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燕与益州关系暧昧的同时,对此一无所知的李允琛还在规划着如何牵制贺令昌和陆渊。 他给陆渊的妻子贺容君、以及陆煊的妻子顾淼,都加封了诰命,与夫同秩,享朝廷俸禄。 原本“诰命夫人”这一头衔在唐以前是不存在的,只因清河大长公主的灵魂来自唐朝的玉真公主,在她搅弄风云时也做了个别制度的改动,给官员妻子加封诰命便是其一。 这一制度在清河大长公主退出朝堂后就被取消了,只是现在李允琛需要它来安抚陆家,才又重新拿了出来。 然而,加封了诰命的贺夫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陆渊是她的丈夫,贺令昌是她的侄子。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从争夺贺望北归属权时,就已经开始了。 从前陆渊才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可现在贺令昌这个大将军反而能稳压他一头,陆渊的不满可想而知,是怎么伪装也瞒不过贺夫人的。 陆渊自认对大祁披肝沥胆,又在下棋那日对李允琛那样表了一番忠心,却只是得了这些不痛不痒的赏赐,连一点更多的实权都不愿意给,更觉郁闷。 贺夫人看在眼里,不想让陆渊又把这一笔账算在贺令昌头上,便试着劝导他: “昌儿跟咱们是一家人,主君为何一直对他冷着脸呢?” 陆渊哀叹一声,话里酸溜溜的:“人家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可不敢和他攀亲论故的。” “主君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贺夫人笑道,“昌儿是你的晚辈,他对你一直很敬重的。” 陆渊皱眉道:“要是真敬重,就该把咱们陆家的孙女还回来——好歹是个孙女,若是孙儿,我可不会像夫人似的这么惯着他。” 贺夫人叹一口气,自觉也劝不了陆渊什么,就想着去做做贺令昌的思想工作。 她特意选在了贺令昌休沐在家的日子,借口去看望贺令娴和贺望北,去了一趟大将军府。 贺令昌正在书房接见别的访客,贺夫人便先去与贺令娴一处相伴。 “这几年各处都乱得很,自己家里也全是糟心事,我也没顾得上你们兄妹两个。”贺夫人拉着贺令娴的手,疼爱说道。 贺令娴端方笑道:“姑母这是哪里的话,您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若不是您,我哪儿能留望北在身边呢?” “欸,望北呢?”贺夫人问道。 正说话间,贺望北手里拿着一支木头削的小短剑,从后堂里蹦蹦跳跳跑了出来。 贺夫人一看,即嗔怪道:“哎呀,娴儿啊!你怎么让望北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呢!伤到她怎么办!” 贺令娴笑而不语,对贺望北招招手,贺望北就眉开眼笑地跑过来了,把短剑也扔在了一旁。 贺令娴搂着贺望北,对贺夫人笑意潋滟道: “这都是哥哥给她做的,可巧望北偏也喜欢这些,真不枉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贺望北虽还不满三岁,但已经会说不少话,还会认字,又整天活泼好动的,任谁看了心里都喜欢。 贺夫人陪着贺望北玩耍了一会儿,贺令昌就来了。 贺令娴知道贺夫人此来一定是有事要跟贺令昌说,自己遂带着贺望北离了他们两个,借口说去哄孩子睡觉。 若说贺家两兄妹一共有一百个心眼子,恐怕八十个都分给贺令娴了。 贺令昌说话做事从来直抒胸臆,很难自己体察到别人暗中对他的意见,竟是一点儿也没明白贺夫人为什么要找他。 “昌儿啊,最近军中可还繁忙啊?”贺夫人没话找话道。 贺令昌倒是实话实说:“也无甚忙碌的事。姑妈有事吗?” 贺夫人讪讪而笑,委婉道:“昌儿啊,你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能跟陛下说上话。除了忙军中的事,也该肩负起责任为陛下多进忠言啊。” 贺令昌没听出来贺夫人话中的意思,坦然无私道: “进忠言是为人臣的本分,侄儿自当肩负。” 贺夫人心中叹息,估摸着他大概是没听懂,只能说得更明白了些: “你姑父现在不大得陛下欢心,心中难免不畅快。咱们贺陆是一家人,你也该帮着劝劝陛下。” 贺令昌这才终于理解了贺夫人的来意,但也觉得好笑了起来,直言道: “姑父是国家栋梁,怎么会不得陛下欢心呢?姑妈是不是想多了?” 贺夫人谆谆教导:“非是我想多了,实是你想少了。从前陆家于军于政都是一把手,现在你一个晚辈站到前头去了,你还没看出来你姑父不乐意了吗?” 贺令昌平素最厌人情往来的虚假客套,听了贺夫人的话,已有三分不快意: “姑妈也是贺家人,从前也最厌恶繁文缛节,怎么现在倒提醒起来我了?恕侄儿愚见,只要文臣武将各司其职、一心为了社稷,谁前谁后、与陛下谁亲谁疏很重要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贺夫人急了。 贺令昌听到贺夫人称他为“孩子”,三分不快意上又添了两分: “侄儿都二十五了,又是朝廷的大将军,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姑妈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侄儿还有军务在身,恕不能多相陪了。” 眼看贺夫人行将要生气,贺令娴忙从后堂出来,笑着将贺夫人带至一旁: “姑妈难得来一次,怎么不过来和望北多待一会儿?望北都会背诗经了,我让她背给你听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贺夫人拉走了。 内帷里,贺夫人责怪着贺令娴:“我刚要教导教导昌儿,你把我拉开做什么!” 贺令娴赔笑道:“姑母又不是不知道哥哥的脾气,这种事劝不得他的。” “现在不劝他,来日有他吃亏的时候。”贺夫人愠怒道,“他现在眼瞧着是风光无限,可背后嫉妒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又叹道:“你姑父终归是自己人,得罪了也就罢了;可要是他稀里糊涂得罪了其他人,让人背后捅刀子,那就真的为时晚矣。” 贺令娴听得聚精会神,诚恳道:“姑母放心,我会劝他的。” 有了贺令娴这句承诺,贺夫人也只能自嘲这一趟没白来。她与贺令娴闲话几句,也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