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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桌子周围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江美舒看着举在自己面前的饭盒,她有些哭笑不得,“梁姨。”
梁母把铝制饭盒又往她鼻子下面举了下,“不香吗?”
她特意跑到王同志那,让王同志帮忙做的。
香。”
江关舒毫不犹豫地说道,“特别香。”尤其是五花肉的味道,抑制不住的往鼻子里面钻。
自从来到这里后,江美舒吃肉的机会屈指可数。
这会,炒成糖色,色泽明亮,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就在她面前蹦?。
她能闻不到吗?
梁母听到这话,便眉开眼笑了,“是吧?这五花肉特别香,妈就知道你会喜欢。”
把饭盒放到了江美舒的桌子上,“快吃吧。”
“还有红烧带鱼,我上次看你在饭店多了两次,还挺喜欢吃的,我就让王同志连带鱼一块做了。”
“快尝尝。”
江美舒很难描绘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得是怎么样细致的人。
才能连她之前吃饭多夹哪个菜都记得啊。
她看着面前的红烧带鱼,低垂着柔美的眉眼,说不出话。
“怎么了?”
梁母的笑容顿时慢慢消失了,有几分关切。
江关舒抬眸,一双眼睛干净清澈,还带着几分水意,“梁姨,你也太好了吧。”
“原来是为了这啊。”
梁母笑了笑,不在意的摆手,“我这算什么好。”
“就是一顿饭而已。”
“你这孩子上班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要不是上午去找你玩,你妈和我说你来上班了,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而且这就是工作餐,无非是比我们平时吃的??”梁母抬起小拇指,“好了那么一点点。”
她生了一张又白又圆的胖脸,这般挤眉弄眼的样子,不让人反感,反而多了几分可爱来。
很难想象这种可爱是形容上了年纪的阿姨身上。
但确实如此。
江美舒怔然了片刻,“梁姨,您太可爱了。”
这话说的,梁母下一秒嗖的一下子捂着脸,“哎哟,你这奇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江美舒抿着唇笑,夹着了一块五花肉吃,这五花肉烧的极好,入口一咬,油汁爆开,又软又嫩,连带着肉皮都跟着多了几分焦香。
好吃的不得了。
见她吃的欢喜,梁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带鱼,“尝尝这个。”
两人旁若无人,就那样把梁秋给搁置在了一边。
梁秋润脸上的笑意要维持不住了,他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收回那快煎鸡蛋,“母亲,江同志,那你们先吃,我先进去开会了。”
他一说要走。
旁边的梁母了立马反应过来,“你走什么啊?”
“煎鸡蛋不留下啊?“
........“
不等他反应过来,梁母已经用着筷子,把他饭盒里面的煎鸡蛋给夹走了,还不忘碎碎念,“下次请人家小江吃饭,记得请点好的啊,别这么寒酸。”
“最好是像你妈学习。”
看她给小江准备的两菜一汤,小江就吃的开心。
梁秋润微微顿了下,低垂着眉眼看着只有素菜的饭盘,他嗯了一声,“母亲,我晓得了。”
江美舒竟然有些同情他了。
“既然你给我了煎鸡蛋,我拿红烧肉和带鱼和你换。”
“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
说这话,她就夹了两块红烧肉和一块带鱼过来。
看到她这样做,梁母下意识地要说,“不用了。”
她这个小儿子最是洁癖,从来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就连过年吃团圆饭,也向来是单独给他盛一个盘子的。
江关舒,“啊?”
“这么多,我吃不完呢。”
这让梁母怎么解释呢。
她这个棒槌儿子,一身的毛病。
就在梁母以为儿子,会把小江夹过去的莱拒绝的时候。
没想到梁秋润却收了下来,盖上盖子,“谢谢江同志。”
梁母,“啊?”
眼看着儿子都离开了。
她还张大嘴巴,“啊?”
