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想赌,不要留下他。◎
二月底的日头, 并不是很烈,从半开的窗牖洒进来,大半落在谢琼琚身上。
她却觉得有些晃眼, 脑子有一刻是空白的。半晌, 才自觉长久无声的失礼,报赧开口,“薛神医可否再把……”
她没有说下去。
分明已经把过两回脉了。
细想方才对方的神色,便知是慎之又慎。
她想过是郁症加重,或者又添病症, 哪怕说她虚耗久时日无多,总也几度面临死亡,她都能慢慢接受。
但,从未想过竟是怀孕了。
原是和爱人的孩子,得来自该欢愉。可是如今局面,本已各自安生, 若再添牵绊……
再论孩子,未见天日时需要她用精血滋养;见了天光后, 需要她用年月去陪伴。而她眼下这幅身子,如何能撑得住?
心慌意乱, 她脱口问了这个问题。
薛真人道,“老朽一介医者, 只从医理论。夫人原本身子底子尚好, 体质温厚。然经年累月损耗未曾养护, 如今底子已经虚透,但既然到了此处, 便也不算病入膏肓。所谓久耗久补, 若要恢复如前, 也是需要经年之久的事。至于郁症,亦是如此,都是抽丝极慢的过程。”
“故而,您的身子是担不起重压的。若是此刻受孕产子,于母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且不说这途中是否可以保住他,即便撑到分娩,儿奔生母奔亡的事,于您的身体,乃九死一生的风险。”
言到此处,薛真人捋胡摇首,“夫人此阶段,不是受孕的好时节哪!是故,回到医理,作为一个医者,老朽不赞成您留下这个孩子。”
“但是……”薛真人伸手再测她脉象,片刻有些无奈道,“夫人身孕已有三月有余,若是此刻以药落他,风险虽小于生产,但也只是与之相比的小。此间危害仍是极大。”
“您是搏一搏,以大风险搏一条新生命,还是小风险保您自个半条命,不若静心考虑一番。”
薛真人讲了很多,却也是层次分明,条理清晰。
谢琼琚原听得认真,亦是极清楚明了的意思,她当没什么有疑惑的。
但她的脑子却格外混乱,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在一瞬间打破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而明明当下最紧要的是决定孩子的去留,可是面对选择,又剩她一人,又是只有她一人……
“妾喝过避子汤,亦用过避子香囊,怎还会如此?”谢琼琚满目愠怒,爆发出声,“回回妾都用,从未落下过,如何还会有孕,如何……”
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慢慢止了声息,只垂下眼睑致歉,“……妾无礼了!”
薛真人看她情状,更是摇头直叹。
孕中情绪波动本就极大,寻常有妊的妇人都难以控制自己,悲喜突变。何论她本就郁症甚重,这才孕之初始,若是往后去,且不说身体,便是神思这块,只愈发崩坏。
“避子一类的手段,原只是降低受孕几率,并非十分稳妥。”薛真人耐心解释道,“自然,按照夫人现□□质,即便不刻意避子,也难以怀上。不知是否前头有过要孩子的想法,在这方面调补过身体? ”
“妾想过……”谢琼琚眸光落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是有过那样一段极短暂的时刻,她觉得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那会,他为她舌战文武诸官,告诉她,告诉泱泱众人,她非祸之源,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不应该为人诟病,当是让人怜惜。
他日日守着她,为她驱散梦魇阴霾,带她沐浴晨光余晖,站在寝殿二楼看近在咫尺的梅林和辽阔的远方天际。
她在他的照顾搀扶下,在他温柔的目光中,撑着一口气一步步放开自己,一步步鼓起勇气走出去。
便以为命运不再苛责,终于恩顾自己。
于是,她便暗思,待身体养的好些,可以尝试再要一个孩子。
孕育皑皑的时候,她虽身在高位,实则寄人篱下。莫说颦笑,便是迈足踏步,伸手举止,都需考虑左右先后,唯恐惹人不快,遭人陷害。
一个人,孤寂又恐慌。
而不再同于当日,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一个女子,有了对子嗣的企盼,即便开始只是星星点火,也可以转瞬燎原。
她甚至想象了,得知有孕的消息,她要让医官瞒着,自己告诉他。看他清俊面庞上腾起的惊喜和欢愉,定如多年前的少年,闻她应了他的求娶,激动到手足无措,只眼含热泪。然后待孩子在腹中长大,胎腹隆起,招他来听孩子的动作,让他看二人血脉的交融、延续。最后分娩日,虽是艰辛疼痛,她也可以安心,因为他在,终于不必她一人担下所有,终于有他为她做主……
她想过的,再要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可是也仅仅只是想而已,还不曾付诸任何行动,他们便又再次分离。
旧症尚在,何论调理身子。
于是她摇首,却依旧忍不住问,“如此,我怎会有孕?”
