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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下变得很难解释。
闻炀第一个对闯进来的人有了反应。
扑到池初宴脚边,像是见到了救世主,鸣一下,痛哭出声:“初宴,你帮帮我,救救我吧!”
女护卫没出声,拔刀挡在了郡主面前。
她倒不是不认识池初宴,只是这人骤然闯入马车,纵容言辞语调尚且温和,可那浑身气场之凛冽,侵略性之强,让她下意识防备。
红叶抓了抓手背,对闻炀一个大男人这么嘶声痛哭感到很不适:“喂,别瞎叫唤污了我们郡主的清誉!这还在街上呢,郡主能对你做什么?”
林白默默收回了那只罪恶的手,斩钉截铁:“就是。”
手都收回来了,方才的事自然不算数了。
她从干坏事被抓包一瞬间的心虚中抽离出来,对上池初宴一双风雨欲来的黑眸,慢慢拧起了眉头。
真是见鬼了,他生什么气?
她都把任务放生了,这男主反倒上赶着管起她来?
简直倒反天罡!
林白顿时就不乐意了,脸一沉:“再说了,我做什么你管得着么?你对朋友们倒是仗义,回回都来坏我好事。上次就是你放走了他,我大度没真同你计较,这次你竟还不晓得避嫌,直接闯进我的马车??”
她嗓音忽冷,寒声:“是觉得另攀高枝,不必再看我这旧主的脸色了?”
池初宴被马车中的场面刺得眼眶发红,更被郡主这一番言辞泼了个透心凉。
被闻炀攀附着的手臂都在轻轻发颤,咬着牙:“臣何时攀了其他高枝?主总不待见我,可臣全是为了郡主名声着想!青天白日,您在众目睽睽将一壮年男子强掳上马车,还拿着那药,臣若不来阻止,叫百姓往后怎么议论您?您可还未出阁!”
“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家一张嘴怎么说?我才懒得管!你要吵架是吧,不承认改换门庭是吧?”
林白一捋袖子,一指闻炀:“行,红叶,你和清风把他带下去看紧了,我好好同他掰扯掰扯!”
动作间,袖口不小心带到了搁在座椅上的神仙水瓷瓶。
瓷瓶从椅上滚落,啪地砸裂开来,水溅了一地。
清脆的碎裂声,就像是某种发起冲锋的战鼓信号。
红叶顿时被这陡然气拔弩张起来地架势吓得不轻。
这马车不大,真别打起来。
可让她劝,她也不敢,料想池初宴不敢真对郡主不敬,和清风对视一眼,听话地点头:“是。”拖扯着闻炀的衣领子,就把他从马车上拖了下去。
三人刚一下车,就见前头几十衙役迎面而来,分站在道路两侧。
一身着青色官服,大肚圆脑的男人抹着汗小跑着,上前来拦马车,叠声高呼:“郡主,郡主!”
林白的情绪都拉到头顶了,在马车里跟池初宴斗鸡似的,大眼瞪着小眼,只等着大吵一架呢。
听到外头人叫魂似地喊,围了不少官差,瞬间无比烦躁。
好歹顾念着自己这一趟是出来办差的,才没当场尥蹶子。
经过池初宴时,还刻意拿肩膀恶意将他撞开了,一把掀开车帘:“喊什么?!”
男人正是兴阳县城的县令,一见郡主脸色如此之差,肚子上的肥肉都抖了抖,额头的汗更多了:“下、下官有要事要禀,请郡主下车一叙。”
他说着,周边的衙役已经开始清场,将围观的百姓们都区离了。
林白看这架势拧起了眉。
应当是有什么大事,不然一县令也不至于当街拦她的车马。
重重深呼吸一次,瞥眼池初宴:“在这等着,咱们没吵完呢。
池初宴看到她气红了的脸和怒火滔滔的眸子,忽然觉得一口气泄到了底,既难受又无措。
蔫蔫地垂下了眸:“......是。”
林白的营帐设在城外,离神祠选址较近,她领上闻炀后就直接出了城,这会儿车马已走到了城门口。
衙役们赶走了围观的菜农们,下了官道,旁边就是一片茂密树林。
胖县令将她引到路边,确认无人能听到他们声音了,才搓着手低声开口:“这次的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郡主,郡主您可千万要高抬贵手啊!”