这怎么不太对啊。
要知道她当初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她儿子就连饭盒里面的饭都不吃了。
她那个时候可是伤心了好久呢。
没想到,她儿子就这样接受了小江夹的菜?
“怎么了?”
江关舒咬着一块红烧肉,只觉得唇齿留香,天灵盖都跟被打开了一样。
红烧肉真好吃啊。
对于她这种肚子里面没油水的人来说,简直是人间极品。
梁母见她吃的开心,使不想扫兴,“没什么,你快吃。”
“我还准备过来问问你,一个月哪几天在上班?我好过来给你送工作餐。”
“肉联厂食堂的饭菜我吃过还行,但是比不上家里做的。”
只因为梁家人做饭,做菜舍得油盐,就这一项味道就差不了哪里去。
江关舒下意识地要拒绝。
却被梁母打断了,她抬手,“小江,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不要和妈妈客气好吗?”
这让江关舒根本拒绝不了啊。
她想了想,抿着唇害羞道:“谢谢梁姨。”
“这才对嘛。”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是几号上班,因为我是临时工。”
“临时工?”
梁母的眼睛当场就瞪了起来,“你在肉联厂做临时工?”
*梁秋润是做什么吃的?”
“他当厂长,让自己的老婆做临时工?“
这声音太大,以至于周围的人向不听见都难。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听着梁母的语气,江美舒在工会当临时工,似乎做不了多久啊。
江美舒头皮都要发麻了,忙说道,“梁姨姨,我在工会当临时工,这个和梁厂长没有关系。”
“这是我认识他之前,就是临时工啊。”
梁母却不这样觉得,“怎么没关系啊?”
“你都要和他结婚了,他连工作都不给你安排?这是不是有些过分啊?他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就差把梁秋润给骂到狗血淋头了。
江美舒小心翼翼道,“那个梁姨,有没有可能是我不想上班呢。”
梁母:“?”
“??“
梁母:“???”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一拍大腿,“小江啊,我俩真是天生的母女。”
“我也不想上班。”
“我一辈子也没上班过。”
江美舒咧着嘴笑,“是吧,不上班也挺好的。”
她就想当个米虫。
“不上班是好,但是也有不好。”梁母下意识道,“不上班就天天家里,时间久了,和爱人都没共同话题了。”
“小江,虽然妈不该说这话,但是我还是想劝你,如果有机会,你还是要把班上者。”
“你看你大嫂和二嫂。”
*你二嫂在家里能腰板挺那么直,那是因为她有一份工作,她工资不比你二哥低,所以她在家做什么和你二哥平起平坐。”
“但是在看你大嫂,因为没有工作,全靠你大哥赚钱回来,在家没有任何话语权。”
江美舒也知道是这样。
但是她想说,梁秋润不是工资上交吗?
“你这孩子就是单纯,男人把工资上交给你,不代表着你能随意花他工资,你勤俭节约他夺你好婆娘,但你但凡是多花点,浪费点,他就要挑三拣四找你毛病,说你浪费。”
别提她为什么知道。
因为她爱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找她茬的。
梁母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节约,年轻的时候漂亮,还有几分美色,打扮的也好看。
梁父自然不说什么,可是到四十来岁的时候,徐老半娘,在加上当时的环境不允许。
她在花多了,便会被爱人说三道四了。
“所以,上班你要上,要找个清闲的,工资高的,把钱赚拿自己手里,还能随时跑出去玩,没有压力的。”
江关舒一脸问号,“梁姨,天底下有这种工作吗?”
这还真把梁母给问住了。
她仔细想了想,“有吧?”
