闭嘴。
旁边的一众领导,看到这一幕佯装没有看见。
他们开始打趣起梁秋润了,“梁厂长,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这都有太太了。”
梁秋洞神色不变,气质洁净,声音温和,“双方家长已经见面订婚,且我们双方??”
他低眸去看江关舒,漆黑的瞳孔里面带着淡淡地笑意,“我们双方也互相认可对方。”
“她不是我太太是什么?”
这话一说,神游呆滞的江美舒猛地回神,她仿佛这才听到梁秋润的话一样,白玉一样的小脸腾的一下子爆红起来。
像是高?煮熟的虾子一样,她觉得自己要热炸了。
梁秋洞在说什么?!
双方都认可对方?
她认可梁秋润的钱和房子?
梁秋润认可她的贤惠?
还是说,梁秋润认可她这个人?
江关舒不知道,她只是茫然无措地看着梁秋润,又热又红的一张脸,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燥了起来,“老梁。”
梁秋润眼里泛着笑,如玉的面庞清润又俊美,“还喊我老梁啊,梁太太?”
声音宠溺温柔。
江美舒觉得自己都要被撩坏了。这人好过分啊,从梁厂长喊到老梁,他还不满意,还让她继续变称呼。
这要怎么变啊?
总不能喊他梁老登吧?
见梁秋直勾勾地看着她,江美舒咬着唇,心一横,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先生。”
声音跟蚊子一样,脸上也爬满了羞赧。
这下,梁秋润才满意了去,他握着江关舒的手,从头到尾都没丢过,哪怕是手背上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他也是视而不见的那种。
梁秋润朝着众人极为珍视地介绍道,“我太太,也是我爱人,江美兰,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这话是说给在场的领导听的。
也是说给财务科的众人听的。
尤其是之前都被发配冷宫的许会计。
瞬间炸了。
他在听到梁秋这话后,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了,“梁梁梁,厂长,我我我我,没有故意故意为难您爱人。”
者都下成结巴了。
梁秋润抬眸,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只是如果按照你这样的说法,今儿的我们在场三十二个人喝水,怕是都要你捧着来给我们喂着喝了。”
这种话,从江关舒口里说出来,那是有点好笑。
从梁秋润的口中说出来,那是有点好死了。
许会计就是,恨不得现在找个豆腐撞死了算了。
偏偏,这么多人看着他,他还不能死。
只能小声解释,“梁厂长,这是我们财务科规章制度的事,所有报销单都是要先拿报销,再去购买的。”
并不是他有意去为难江关舒。
当然,他是闭口不提,之前他嘲讽江关舒是个临时工的。
只拿规章制度说事。
梁厂长看了他一眼,有些纳罕,也难得有些锱铢必较,“那按照规章制度来说,我们今儿的这三十多个人,都要渴着对吗?”
“肉联厂下年底的供应,可全靠朱厂长来高抬贵手了。”
“你们把他渴着了,得罪了,肉联厂年底的供应没了,我看离倒闭也不远了,既然肉联厂倒闭了,还要你们财务科吗?”
“你们财务科的制度还有用吗?”
“还是说,你们财务科的规章制度,比肉联厂的未来还重要?”
这一
屋内要时间死一样的安静下来。
许会计的大汗淋漓,两股战战,他戴不起这么高的帽子啊,但是偏偏这顶帽子又从他身上而引起。
正当许会计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时。
陆致远开口了,他轻轻的朝着前面走了一步,顶住了梁秋润给他的巨大压力。
硬着头皮开口解释道。
“梁厂长,既然财务科内部制度有问题,我们会从上到下开会整改。”
“一定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方案。”
梁秋润嗯了一声,他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去看许会计,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语气淡淡,“最迟明天下午,我要整改报告和实施结果。”
陆致远的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是。”
梁秋洞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江美舒,之前凌厉的语气一改,变得温柔了几分,“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工会还是?”
江关舒愣了下,“我吗?”
她苦着脸,“我还没拿到报销单,江主任让我去买搪瓷杯,搪瓷杯也没买。”
“你们过去喝啥?”
这下,梁秋润没笑,旁边的朱厂长倒是笑了,胖乎乎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和善,“小江啊,我们不喝了,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这要是梁厂长的爱人了,他们就不像是之前那般严肃了。
江关舒犹豫了下,“我能不跟你们一块走吗?”
小姑娘语气小心翼翼的。
却直白的可怕。
这在一群大佬面前,江美舒的心思简直就跟一张白纸一样,一览无余。
朱厂长胖胖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他纳闷道,“你不和我们走,那是想做什么?”