林白本以为县令找他是神祠修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给他说的一时没转过弯来,面无表情抱着胳膊:“......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已是秋日,胖县令额上的汗却是一层层地冒,显得格外为难,支支吾吾:“这,这王爷来时没嘱咐您么?”
林白一翻白眼,将无脑郡主的人设发挥到极致,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非要这么吞吞吐吐的打哑谜,就去找别人,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胖县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就是您在街上查抄的那些铺子和货物,那些其实都是同咱们打过招呼的,您突然去杀了一批,又抓了一批,这,这……………”
林白眼珠子一定。
“神仙水?”
“是。”
“白面?”
“tb.th......“
林白没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胖县令掌心都在渗汗了:“这都是金贵玩意,不说堪比黄金,至少价比白银,我们也只是弄了少少的一些,专供贵人们享乐用的......南椋二十万大军,总归要银子养着,是不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郡主开口了,其实这门生意压根不由他负责,也用不着他来跟郡主解释什么,他只是其中被打点好的一环而已。
但事情终归发生在他的辖区内,郡主抓的那些人明面上得有他来审问。
郡主没弄清楚状况,掀了自家摊子还是小事,那四皇子还在这呢,若是双方没统一口径,真闹到殿下眼前了,岂不成了大乌龙?
他怕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住,着急忙慌地在郡主回营之前把人拦下,是想着双方顺利沟通沟通,说开了都不是事。郡主又不蠢,再想在百姓面前做个体恤民情的样子,也得见好就收,难不成真跟自己老子过不去?
林白闭了嘴。
浑身的气焰像是陡然之间消散了,乃至于回避地偏开头,后退两步,坐在了林间的石台上。
“郡主?”
胖县令状似担忧,旁观着她“幡然醒悟”的模样。
林白默默侧身打量一眼的胖县令,那给他攥在手里擦汗的帕子上都是黄橙橙的油渍,真真是好一个脑满肠肥的刻板贪官形象。
“县令大人说得对。”她好半晌才撑着膝盖,缓声开口,“今日是我莽撞了,有舍方有得嘛。”
因着这几年云国动荡,南椋王的野心愈渐昭然。
林白本想着趁他还没来得及投敌卖国,打入南椋高层夺权,从内部分化南椋,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这场命中注定,因一人野心而起的祸乱,博一个将功补过。
不说能保全全部的南椋军,至少不起大范围的战乱,不至于波及到无辜被牵连的林雪。
但没想到南椋王的非人之举早已开始,连自己的领民都下得去手随意祸害。
云国因为有宗教信仰,术士喜爱炼丹,加上一些文人雅士的推崇,对于有些药物的管制并没有那么严。
譬如吃了让人飘飘然口的白面,就是小众圈里常玩的,纯度不高,价格却奇高。单论管控程度,也远不如神仙水这样的淫乱之物。
傻子们爱吃爱玩,贩卖的商人心里却清楚的很,这玩意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
南椋王帮忙大肆引进这玩意,实属造孽。
碰了这门生意,在林白这个星际人看来,就是死罪无疑了。
胖县令见郡主是听懂话了,终于松了口气,挂上了虚伪的笑容。
心中却不禁鄙夷吐槽起来,比起外人,还是自家的“猪队友”更令人糟心。即便是四皇子来查,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也不敢在南椋王的地盘上这么大张旗鼓,蛮横地封街彻查啊。她倒好,只是临时去逛个街,顺手就查抄了大片铺面,行事如此
放肆,回去了南椋王指定要重重罚她的。
林白好奇:“只是这神仙水我在街边地摊上随便都能买到,四皇子自己查不到么?”