“只是还没找到,你等我去打听一番,看看有合适的,妈就介绍给你。”
“最好是既能赚钱,又能有时间陪我玩的。”
江美舒觉得梁母想的太好了。
这真的好难的。
上班要是有这么轻松的话,她上辈子或许就不会被累死了。
梁母走的时候,是江美舒去送她的,连带着吃过的饭盒一起带走了,打算拿回去一起洗了。
甚至,连江美舒的那个饭盒也要收走。
江美舒哪里好意思啊,顿时拒绝了,梁母这才作罢。
她瞧着江关舒出来送她,便说,“你等等妈,回去打听下有好清闲工资高的工作了,就介绍给你。”
江美舒想了想,“不急,我先在这里上班也挺好。”
确实挺好。
有了梁秋润和梁母这两座大山,就他们今天弄的这一遭。
江美舒估计,她在整个工会都能横着走了,更别说,她还有个直系领导是她亲姑姑。
这工会简直就是她靠山啊。
梁母摆摆手。
等她彻底离开后,江美舒刚一回到工会办公室,周遭的同事,刷的一下子跑了过来。
把江关舒给围着了。
“美兰,刚那一位是你婆婆吧?”
瞧着那架势,把梁厂长骂的头都抬不起来,梁厂长平日多威风啊。
江关舒嗯了一声,找到了公共水房,把自己的那个饭盒给洗了,这才慢吞吞道,“是我未来婆婆。”
“你未来婆婆挺厉害吧?”
这让江美舒怎么回答呢?
她是挺厉害的,能把梁秋润这种厉害的人,烈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美舒洗饭盒,没有接话。
周围同事也开始恭维起来。
“关兰,你这婆婆都上门送饭来了,看来你和梁厂长应该也快了吧?”
“我瞧着也是,之前梁厂长还给你也来送东西。”
“芙兰啊,你这往后要是爬起来了,可不能忘记了大伙啊?”
这话让江关舒怎么接。
她算是见证了真正的职场变脸,仿佛当初说她,攀高枝的不是这些人一样。
江美舒慢吞吞的把饭盒洗干净,她回头,粲然一笑,“是啊,当然不会忘记,大家伙对我好的。”
“是不是呀,黄干事?”
被点名的黄干事,几乎是一激灵,就把头低了下去,“江关兰,我可没想沾你光。”
“只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过往一笔勾销好吗?”
谁能想到呢。
当初那个谁都能够呼来喝去的临时工,一下子成为厂长爱人了。
这就是大家骑着马,都追不上的啊。
而且,听她那婆婆的意思,还嫌弃她工作不好。
“江芙兰”如今是个临时工工作不好,那是不是想让她转正式工?
可是整个工会就只有十三个编制,她要是转了正式工,他们这里面的人谁会下岗?
光想想就让人恐怖好吗?
黄干事恨不得打死几个月前的自己,她做什么要去三番五次的在背后,说“江美兰”的坏话啊。
江美舒听到黄干事的求和,她安静地看着对方。
她有着一张极为漂亮的眼睛,清澈干净,但是这般直勾勾的看着人时,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压力。
明明还是那么一个人。
但是当干净的眼里眼里没有笑意时,却徒然生出了几分审视来。
这不是平日里面温和端庄的“江美兰”
这也让在场周围热闹的声音,瞬间跟着安静下来。
“芙兰。”
黄干事有些惴惴不安的喊了一声。
江美舒和他们的接触实际上并不多,以前和他们接触的是她姐姐??江美兰。
江美舒没资格替姐姐原谅这些人。
临时工在单位的尴尬程度,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以前是怎么欺负我??”姐的?
她突然问了一句。
大家面面相觑。
“对不住美兰。”
“对对对,以前是我们过分了。”
“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美舒还是那个临时工,她也还是有个当主任的姑姑。
但是只因为她和梁秋润即将订婚,这些同事便都过来道歉了。
江美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看着众人百态,似乎也是第一次在认知,这个世界。
还是江主任出来,“芙兰,你过来下。”
她看了一眼围着的众人,“都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去忙?”
这话一落,大家才散场。
江关舒跟着江腊梅走出去了,她有些不解,“姑姑,你做什么要减我啊?”