江美舒直接抬手一指,朝着许会计道,“我要报销单呢。”
她这人特别轴,还有些认死理。
她?定的事情没做完,那就会继续做。
被她这么一指,许会计都快被吓疯了,“给,我现在就给。”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接过报销单,上面写着自己的审核名字,写完后,连滚带爬的双手交给了江美舒,“江同志,你的报销单,请查看。”
现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要知道,以前都是报销人,这般讨好谄媚恭维的对待许会计。
今儿的这还是第一次,许会计用这种态度对待报销人。
真是痛快啊。
这是在场不少人心里的感受。
江关舒也是一样,她接过单子,“还有之前那个同志,被你凶哭了都,你还没给人家审核通过。”
她眉目认真,“许会计,既然对方单子没有问题,既然不存在私报,假报,错爆,这种情况根本没必要刁难对方。”
她上辈子也是做会计的人,但是她从来没有这过,不止如此,她的那些同事们也是一样。
大家都是打工人,何苦为难底层人。
还不如去为难老板!
她说的认真,许会计也听的认真,他沉默了下,“我会去核实的,如果他真是报销,我肯定会给她审核通过的。”
江美舒嗯了一声,“下次、”
许会计,“没有下次!”
他就差指天发誓了,“江同志,绝对没有下次!”
他下次要是在这样有眼不识泰山。
他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江美舒没说信,还是不信。
她一回头就见到梁秋润,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她下意识道,“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不忙吗?”
她身上有一种率直,明媚和真诚。
也没有对领导的敬畏。
当然,这是两辈子的养成的习惯了。她上辈子打工,宁愿加班到死,也不会去捧领导马屁。
所以,累死了活该。
以至于这辈子,还没长记性。
这让梁秋润看着她的眸子里面,不自觉的泛起一抹笑,声线低沉道,“忙。”
“那我们先走了。”
还特意和她打了招呼,“去供销社买搪瓷杯的话,注意安全。”
江美舒嗯了一声,摆手,“放心,我不会被欺负的。”
梁秋润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了。他生得极为温润俊美,这般一笑,有一种蓬荜生辉的照耀感。
以至于在场的人都跟着惊艳了片刻。
平日梁厂长做事太过雷厉风行,以至于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他的长相。
眉眼出色,五官俊美,举手投足自带一股洁净矜贵的气质。
等大家出了财务科办公室后,梁秋润下意识地捏紧了,之前握着江关舒的手。
微微摩挲了下。
有不适。
但是似乎在减轻,并不像之前和人触碰那般就让他作呕的地步。
而且,他低眸,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鸡皮疙瘩,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是这个状态在减轻。
还是说,只是因为对方是“江芙兰”所以他才减轻。
梁秋润不知道。
直到,旁边的朱厂长打破了沉静,“梁厂长,你爱人是个妙人啊。”
梁秋润收回目光,眼睑处的肌肉跟着微额了下,神色自然,“是的,我爱人很好,也很优秀。”
他从未见过比“江美兰”更为勇敢的人。
“等你们结婚那天,我若是还在首都,请我喝一杯喜酒。”朱厂长说。
梁秋润面容英俊,气质温润,像是搪瓷缸上面的白瓷一样,洁净纯粹。
“一定。”他温和道。
这一群大佬走了,财务科之前紧细的气氛,瞬间跟着放松了下来。
许会计踌躇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走到江美舒的面前。
“江同志,我之前不知道你是梁厂长的爱人。”
江美舒抬眸,眼神清澈,“所以呢?”
“如果你知道我是梁秋的爱人,你就会给我审核通过吗?”
“许会计,你根本不明白,你的问题在哪里?”
说到这里,她不太想和许会计说话了,她转头看向陆致远,“陆科长,财务科这边的规章制度,很有问题,你知道吗?”
陆致远沉默了下,他垂眸,“我知道。”
“嗯,所以要一直要这么有问题下去吗?”
“我来的时候,我前面那个报销的同事,就差跪下来求许会计给他审核通过了,但是对方并没有,一再推脱是财务规章制度的问题。”
“陆科长,财务规章制度有问题,那就要改,不然单位会散。”
财务科向来是一个单位最重要的单位之一。
如果财务科出了问题,对于在前面一线奔赴忙碌的工作人来说,这会是致命的打击。
陆致远是见识过江关舒,对财务报表上的敏锐,于是,他试探地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江美舒等的就是这话啊。
“有。”
*你们如今把规章制度制定的这般麻烦,无非是觉得怕下面的人,假报销,多报销,错报销。”
*所以才用了报销前置,让大家先领报销单,再去买东西报销,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的。”
“只需要三方督查。”
“什么?”