怎会又陷入如此境地!
血脉,新生,病体,责任,来日,生死,陪伴,皑皑……各种字眼伴随着场景在她脑海中想象,切换……
她的手抓着小腹处的裙衫布帛,面色雪白,不知何时起已是满头虚汗,连呼吸都愈发急促,只一遍遍地念叨,“怎会、怎会有孕的?”
“我喝药的呀!”
“我一次也没有忘记!”
“不会的,不应当的……”
她目光涣散又聚合,口中低语却反复。
“夫人!”薛真人瞧她模样,便知晓她神思开始混乱,情绪几近崩溃,无法以常人心态思考问题,陷入执拗地循环。
遂赶忙扣住了她手腕,以金针刺穴让她静下心来。这是她从崖底回来之初,病症最严重的那阵,薛灵枢给她安神的法子,因反噬严重,自病情控制后已基本不再使用。
立竿见影的效果,她的呼吸转瞬平顺下来,看向对方的目光凝出少许光亮。
薛真人便缓缓安抚,话语低柔,“夫人此刻求因已然无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老朽方才乃是从医理讲,自然觉得不留甚好。但是若从天命而言,夫人如此体质,尚能有孕,当是与此子的缘分,此乃其一。”
“其二,左右胎儿已过三月,不似三月之内落他那般简单。届时用药娩下一样少不了一场苦痛。若是尝试孕育他,仔细斟酌用药,严格控制饮食,也不是全无胜算。”
“最后,纵是怀上,若早些测出,想来夫人不会如此纠结,不过一贴药的事。故而这厢实属老朽之过,同您约了十日一把脉,奈何见夫人心绪好转便大意了,这厢隔了一回,足有二十余日方给您把脉探案。”
患郁症的人思维和归因都异于常人,尤其是归因,不是极端推陷给他人,便是一味归责与己身。
谢琼琚明显是后一种,故而薛真人对症下药,直白帮她揽去责任,继续补充道,老朽为医当属身心康健之人,尚且犯错。夫人尚在病重,岂能追求完美万无一失?是故莫要纠结前因,且往前头看去,解开问题,方是正道。”
果然,在金针和言语的双重治疗抚慰下,谢琼琚明显恢复许多,只点头低语,“有劳薛真人了,容妾思虑两日。”
薛真人颔首,又好意提醒,“留或不留,夫人为自个身子考虑,还是要早做决定。”
谢琼琚挤出一点笑意,谢过离去。
看纤薄背影,是一副无助无依的模样。
薛真人摇首叹息,也不再多言。只是这日午后,他接到薛素的信。
自谢琼琚上山,三个月来,薛素每月月底都会来信,多来都是以贺兰敏的口气,问孙女情形。偶问一句薛琼琚的身子境况。再提一句贺兰敏渐生的悔意,与子不睦,多有接儿媳回去的念头。
十足一副婆媳矛盾甚深,但心念儿孙的模样。
薛真人不问方外事,只如实回信,“稚子安好,夫人渐安。”
至于要接人离去,他从未回应过。且不说红鹿山自有规矩,只论当日上山而来时,薛灵枢再三交代,除非谢琼琚自个要走,否则任何人不能带走她。
是故这日再接此信,闻此语,他依旧如实回答。
“稚子安好,夫人渐安,有孕三月余。”
写最后五字时,他有一刻犹豫。但一想,一边是欲要挽回关系的老人,一头是无人商榷的妇人,或许一股新鲜的血脉,能让他们彼此破开新的路途。
只是,直到后来谢琼琚二上红鹿山,薛真人才回悟自己一念之差,这自以为多出的善念,直接导致了往后他人的悲剧。