她还没说完呢。
“不?你,留着你在这里和他们咬嘴皮子?“
“论嘴皮子你又说过不他们,还把自己气的要死,何苦呢?”
江美舒也知道,她抿着唇,“我就是不舒服,他们以前欺负了我姐。”
她也不想原谅。
但是,她也不愿意去厂长爱人的身份,压着他们道歉。
这样,会让江美舒有一种感觉,她是和对方一样的人了。
“是啊。”
“我以前微弱的时候,还有人欺负我。”
“关舒,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当初你姐是临时工的时候,他们因为我的关系,不敢明着欺负你姐,但是暗处的嘲讽肯定是有的。”
*如今,你的位置比他们高,你也可以还回去。”
“但是美舒,我知道你的性格,就算是还回去了,你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因为善良的人,总是会过多的苛求自己。
江美舒是。
江美兰也是。
“就这样吧。”
江腊梅说,“我让他们给你道个歉,就此算了。”
江美舒也不愿意,她闷声道,“我才不要,他们道歉,我就要替我姐接受。”
“我才不要。”
这人又开始拧巴起来。
江腊梅叹口气,“你啊你啊?”
“这个性格真是吃亏。”
“这天地下哪里非黑即白的。”
江美舒抿着唇不说话,她把洗干净的饭盘放了回去。
算了,和江关舒这种钻牛角尖的人,说不清楚。
“你还是老老实实和梁厂长结婚吧,只要你站的足够高,这些人就会一直内耗,后悔,以及胆战心惊。”
这是人性。
江美舒甚至什么都不用去做,他们自然就会后悔,会恭维,会巴结。
江美舒点头。
她如今有了梁秋润这个大靠山,在工会里面确实比她姐以前舒服多了。
最起码像现在。
一般来说,那些脏活累活都是她的,但是今儿的却没人来找她。
她就像是一个关系户一样。
高高的摆在那就好。
江关舒只是做了一些她工作范围内的活,哪怕仅仅如此。
往日的李大姐都哎哟了两声,拿着一个橘子递过来,“江同志,你累着了吧,休息休息。”
江美舒看着那橘子,有些手足无措。
“就是一个橘子,不值当的。”李大姐把橘子放在她桌子上,转头就走了。
当做无事发生一样。
过了一会,黄干事也来了,揣着两块桃酥,“江同志,以前是我的问题,实在是对不住。”
把桃酥放在她桌子上也离开了。
接下来都是如此。
江关舒一连着收到了五六个人的赔礼,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
江关舒看着那东西,有些头疼起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下来,这些东西她并不打算要。
而是打算收起来,去给她姐的。
到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江关舒终于磨洋工,到了下班的时间。
办公室里面还在开会。
梁秋润他们压根没有出来的意思。
江关舒在心里感叹,老梁这人真忙啊。
一下午了,连出来都没出来过,也不知道这人的膀胱憋得住不。
这厂长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姑姑,我能下班吗?”
到了下班的点,打工人江关舒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的。
江腊梅看了看时间,“今天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开会结束。”
“算了,你们都下班吧。”
大家中午都没下班,一直熬到下午的。
江腊梅这还一说,大家顿时跟脱缰的野马一样。
和江关舒道谢。
江美舒不在意地摆摆手,她也不想待了在上班的地方了。
下班之后,多待一分钟在单位,都是她对自己的不尊重。
她捉着大家的赔礼道歉,便从工会办公室溜达了出去,打算直接去找姐姐江美兰的。
她也没去正阳门城楼下去等江美兰,那边离他们肉联厂太远了。
索性直接去了沈家。
她到的时候,江美兰还没有回来。家里的沈母在做饭,见到她来,顿时有些拘谨的招待,“小江啊,晚上留下来吃个饭好了?”