陆致远有些没听懂。
江关舒耐着脾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所有的报销制度,都需要三方来核销。”
“报销人是第一责任人,领导人是第二责任人,这个领导包括不限于,车间领导,科室领导,部门领导,第三责任人是审批通过的会计。”
“每当一笔单子需要报销后,那么就可以按照这三步走。”
陆致远眼睛越听越亮,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这里面的新的问题。
“那你要如何保证,这三方不会勾结,或者更直白点说,下面报销人和他的领导人,不会勾结做假报销的证据??”
如果下面的报销人和领导人一旦勾结。
那所有报销的单子,都会成为假账。
江美舒反问他,“那你能保证先支取报销单,再去买东西,这种情况下不会有假账吗?”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规则。
只要人想钻空子,那就会被想到。
这一
陆科长沉默了,“现在这个方法也不能保证,没有假报销的存在。”
尽管他们已经把规则制定到,如此苛刻的地步了,但是还是会有人钻空子。
“所以,钻空子这一点根本无法避免。”
江美舒面容恬静,声音温和,“陆科长,这天底下的老鼠是抓不完的,我们要想的是怎么在源头上,把奶酪给控制好。”
这一
陆科长有些茫然,“奶酪?”
他有些听不懂。
江美舒也是糊涂了,竟然拿上辈子的说辞,来举例。
她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词,“就是馒头,要防止老鼠偷馒头,那就要把馒头藏在柜子里面,一个没有死角的柜子里面。”
“例如现在我说的三方督查报销制度,那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在增加一个举报有奖呢?”
“无论谁做假账,报价章,报虚账,一旦被发现后,被举报人会得到丰厚的奖励。”
这下,整个财务科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招太狠了,大家报假账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弄到更多的钱。
但是,如果一旦出现举报有奖。
那些报假账的人就要提心吊胆了,因为这实际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们一旦报假账,势必会被人发现。
而大家以前发现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公家的钱。
但是??
如果是举报有奖的那份钱,奖励到自己身上呢?
那意义就完全变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么简单的道理,被江美舒摆在了台面上。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陆科长的呼吸甚至都加重了几分。
外面。
梁秋润和朱厂长去而复返,他不过是要带着朱厂长,看下他们这个月的销售记录。
让朱厂长根据销售记录,给他们肉联厂提供年底的供应量。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梁秋洞的眼里异彩连连,他从门外,看着站在门内的江美舒。
她立在那里,穿着的还是他买的那套深色衣服,衣服有些大,越发显得人过分纤细了一些。
连带着侧面的背影都是单薄的。
在往上,她一张小脸白净,眉目柔美,温和乖巧。
谁能想到呢。
这么柔关乖巧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么好的法子。
这也是如今,肉联厂遇到的第二大问题之一,抛开供应量不说。
不光是肉联厂,几乎是所有的国营厂子,都会遇到这种假报销的事情。
公家的钱,公家的饭,公家的票。
不占公家的便宜是王八蛋。
这几乎是所有人根深蒂固的问题。
而财务科之所以这般规则繁重,不过是为了卡报销。
财务科本身的规则没错,初衷是好的,但是规则是死的,若是不灵活变动的话,最后受伤的还是肉联厂。
就拿今天这种事情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财务科不给工会审批购买搪瓷杯的报销单,那么工会这边买不到搪瓷杯。
而他们去开会的时候,这些大领导连水都没有喝。
这些人会怎么想?
这些人可都是梁秋润,花了大代价还好不容易聚集在一块,商讨年底肉联厂的供应的。
一旦这些人翻脸。
肉联厂年底供应供不上。
倒时候,就不止是梁秋会被批评了,连带着下面的厂子也是一样。
厂内任务不达标,业绩不合格,会面临二次精简。
六八年就已经精简过一次了。
若是再次精简,肉联厂如今一千来人,怕是都保不住了。
所以人家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而财务科这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肉联厂内部的问题。
梁秋润在思考,他越深想,眼睛越亮,本就清朗的面容,越发显得光彩起来。
旁边的朱厂长也是内行人,身为厂长,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管理的艰辛。
他听完后,只是朝着梁秋问竖起了大拇指,“江同志真厉害。”
“你挑选对象的眼光真不错。”
这年头大多数人娶媳妇,都是讲究贤惠听话顾家,安于事。
大家也都是照着这个方向来找爱人的。
但是??
