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焕带着令牌和劝降成功的喜悦,很快回到了雍州天水郡。 天水位于益雍二州之交,北燕在此设有重兵边防。 陆焕进入天水治所上邽后,前来迎接他的人正是谢凝之。 “陆兄一路风尘辛苦,与琅琊王叙旧叙得如何啊?”谢凝之风度从容道。 陆焕彬彬回礼:“不敢言‘辛苦’二字,能把谢兄交代的事办好就算万事大吉了。” 言未落,他拿出了李允瑛送他的令牌,并对谢凝之简述了此行经历。 谢凝之听后,连连夸赞:“陆兄舌灿莲花,苏秦张仪在世怕也不过如此。” 陆焕笑道:“还是谢兄的计策好。” 二人互相假惺惺吹捧客套了一番,谢凝之又对陆焕殷殷嘱托道: “太后对这一次合纵连横极其重视,先前的两次军事行动都失败了,这一次可万万不能重蹈覆辙。陆兄,还望你多上些心。” “在下心中有数,请谢兄上复太后,让她不必担心。”陆焕成竹在胸道。 谢凝之和陆焕口中的“太后”,便是北燕当下的真正掌权者,幼帝慕容铎的生母,独孤晟是也。 这位独孤太后出自的独孤氏,也是北燕鲜卑族入关前的几大部落之一,拥立慕容氏部落统一北方后,开始稳立于朝堂。 相传独孤晟出生之时,霞光满天,日照东方,时人皆称此女有大贵之相,故取名为“晟”。她长大后就被送入北燕后宫,不久即册立为皇后,并生下嫡子慕容铎。 北燕先帝驾崩后,独孤晟被尊为太后。因幼帝慕容铎尚为垂髫小儿,独孤晟便临朝称制,代其子行使皇帝职权,如今已有多年了。 孤独太后手段强硬,做事雷厉风行,更有一统天下的宏图大志。 她掌权之初,就采纳谢平谢凝之父子的计策,送化名为玉无瑕的尉迟苒入李存德的后宫,用美色和五石散控制李存德,以窃取朝政机要。后趁着陆澄举大军离开襄阳的契机,发兵暗袭襄阳,但被陆澄及时返回击退。 这次偷袭未果,她又与谢氏父子共谋,让尉迟苒直接下了过量五石散毒杀李存德,再联合大祁主降朝臣幽禁李允琛,盗窃玉玺伪造“和平”协议,不想被孟遇安破坏。 两次分别进攻荆州襄阳和扬州建业皆不成功,这一次独孤太后把目光放在了益州。 她想借李允瑛之力,让北燕大军偷渡阴平,再从川蜀之地向东包抄,与荆扬以北的大军两面包夹,彻底吞并江南。 陆焕叛逃北燕后,数年之间一直寸功未立。现在天降这样一个机会,而自己又和李允瑛有些旧时的交情,遂主动请缨担当说客。 他多方打探,花重金购买李允瑛的行程,这才有了他在青城山守株待兔的这一幕。 谢凝之候在天水郡等陆焕回来交接,甫得消息便急匆匆赶回北燕国都晋阳,去向独孤太后汇报了。 晋阳宫中,独孤太后高坐金銮殿上,不设帐幔,仿若帝王,直接宣谢凝之上殿。 独孤晟头挽十字抱鬓髻,缀满宝钿华胜和枝状步摇,一袭长领高腰襦裙外罩花帔;两颊虽点面靥却不苟言笑,望之威严万重,使人不寒而栗。 太后丹唇轻启,语若寒冰:“事情办得如何?” 谢凝之恭肃跪在阶下,话中带着窃喜: “回禀太后,陆焕已经成功取得李允瑛的信任,并拿到了益州关隘的出入令牌。” 独孤太后的嘴角刚刚有上扬的趋势,谢凝之又战战兢兢道: “只是......这令牌只许个人进出,不能放行军队。” 独孤太后的嘴角又垂落了下来,情绪蕴着些微的不满: “你不是说陆焕和李允瑛私交匪浅,他一定能劝说成功的吗?怎么看起来,李允瑛也不是很信任陆焕啊?” 谢凝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太后明鉴,李允瑛虽然鲁钝,但也并非愚不可及。陆焕此番只与他会面过一次而已,能拿到个人的通行令牌已属不易。攻略益州的大计还需长久耕耘,来日定有功成之时。” 独孤太后依旧面无表情,让人难辨喜怒。她正襟危坐,不动如山道: “这次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添上万分的小心,不可再让先前荆扬的失利重演。” 她眸光微微颤动一下,终于显现出了一丝类人的情感: “陛下的两位叔伯宗亲先后葬送在荆扬,大燕还要做出多少牺牲才能一统天下啊?” 她收了情感,冷冷看着谢凝之道: “谢凝之,还是你们汉人最了解汉人。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谢凝之颔首道:“微臣不敢辜负太后的信任重托,一定不辱使命。” 独孤太后露出也不知是轻蔑还是威胁的笑,徐徐道: “你父亲和你在南祁时,不过都是不入流的低品小官。现在你父亲位列八部大夫;你也晋位侍中,权比宰执。你们也该知恩图报。” “微臣父子谨记太后恩德,不敢忘怀。”谢凝之道。 谢凝之退下后,独孤太后离座走入后殿,命侍女展开了华夏南北的疆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