江美舒知道沈家的情况。
每个月的口粮都是不够的,她要是留在这里多吃一口,沈家其他人就要少吃一口。
她顿时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家吃。”
“我就等着关、舒回来,给她点东西,在和她说两句话就行。”
“干娘,你不用管我。”
这话刚落。
外面就传来一阵推荐板车的声音,“妈,我们回来了。”
是江美兰和沈战烈。
江美舒一听,顿时跑了出去,“姐。”
她跑出来看江芙兰,只见到江美兰立在沈战烈的旁边,沈战烈推荐板车,上面放着煤炉子。
江美兰则是空手立在旁边,外面有些冷,她的脸色被吹的发白,不过看到江美舒过来的时候,江美兰还是高兴的。
“你怎么过来了?”
跑了过去,刚要拉着江关舒的手,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凉了以后。
又把手缩回去了。
江美舒却不管,拉着她的手,一摸就是一阵冰冷,“怎么这么凉?”
江美兰不在意道,“吹的呗。”
“外面风大,不过我还好,沈战烈的手更谅。”
江美舒抬手摸了摸江芙兰身上的衣服,“你还穿单衣。”
“这都只有十一二度了,你还穿单衣。”
就一件薄外套,里面连个绵都没有。
江英兰,“没事的。”
“我一天到晚都在炉子旁边忙活,不冷的。”
家里的棉花是定量的,她以前出嫁之前也都只有一件棉衣,那是大冷的时候才拿出来的穿的。
如今哪里穿棉衣的季节啊。
而且棉衣这种衣服,穿脏了还不好洗,她一天到晚围着锅炉转,根本干净不了。
江美舒有些生气,“那也不能穿单衣。”
“我回去找布票,你明天就去扯衣服,扯棉花,哪怕是做一套夹棉的也行。”
“不能穿单衣。”
这话一落,江美兰下意识地要说不要。
沈战烈却说,“姐,如果你能弄到布票和棉花,我们和你买。”
他们家如今攒了钱,但是布票和棉花太难买了。
根本弄不到,就是想做衣服都不容易。
江美兰不赞同沈战烈,这样向妹妹开口。
“别听沈战烈的,我们攒一攒也能有。”
她并不愿意让妹妹来,再次补贴她这个穷酸的家。
沈战烈是她自己要嫁的。
她不能拖着妹妹,拖着娘家来补贴她。
江关舒抿着唇,“等你攒到了,估计都要明年了。”
一个人一年就七尺布,这还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随便做一套衣服都要七尺布了。
这怎么可能攒的到啊?
“我回去想下办法。”
江美舒要走,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提着的还有东西,她转头把东西,一股脑的塞到江美兰的手里。
*工会那些人如今瞧我和梁厂长定亲了,所以都来和我的道歉,说是弥补以前对我的不好。”
这话一说,江美兰就明白了。
她以前在工会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虽然有个主任当姑姑,但是架不住她是个临时工。
工会就十三个编制,多一个都没有。
她又是关系户,大家白她突然起来,抢了别人的编制。
这也是正常。
利益关系使然。
只是,江美兰从来没想过,这些人有一天竟然会和“她”道歉。
只能说,权势确实动人。
以至于那些往日有利益冲突,会选择打压她的老同事,都开始捏着鼻子道歉了。
见江美兰不接。
江美舒突然问了一句,“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原谅他们吗?”
江美兰只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妹妹又钻牛角尖了,“为什么不原谅?”
“那些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无非是大家利益冲突,所以才会来打压。”
“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趋利避害。”
“他们是,我们也是。”
江关兰语重心长,“如果我换在他们的位置,我也会这样。”
“当看着那些人起来后,我同样也会去阿谀奉承。”
她看着妹妹,眼神认真,“美兰,我也是一个彻头彻尾会有私心的普通人。”
“也可以说是一个小人。”
江美兰对于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好人。
江美舒听到这话,瞬间安静了下去,“不,你不是。”
她条件反射的否认。
她的姐姐太好了。
她姐姐从来不是这种人。
江美兰笑了笑,“我是,只是我在你面前不是这样而已。”
她在沈战烈面前,用了一肚子的算计。
只是,妹妹不知道。
沈战烈也不知道而已。
“好了,这种事情不值得你烦恼,就像是那些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一样。”
江美兰笑地温柔,她拉着江关舒的手,“晚上留下来,吃我做的猪肝白菜汤好不好?”