朱厂长发现江美舒就不是,看着文静柔弱的一个人,却能有这种绝妙的办法。
这是个脑子里面有墨水的。
听到朱厂长这般夸赞“江美兰”
梁秋润抿着的唇微微上扬了下,似乎在暴露他的好心情,“她很好。”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夸他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或许,江美舒在梁秋润眼里并不是情人。
但她绝对是个很优秀的人。
“你不过去吗?”
朱厂长向梁秋洞。
梁秋润摇头,他眼里含着笑,“我们虽然双方才要订婚,但还处于比较尴尬的情况。”
“我的小妻子。”他仔细想了下措词,温声道,“似乎有些怕我。”
他还是不要出现了。
免得把“江美兰”那些绝妙的点子都给吓走了。
“所以,朱厂长你要是看财务科的数据的话,晚一些时候。”
朱厂长秒懂,“我能理解。”
“我当年和我爱人刚订婚的时候,她连看都不看我。”
“后面结婚都三个月了,我才摸到手。”
相亲认识的就是这样。
总会有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才是两个人慢慢磨合,互相接受的阶段。
梁秋润颔首,领着朱厂长以及众人一起,他长身玉立,站在太阳底下,眉目含笑,“众位,我太太的杯子还没买回来。”
“先委屈大家跟着我去一趟车间看看吧。”
于是,说好的去工会开会,改成去车间视察。
而且,这一视察就是三个小时。
一众领导表示,浑身都被车间的猪味给黑臭了。
而另外一边。
江美舒把自己脑子里面知道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都说给了陆科长。
一抬手看时间,“哎呀,我杯子还没买,不和你们说了。”
“我去买杯子了。“
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连给人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陆科长看着她立刻的背影,心里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当初,他可是差点就和江关舒相亲成功了。
若是相亲成功的话。
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那么优秀。
可是,如今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江美舒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她从财务科刚一跑下来,寒风一吹,直往脑门上刮,刮的脸疼。
她还打算一股脑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供销社的。
只是,离肉联厂最近的一个供销社,还有些快两公里。
不知道她的肺活量够用不。
只是,江关舒刚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时候。
陈秘书从侧方出现了,“江同志。”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把自己藏了半截进去,显然是在挡风。
“陈秘书?”
江美舒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陈秘书紧了紧衣服,只露出半张脸,“领导说,江同志你要去供销社,使让我顺路送你过去。”
真的送路吗?
怕是不尽然吧。
不过,陈秘书对江关舒的态度极为尊敬,才短短的一段时间,他便能看出来,领导对江同志的不一样。
怕是往后,江同志的存在就会是他的尚方宝剑!
江关舒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
她就是去买个杯子而已,让陈秘书送她去。
有一种小材大用的感觉。
“不会。”
陈秘书似乎知道她的顾虑,“我本来也是要过去买茶叶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
江美舒还有几分狐疑,陈秘书笑了笑,“江同志,我们还是快些走吧,领导还在应付这些干事们,还没去工会开会呢。”
这倒是紧急的事情。
江美舒不在拒绝,她抿着唇,轻声道,“谢谢你了陈秘书。”
陈秘书摆手,开了车门,看着江美舒坐上去后。
这才去了前面驾驶座上开车起来。
从肉联厂财务科到供销社,走路过去怕是要二十分钟,但是开车过去不过三分钟就到了。
江美舒感觉这年头有小轿车,出行就是方便啊。
她下车后,朝着陈秘书道谢,陈秘书却摇头,态度恭敬,“是领导安排我的。”
“江同志,我随你一块进去买茶叶。”
江关舒暖了一声,她拿着单位开的报销单,以及工会开的购买证明,迅速跑到了卖瓷杯的玻璃柜那,把购买证明递过去,“同志,我要二十个热瓷杯。”
正常来说,私人是没资格购买这么多东西的。
也只有单位才会有这种大批采购的资格。
售货员将购买证明收了过来,从柜子里面搬出了一箱子出来,“这一箱刚好是二十个,你点一下要是没问题,就把这个字签了。”
所有批量购买和售出的东西。
这些都是需要双方责任人来签字的。
江美舒看了单子后,迅速的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二十个热瓷杯,二十一块钱。
平日里面一个独瓷杯要卖到一块一去了,她是走的箱装买的多。
江美舒朝着对方道谢后,端着箱子刚出来,就被陈秘书抢着接过去了,“江同志,给我吧。”
*.“......“
她没给而是自己端着了,看着台阶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陈秘书,你不要这样,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
“我们各做各的事情,你能送我过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陈秘书没接到,便不再强求。
他笑了下,解释道,“江同志,这也是我顺手的事情,就算是你不是领导的爱人,我遇到其他女同志,抱着这么大的一箱子的东西,我也会出手的。”
江关舒嗯了一声,“陈秘书,你真是好人。”
声音柔软。
这让陈秘书都愣了下,他摸了摸脸,心说他是好人吗?