*
已是三月阳春,距离知晓有孕已经过去五日,按照薛真人所估的月份,孩子当有三个半月了。
想来前头的嗜睡也非郁症的缓和,同晕眩一起皆是有孕的征兆罢了。而这两日谢琼琚除此之外,开始恶心干呕,咽不下东西,吃多少吐多少。
午膳吐干净,将被冷汗濡湿的衣衫换去,昏昏沉沉睡了半日后,她虽躯体尤虚,但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
缓缓睁开眼,眼中是这数日来稍有的清明和镇定,拢在被衾中的手慢慢捂上小腹。
她低眸,隔着被褥看那个方向。
大抵太过消瘦的缘故,除了腰肢在扣腰封软带的时候,能发现宽了一寸,若是用双目丈量,根本看不出有孕的模样。纵是掌心如此贴着腹部,也未觉丝毫变化。
如此半点无有感知,当是最好不过的。
这五日里,结合薛真人的话,她来来回回想了许多。在前日里又一次问过薛真人,若是留他,胜算几何。
薛真人再认真不过,甚至召了其他医馆的大夫会诊。这红鹿山上,都是绝顶的医者,结合她当下境况,理出了一套较为稳妥的法子。
早些两味治疗郁症的药尤在,并没有因为她有孕而去掉,有的只是剂量的增减,然后辅助了针灸等其他外治的疗法,甚至还有以书画琴棋这等修身养性的技艺增以辅助的。
薛真人还同她说,这处有最好的麻沸散,作为预备方案,甚至可以剖腹取子,妊娠史已经有过数个成功的案例。
后来,连着竹青都开始的动摇,劝道要不要留下他。她随她一道辗转在高门间,用的是另一冲角度。
她说,“既然这处有了这样好的方案,姑娘诞下这个孩子,或许峰回路转,或许老夫人会松口,您和主上可以真正的相守,不必这般相爱却要相忘于江湖。”
皑皑亦道,“阿母,若是您把他生下来也成,我会做好一个长姐,照拂他。”
谢琼琚坐在床榻上,三重帘帐齐齐垂落,边角压在被衾之下,将这方天地拢得安静有祥和。
她环望四周,虽是狭小空间,但是能予她温暖,容她安寝,何必还要求更广阔的的天地,何况是带着未知的风险。
于是撩帘下榻,也没唤竹青,自己掬一捧清水盥洗,然后穿戴齐整来了薛真人处。
她福礼致歉,道,“真人辛苦多日,怕是白费了。妾想明白了,不要这个孩子,有劳真人赐一碗药。”
乍看是一无所有。
但谢琼琚觉得,她拥有的已经足够。
有年少真心相爱的郎君,虽不能与君白首百年,但彼此都真爱过,不必贪求。
有懂事康健的女儿,虽未必能陪她漫长人生,见她嫁人成家,但是尚有岁月可相伴,不必再多一子,来分她心力。
有过富贵荣华,享过高位荣耀,虽早已皆为尘土,成过眼云烟,但也无需执恋,皆可放下。
若说,她如今还有何求。
便是身子好些,余生长些。
能见那人君临天下,能更多时日陪伴女儿。
所以,当薛真人略带惊愕地又问了她一次。
她亦无比坚定道,“是的,妾不要赌,不要留下他。”
药成在一个时辰后,夕阳残照,暮色上浮。
竹青和皑皑都来到她身边。
她们都很好,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无条件支持她。
竹青说,“原以为姑娘舍不得孩子,奴婢才那样劝您,其实有什么能比得了您自个?”