“在给你两个葱油饼。”
“切点土豆丝进去,用着葱油饼卷着土豆丝。”
不得不说,江美兰是会勾引人的。
江关舒果然有些犹豫。
“留下来嘛,我这几天也赚了点小钱,留你下来吃顿饭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就是自己赚钱的好处了。
江美兰嫁到沈家来,几乎是说一不二的。
既没有难搞的婆媳关系。
丈夫也听她的。
日子穷点,但是对于江美兰来说,却没那么难熬。
江关舒晚上留在沈家吃饭,不回去自然要有人去江家打招呼的。
江美兰让沈银屏过去和江家带个话。
沈银屏刚好想去找,江小弟去问下功课上的事情。
二话不说就去了。
江美舒看自家姐姐,熟练使唤小姑子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这个家过的不错。
晚上在沈家吃了饭。
江美兰要送江关舒回去。
江美舒却觉得无所谓,就隔了一个胡同,自己吃完饭就跑回去了。
她到的时候。
王丽梅在剪字,就这段时间家里要办事了,这些小物件自然要准备起来了。
“回来了?”
江关舒嗯了一声。
“不是说了你姐家条件不好,你怎么还去你姐家吃饭了?”
江美舒,“姐让我留着,我就留着了。”
“就你这个老实性子。”
王丽梅抬手点了下她额头,“过来看看我剪的喜字成不成?”
江美舒看了过去,王丽梅的手很巧,剪出来的喜字很漂亮。
甚至,还有鸳鸯戏水。
都是活灵活现的。
“好看。”
“真好看。”
江美舒忍不住点头。
“我打算剪个二十张到三十张那样,到时候咱们家门,窗上都要贴。”
“还有柜子,以及那些搪瓷盆,搪瓷缸。”
“我都开始准备了。”
王丽梅这个母亲,当时说着只给一对搪瓷盆做陪嫁,但是说是这样说的。
她做的时候,却买了不少东西。
一对搪瓷盆。
一对搪瓷缸。
还有铁皮暖水壶。
清一水的碗筷。
这些她能买到的,能托关系弄到的,她都尽力去弄了。
“不过,棉花现在确实弄不到。”
她还想给女在陪嫁一条棉花被子,这在如今也是极为时髦的。
有了出嫁的棉花被,那去了婆家到了过冬的时候,也能被高看一眼的。
毕竟,我闺女盖自己的被子,不要你婆家的东西,你少来戳我闺女的脊梁骨。
也少来戳磨我的孩子。
“我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去乡下,你姑婆家问一问,收一些棉花上来。”
提起这个。
江关舒便说,“若是能收到棉花和布料了,给我姐也就一身衣服呗。”
“我今儿的去看她,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的单衣。”
王丽梅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下去,“你姐嫁到沈家,这是沈家该管她的事。”
要是以前的江关舒,肯定要生气,和王丽梅辩驳一句,难道她姐出嫁了就不是她的女儿吗?
如今,江美舒也知道她妈的性格了,就是刀子嘴。
实际上却是不一样。
她拉着对方的胳膊晃,“姐的脸都发白了,手也是。”
“妈,我手里有点小钱,我把钱给你,你去找乡下的姑婆问一问,能不能买到二两棉花回来,或者是不要布票的棉布也行。”
“给姐先裁一件这个天气能穿的衣服呗。”
“要你操心。”王丽梅恨恨道,“都嫁到沈家了,每天累死累活的跟头牛一样,沈家都不知道她穿的少了?”