别人都说他是梁厂长手下,第一狗腿子。
梁厂长是阎王爷。
他就是黑白无常。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他是好人的。
不过,这种奇人的话就是不错,一路上回去开车的时候,陈秘书都是高兴的。
一直到了肉联厂工会门口。
陈秘书还是满脸笑容,“江同志,要是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江美舒点头,“谢谢陈秘书。”
话落朝着对方告辞,抱着箱子朝着工会办公室,就是一阵跑。
陈秘书目送着江关舒离开的背影,悄悄地擦汗,“可以向领导报道了,喊他们来开会。”
真是怪不容易的。
江美舒这小身板不够结实,不过拖着箱子跑到二楼去,她便忍不住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了,“我赶回来了。”就差一步三嘴了,摇摇欲坠了。
真是个战五渣的身体。
江美舒微微蹙眉,把那一箱子放在了办公桌上。这会工会办公室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从里到外都是纤尘不染的。
“领导他们过来了吗?“江美舒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
江腊梅拆开箱子点数,她也有些纳闷,“说好的十点开会,这都十一半了,还没动静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他们晚点也好,这样你这批搪瓷杯倒是赶上了。”
江美舒吐了吐舌头,真是累?了,汗珠儿滚滚落,向来白净的面容,因为出力太大,反而浮现了一层粉。
像是五月的水蜜桃。
粉嫩清新又多汁。
梁秋润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人进来的,他们这批人在车间内也转的够久了。
这才找到了开会的地点。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江美舒刚洗完杯子,一一摆了上去。
四目相对。
梁秋润目光在她浮着粉,带着汗的脸蛋上停留片刻,“买好了?”
她很漂亮。
以前更多的是白净和柔弱,如今许是出了汗,脸色透着粉,裹挟着汗,一种朝气蓬勃几乎扑面而来。
太过青春美好了,以至于让梁秋润都有些恍惚。
江美舒暖了一声,眉目柔美,轻声说道,“买好了。”
她摊着细白的手,指着桌子,“也都摆好了。”
话落,她便带着门要出去的。
工会的其他干事也是一样,慢慢跟着退了出去。
梁秋润朝着她点了点头,“辛苦了。”
补充了一句,“大家。”
浩浩荡荡的人跟着进去。
门合上的时候,梁秋润突然回头,他看了一眼立在门外的江关舒。
四目相对。
江美舒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了?”
她的眼睛会说话。
梁秋润摇头,抿着唇笑了下,只是彻底坐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日的梁厂长。
外面。
大佬们都进去开会了。
工会的干事们都跟着松口气,“总算是来了。”
“我们也能松口气。
“不过,似乎要定饭了吧。”
这都中午十一点多了。
大家面面相觑,“先等情况吧。”
“等什么等啊?”
江腊梅开口了,“直接让人去定,你们之前数了吗?一共是多少个人?”
大家面面相觑。
“好像是三十三个人。”
江关舒突然说了一句。
大家都看了过来。
“我不是很准确,只是之前在财务科遇到过他们。”
陈秘书出来了,“是三十三个人,江同志眼光很毒辣。”
“就按照三十三个人来订饭。”
“是我去弄,还是工会这边的人安排?”
其实他的职责主要是服务于梁秋润。
“我来安排。”
江腊梅直接把问题给接了过来。
到了十二点,果然,办公室内的人没有出来,显然这是打算开长会。
里面的领导不出来。
外面的人也不敢走。
连带着工会的众人,也只能等着那帮忙,也不好下班。
一直到十二点半,食堂的饭菜都送过来了。眼看着里面的人还没结束会议,大家面面相觑。
“这要怎么?啊?“
喊吧,大家都不敢进去,不喊吧,这饭菜都来了,这又是十一月份的天气。
不吃的话,怕是都令了去。
“陈秘书,要不你进去喊人?”