皑皑说,“阿母,就算是阿翁知道了,他也不会生气的。我找了书看的,也问了真人,一样都疼,一样有风险,但是这样风险小,疼得也少些。”
皑皑伸手覆在母亲小腹上,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冲她微笑,“阿母,你说我先是我,然后才是您的女儿。您也一样,你先是你,然后才是我们的母亲。”
药童将药送来,浓黑粘稠的一碗,苦味弥漫。
谢琼琚抬眸扫过,伸手揉了揉女儿脑袋,低头与她额尖相抵,“随青姑姑出去吧,这处有童子就好,你还小,不要看到这些。”
皑皑牵着竹青的手,听话离开。
谢琼琚没有犹豫,端起药盏。
但她没能用下,一枚刚钉穿透碗盏,药汁些许溅在她手背,大半洒落在地上,她惊诧地望向脚步声迭起的门口。
夜色中,见一妇人走在最前头,搀着侍女踏入殿来。
竟然是贺兰敏。
她踩夜色而来,鬓发微乱,披风晃摆,呼吸有些急促,然扫过地上蜿蜒的药渍,倒也很快平畅了呼吸。
只温声道,“闻你有孕,即是阿郎的血脉,且随我回府吧。”
*
并不宽阔的寝屋内,很来便来了不少人。但也不全是贺兰敏的人。
她一行,不过一个贴身的嬷嬷,常侍奉在侧的薛素,还有四个此番护她上山而来的侍卫高手。
另一行是薛真人和两个守阵的护山剑客。
最后是两位武将,看着当是幽州公孙氏的人,因为他们左臂缠着银色十字箍。
谢琼琚看着这十数人,再看地上药液,脑中并不能理清前后事宜,只是下意识寻找竹青和皑皑。
倒也没让她太费心寻找,正四下环顾,皑皑便拉着竹青挤了进来,匆忙奔向她身边。她本能地将孩子护在身后。
有些费力地听对面人的话语。
这会他们并不在对与她说话,她听了个大概,基本理清了状况。
贺兰敏在薛真人处知晓了她有孕的消息,遂连夜车马赶来。原是飞鸽传书让他保住孩子,但是谢琼琚提出舍弃他,薛真人便从了生母之意,给她汤药,眼下就差这么一点的时间。
命运眷顾贺兰敏,如她所愿。
但是因有薛灵枢传达的贺兰泽之意,除谢琼琚自己要走,否则不许任何人带走她,故而贺兰敏在山下递话给薛真人,只入山一观,亲问一句,走与不走,全由谢琼琚决定。
便是此时此刻。
贺兰敏扶过侍女的手,缓缓走近谢琼琚,伸手摸上她小腹,面目慈和,话语低柔,“是阿郎的孩子,如何能流落在外!”
她抬眸看谢琼琚,“你是个好母亲,会好好教导孩子对不对?会默书教他射箭,临帖教他写字,新春佳节绣香囊、制五辛盘送与他,以求护他岁岁平安,对不对?”
“你看,皑皑便让你教养得这般好!”贺兰敏将手移向小姑娘,用手背抚摸她瓷白如玉的面颊。
谢琼琚原本伸出欲要隔断她触摸的手顿在虚空。
高门流转多年,她听得懂贺兰敏的话。
她曾经默秘籍教授李洋射箭,描贴教郭玉写字,制作香囊和五辛盘给王氏首饰铺的掌柜贺新春。
贺兰敏心细如发,如此告诉她,以这些人性命胁迫她,让她随她下山去。
她听话,她便与他们平安。
谢琼琚的手缓缓放下,由她轻抚孩子。
贺兰敏笑意渐浓,“左右天色以晚,山路那行,正好你考虑一夜,明日给阿母答复。”
她转身道,“今晚劳薛真人辟间厢房,老身再此叨扰一夜。”
“不必考虑了,妾随您回府。”谢琼琚开口,却也未看贺兰敏,只对着薛真人道,“薛神医,妾自愿离去,您撤阵吧。”
翌日出发前,薛素尚在薛真人处逗留。
薛真人将整理好的一套治疗方案,一套预备方案,包括相关药方,山中草药,尽数交付。
最后同谢琼琚道,“夫人安心,薛素医术不在老朽之下,现又有如此准备,定保您平安生子。”
谢琼琚含笑颔首,低声问道,“妾这幅身子,若是以药物催之,可有受孕的可能?”