“也不知道你姐是昏头了,还是怎么回事,非要嫁给沈战烈。”
以前,她极为看好的女婿,如今真成了一家人了。
她却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了。
江美舒抿着唇笑,“这还是你当初看好的女婿呢。”
王丽梅,“我瞎眼了。”
“算了,不提你姐了,你这段时间就要办好事了,妈不识字,我报一串名字,你帮我写个单子出来。”
“免得我置办起来的时候,给办漏了。”
“顺带把给你姐买棉花买棉布,也给写上去。”
江美舒笑盈盈地嗯了一声。
林巧玲突然说了一句,“妈,今年大乐也长高了,要不你去乡下买棉花布料的时候,给大丫头也买点。”
“做一件衣服,她能穿,下面两个小的也能穿。”
这就是个见缝插针的。
一点亏都不吃的。
王丽梅嗯了一声,“我看看吧,要是有多的钱和票,就给大乐也买一件。”
一个家的嚼用,给了这个不给那个,就是厚此薄彼。
林巧玲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但是江美舒看了过来,她到底是没在说话了。
有些顾忌着江关舒,马上就要和梁厂长结婚了。
之前又得罪过,到底是想弥补双方的关系的,想以后占便宜的。
所以,林巧玲微笑了下,转了话题,“美兰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她的福气,都出嫁了你还惦记着她。”
江关舒嗯了一声,不太想和林巧玲说话。
“我累了,先进去休息了。”
林巧玲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有些维持不住了。
等江关舒进去后。
林巧玲有些不忿,“妈,你看关舒。”
“我都示好了。”
王丽梅有些心疼,她把剪好的字收了起来,“你是有示好,但是你是抱着目的,抱着去占便宜才去示好。”
“巧玲,关舒不是傻子。”
一句话,拆穿了林巧玲的真面目。
她顿时不吭气了。
为了利益,可以忍。
为了利益,也可以哪怕是翻脸了,还是继续捧着脸去讨好。
这才是真正的林巧玲。
等她出去后。
王丽梅转头进了闺女的小房间,这个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了。
另外一个床给了大乐和二乐,两姐妹把这个小床造的跟猪窝一样。
难怪小街女白日里面,不爱待房间了。
因为,她还没出嫁。
这个房间里面属于她的东西,就在慢慢的减少了。
江美舒在收拾东西,她打算在出嫁之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到时候出嫁的那天,一起搬走的。
她走了。
这个房间才能腾出来,让江家的其他人住进来。
很无奈。
也很现实。
但是江关舒,不再是像当初那般激烈的去反抗。
她只会平静的接受。
母亲对她好。
但是母亲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当认清楚这点后,她觉得心里也没那么难过。
因为她曾经拥有过百分百的母爱,她告诉自己,百分之七十,八十,也很好了。
见到母亲进来。
江美舒抬眸,白皙的面容上满是恬静,“妈,你怎么进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床,让王丽梅坐下来。
王丽梅,“生气了?“
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自从上次吵架后,母女二人似乎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什么都说了。
而是多了一分拘谨。
互相在为对方让步。
江美舒摇头,“没有。”
“我在为姐姐打算。”
“她在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谁都没错。”
只是这个家太穷了,穷到一块布,一点棉花,都要去争抢的地步。
听到这话。
王丽梅有些涩然道,“长大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江关舒笑了笑,没接话。
“还有五天梁家人就要上门提亲了,你这边还有缺什么的吗?”