陈秘书下意识地摇头,“这种情况我可不敢进去触霉头。”
一般来说,会议开这么久,若是还没结束的话,那铁定是不顺利了。
在这种不顺利的情况下,他要是在进去打扰领导,那简直是找死啊。
陈秘书不敢进去。
其他人就不敢了。
最后大家齐刷刷地落在了,江美舒的身上。
江美舒面容恬静,还有几分不好的预感,“都看我做什么?”
*江同志,我看你骨骼清奇,为人机敏,非常适合进去问问,梁厂长他们是否要开饭了。”
“是啊,江同志,我们大家都不敢。”
“你的身份特殊,要不你就去下呗?”
江美舒也不乐意啊。
这种情况,她也不敢进去。
“关兰。”江腊梅开口了,”“这些饭菜都订了,也只有你才方便进去。”
因为,梁厂长明显对她不一样啊。
江美舒抿着唇,她去摸了摸饭盒,“要不就让他们饿着吧。”
5.“......“
陈秘书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江同志,领导早上就没吃,还忙了一上午,这一顿要是在不吃就饿晕了。”
“而且。”陈秘书双手合十,语气祈求道,“江同志,就拜托你帮这个忙了。”
江美舒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尤其是陈秘书又帮了,她这么多次忙。
但凡是换个人,她说不定就拒绝了,偏偏是陈秘书,她不好拒绝,于是,江美舒想了想,“我试下吧。”
“如果不成,那就算了。”
“你也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
陈秘书点头,“你能试下,我已经是感激不尽。”
在大家伙儿的目光下,江美舒硬着头皮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打开了。
一瞬间,办公桌上三十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江关舒,“!!”
老天奶。
晕人症犯了。
梁秋润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硬壳笔记本,在回头看到是江美舒的时候,他顿时朝着屋内的人招手,起身走到门口。
一气呵成。
“怎么了?”
声音温柔,还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连带着高大宽阔的身形,也刚好挡在了江美舒的面前,为她遮住了后面几十号人的目光。
没了目光的压力。
江美舒也被安慰了几分,似乎没那么紧张了,她小声说道,“打扰了。”
“但是,外面的饭菜已经定好了,在不吃就凉了。”
梁秋洞这下才反应过来,看了手腕的时间,嗓音柔和,“你做的很好,谢谢。”
“让人把饭菜送进来就行。”
骤然听到这个答案,不用江关舒传达,陈秘书和江腊梅就立马安排了起来。
等安排完了。
办公桌上每一个人都分了一份饭。
梁秋润这才问起,“大伙儿的饭准备了吗?”
因为他们开会,工会的干事们也都没走。
“没有。”
回答的是江腊梅。
梁秋润想了想,“今天加班的所有人,都可以免费领一份饭。”
他去看陈秘书,“你来安排。”
陈秘书爱了一声,立马就去着手准备了起来。
一点。
大家基本上都人手一份饭菜了,不过,这饭菜实在是不算丰盛。到了冬季,整个首都也没啥新鲜的青菜了。
就是三个菜。
一个清炒白菜,一个土豆丝,还有一份酸菜炒猪血。这都算是顶顶不错的了。
只是,梁秋润打开饭盒的时候,他的里面窝了一个煎鸡蛋。
他扫了一眼众人的饭盒,发现大家的饭盒里面都没有。
梁秋润就知道了,他起身朝着对方招手,“我出去一下。”
连带着饭盒也带出来了。
梁秋洞出来后,扫了一圈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江美舒。
她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的吃饭。
他端着饭盒闲庭散步的走过去,旋即,蹲下来把饭盒递过去,“吃个鸡蛋。”
江美舒愣了下,下意识摆手,“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就行。”
梁秋润却不依,直接用着筷子夹了过去。
只是,还没落到江美舒的碗里面呢。
后面就传来一阵声音。
“小江啊,听说你今儿的上班了?妈给你送饭了。”
“给你带了红烧肉和红烧带鱼。”
“还有你爱喝的银耳汤。”
“......“
夹着的煎鸡蛋突然就送不出去了。
偏巧,梁母也看到了,她扫着那唯一的荤腥??煎鸡蛋。
梁母喷了一声,“秋
润
,
你就
只
有煎
鸡蛋
啊
?
”
她似乎也不打算儿子会回答,直接当着江美舒的面,把饭盒一打开,任她选,“小江,你是想吃红烧肉呢,还是吃红烧带鱼呢?还是吃银耳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