胖县令乐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郡主那天真样,隐隐卖弄道:“郡主这就所不知了,这几年陛下不理朝政,边境互市本就乱象横生而无有效约束,咱们这儿水太清,反而显得异常。如今四皇子来,真查出点什么来,那就是四皇子和陛下的
功绩,所过之处牛鬼蛇神显形,才能显得他们清正不是?但他们也只能查到外族亡我之心不死那一层了,那都是外族不服管教的错处,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关呢?到时候既借他们的手打压了异族,捧出了四皇子的功绩,还不耽误咱们收钱,三方共
赢。
林白手指动了动:“......”
可真是好手段。
只是实不知这胖县令是哪来的自信笑着说这话,即便他做了些准备,那四皇子作为女主也不是吃素的。
万一要她追根究底,扯到南椋王是难了些,但扯到他这个县令还不简单么?
南椋王还会花大力气保他一个九品小官不成?
抱着大腿,窝在地方的舒坦日子久了,便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了。
林白祝他一切顺利。
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县令大人实乃南椋福将如此,甚好。
胖县令说服完林白这个刺头,心满意足地领着衙役们回去了。
林白则独自在林中坐了一会儿,想要缓缓情绪。
消化消化互市乱象的巨大信息量,也顺带冷静冷静。
别整天跟个炮仗一样,一看见池初宴点引线。
她跟男主以后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本就各自为阵,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的剧情,还有什么可吵的。
气大伤肝。
要不是血脉身份以及人设在这束缚着,她也早投了,怪人家改旗易帜做什么。
默默磕了一颗宁心丸,闭目调息了一会。
再一睁眼,就见着池初宴下了马车,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林白下意识以为他是看她得空,上来接着吵下半场的,微微蹙眉:“你来做什么。”
池初宴眸光湿漉漉的:“我不舒服。”
“?“
林白狐疑看他。
除了脸上水色红润,没见着他有什么不好来,随即意识到他这是应该想服软,不想接着吵了。
静了静,顺心不少。
顺着他递来的台阶,站起身:“营地有军医,走吧,回去,一会让他给你瞧瞧。
池初宴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林白走了两步,看他没跟上来,回过头:“你不走?”
池初宴神思有些混沌似的,迷茫的站在那里,却执拗地想要留下她:“郡主不是说我们要把话说清楚?您别走,我们聊聊,行吗?”
林白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看他眼眶有点红,便以为是两人刚刚大动肝火,又险些“强”了他朋友,事情没了,非要找她要个说法。
可她是磕过宁心丸的人,自然不会和刚才一样,一被激就上头。
折返回来,平静道:“好,我且问你,从根结上问你,闻炀现在是不是没有心上人了?”
池初宴点头:“是。”
“男未婚,”她拿手指虚空点了点远处,又点了点自己,“女未嫁,有问题?我还没说你擅自恶意揣度我想要对闻炀行不轨呢,什么下药,我堂堂主,我花容月貌,我犯得着?”
池初宴眼睫轻颤,抿住了唇:“可您明明??”
林白见不得他这副似受了委屈地小模样,平静的表象维持不了三秒,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呲牙打断了他的话:“明明什么?你可瞧清楚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闻炀是破了一块皮了,还是少了一块肉了?要不是我,他在朝阳岭上能全须全尾
的回来?他都没敢在我面前尥蹶子,你急什么?你是哪个道上的神仙,敢管到我头上来?”
池初宴没说话。
他的视线恍惚只落在郡主一张一合的嘴上。
他也不想听她那些扎心的话,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
或许郡主每回说的气话都只是一时之怒,可他私底下却会介怀难过很久。
喃喃:“您不是喜欢我么?”
“什么?”
池初宴眸光沉暗,幽幽地盯着她:“您说过喜欢我的脸,这世上只认得出我的模样,没有闻。”
林白瞳孔颤了颤。
这样吵架的方式,她闻所未闻。哪怕这些话都是事实,那也不是如今这个氛围能拿出来说的吧?
下意识就想松开他,离这莫名发癫的人远一点。
刚要退后一步,腰身却蓦然被人按住了。
下一瞬,唇上袭来一片温软。
轻轻颤抖着,却像是生出了无限难以抑制地渴望般,死命贴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