“和妈一起说了,妈这几天打算把市场都跑一跑。”
江关舒摇头,“没有的,基本不差什么东西了。”
大头的东西,梁家都准备了。
她这边只剩下安心备嫁了。
王丽梅听到这话,骤然沉默下去,“关舒,你不用和妈妈这般客气的。”
她的美舒以前从来不是这样。
江美舒想了想,想努力笑一下,但是却不好笑出来。
她只是低头,趴在王丽梅的肩膀上,看着屋内的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喃喃道,“妈,我还没出嫁,就已经快没有家了。”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房间。
在不断的,一点点的塞满各种,不属于她和她姐的东西。
王丽梅听到这话,她骤然安静了下去,“对不住,关舒。”
她除了这个。
好像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美舒和美兰出嫁了。
房间先腾出来给大乐和二乐用,等他们稍微在大点。
也到了老幺幺娶媳妇的年龄了,这间房还是会被腾出来。
最终给老幺结婚娶媳妇用。
江关舒听到母亲的道歉,她咬着唇,沉默不语。
“我们女人都是这样的,娘家不是家,婆家才是。”
王丽梅摸着她头发,小声道,“你婆当年是这样。”
“我也是这样。”
“甚至你嫂子也是。”
这是传统的规矩。
江关舒想说不是,她想说后世的她就不是,她还没结婚,不止自己原来的房间被保留。
她的父母还给她买了新小窝。
但是她知道,她和王丽梅说了,她也不会懂。
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吧。”
梁家。
梁母回去后,便去动用各种人脉关系,去给未来儿媳妇小江,去找一个清闲又工资高的工作了。
只是,这种工作不好找。
她和沈明英说完后。
沈明英看了好一会自己的婆婆,“妈,你还是洗洗睡吧,这天底下要是有这种不忙,还工资高的工作,我都恨不得去换个工作了。”
“还轮得到介绍给小江啊?“
梁母不死心,“也不一定呢,我去等下秋润,问问他单位有没有这种好工作。”
“给小江换个工作。”
“做什么临时工啊,我都看到了那些同事孤立她呢,大家都是聚在一块吃饭,就小江一个人坐在窗户那孤零零的,多可怜。”
沈明英心说。
这感情好。
她婆婆去为难小叔子。
起码不来难为她。
沈明英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兜里面掏出来了两张电影票。
“对了,我们百货大楼分了两张电影票,你给秋润呗,让他和小江去看电影。”
这个,梁母倒是没拒绝,果断的收了下来。
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确实要培养下感情。
她索性吃了饭,就去隔壁儿子家了,家里有个电视机,梁锐又不乐意看。
梁母便端了一盘子瓜子过去,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顺便在等这儿子下班。
只是。
她从七点半等到十点半。
终于把儿子等回来了。
梁母倒是习惯了,有电视看着,她倒是没觉得有多困。
所以,当梁秋润一回来,她立马就站了起来,“秋润啊,你回来了。”
梁秋润点头。
“你这里有没有工资高,又清闲的工作,给小江换一个啊?”
梁秋润“?“
“母亲,你要不要听下,你在说什么?”
“我咋不知道了?”梁母振振有词,“我要你找一个工资高,又消闲,适合小江躲懒的工作,能找到吗?”
梁秋润,“不能。”
这天地下万万没有这种好事的。
梁母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梁秋润叹口气,“母亲,我是厂长,位置够高吧?工资够高吧?你觉得我闲吗?“
这天底下哪里有工资高,还清闲的工作啊。
梁母,“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找,我可不愿意去看到小江,再去当临时工了,被人排挤,多可怜啊。”
“你要是不找,我就天天去办公室找你陪我玩。”
RA......“
梁母说完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还没做。
从口袋里面掏出两张电影票递过去,“你二嫂给的,说是明天电影制片厂那边新上映了草原儿女,特别适合你们这种年轻人去看。”
“记得带小江去看。”
梁秋润看着那电影票,并不接。
梁母,“你怎么不要啊?“
梁秋摸了摸鼻子,温润的脸上满是抗拒,“母亲,我明天要去津市出差。”
“没空。”
这话一落。
梁母顿时怒了,“让你给小江找个清闲工资高的工作,你做不到。”
“让你明天陪小江去看电影,你还做不到。”
“梁秋洞。”梁母冷笑,“你别逼我,雇别的男人去陪你老婆看电影。”
“你也不想还没结婚,就头上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