薛真人蹙眉,一时不曾回神。
谢琼琚也未多言,只将贺兰泽送她的雪鹄奉上,“妾得真人用心照拂,身无长物,唯有此物算得珍稀。您可给它寻一公鸟作配成一双,闲适逗玩。一点心意还望真人不要嫌弃。”
薛真人收下,与她持礼作别。
红鹿山阵法撤下,车马东去。
贺兰敏的车驾在前头,说是让谢琼琚多作休息,她带皑皑同坐。
小姑娘原不太愿意,谢琼琚便哄她过去,“马车空间逼坠,容阿母一人宽敞些。”如此皑皑随在贺兰敏身旁。
贺兰敏亦是满意。
唯有竹青扶着她,掌心濡湿,心有颤颤不敢言。
谢琼琚经不起马车颠簸,不过半日便已疲惫不堪,她伏在竹青肩头安慰她,“我不怕,你也别害怕,多少风浪我们都走过来了……”
她胸口憋闷喘不过气,勉强支起身子撩开帘帐呼吸外头空气,只回首望去。
竹青帮她扶帘,随她同望,只一眼忍不住惊诧。
从竹林、山脚、暗沟,浩浩****的府兵正聚拢而来,披坚执锐。未几,整整齐齐随在马车周边,不紧不慢地跟着。
“姑娘,这……”
“你就当是专门保护我们的。”
谢琼琚落下帘子,重新阖目养神。
“姑娘,其实她不敢大动干戈的。您昨日不是说,山下当是有公孙氏的人在保护我们吗?一旦动起手,如此动静就算眼下传不到殿下耳中,但来日必定瞒不住殿下。她顾忌殿下,是不会这般明面撕破脸的。”竹青拍着谢琼琚背脊,轻声道,“这般随她回府,奴婢实在是心慌。”
“她控制这郭玉他们,足矣让我下山。动用如此兵甲,不是为了同红鹿山动手的。”谢琼琚合着眼,缓声道,“她不过是要告诉我,她有兵甲可用,可助力她孩儿。而我一无所有,无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只能听之任之,任人鱼肉。她诛心出气罢了!莫理她便是。”
谢琼琚睁开了眼,尤觉贺兰敏这行径有些可笑,只觉不止于此。然她恶心不断,也无力多番思考,只靠着竹青重新合眼休憩。
前头马车内,安嬷嬷瞧着已经睡着的孩子,亦在同自己主子讨论随从的兵甲,道是即便给她难堪也不止于此,若是让殿下知晓……
“让阿郎知晓,他便该谢我。”贺兰敏撩帘看着后头车驾,“我带兵出来,原还有旁的作用。前头不是将她的消息露给谢琼瑛了吗,万一那厮撞上,正好便拿她作靶子,灭了那厮,如此我得个清净,亦为吾儿灭一霸,还能抽身干净,一举数得。”
贺兰敏愈发自得,“阿郎用了公孙氏的人又如何?他大抵想不到,是谢氏自个踏出山门的。”
“夫人英明。”安嬷嬷赞许道。
然这一路风平浪静,谢琼瑛并未出现。贺兰敏一想尚有后策,便也未多生失意。
回到辽东郡千山小楼的时候,是三月十三,贺兰泽西征的第二十日。
这日,他抵达酒泉郡,兵临凉州城,与谢琼琚东西相隔正好两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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