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略显松散零乱的单衣之下, 是月中堆雪般的起伏美景。那美景晃来晃去,引人入胜几欲疯狂。
“先从哪里开始呢。”隐素吃吃地笑着,歪着头想了想, 然后像个找个宝藏的孩子瞬间兴奋起来, “我知道了,先脱光光!”
谢弗眸中幽光如火,浑身似在火中煎熬。当那纤细的手碰触他的衣襟时, 他索性摊开自己的手。
外衣, 中衣,里衣。
一层又一层, 少女一边扒一边哼着脱光光三个字。可能是衣服太难脱, 她渐渐失去了耐心,双手往两边那个一扯,小手像水蛇一样直往男人的衣服里面摸。
“不舒服,一点也不光滑。”她嘟哝着。
满是疤痕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光滑。
所有的火焰刹那间全熄灭,谢弗眼中的光慢慢变得黯淡。哪怕他已经从地狱中爬出来,还是洗不去这一身的不堪。
他想将少女从自己身上扶下去, 不想少女突然趴下来,埋首在他胸前。
“夫君,我亲亲,我亲亲你就不疼了。”
湿热的唇, 印在那些疤痕上,瞬间又着了火。这火苗所到之处,灼烧的不止是谢弗的身体, 还有他的心。
黑暗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一如人心。
纵然他的过去是那么的荆棘满地, 刺得他体无完肤。纵然他的内心长满魔藤疯草,缠得他不见天日。依然有人愿意为他斩断荆棘清除藤蔓,带着他走出来重见光明。
“好累。”少女嘟哝着,头一歪窝在他臂弯中。
他僵硬着不敢动,但身体的反应不受控制。
昏昏沉沉中,隐素以为自己还在骑马游街,她不满地拍了拍身下的人,嘟哝道:“马儿不要乱动,千万不能把本状元给摔了。”
可怜谢弗忍得本就辛苦,被这一拍差点破功。偏偏她一无所觉,不多会的工夫,竟然传来细微而又均匀的呼吸声。
罪魁祸首睡着了,只剩被撩拨的人独自承受着蚀骨的煎熬。
夜还很长,星月齐明。
谢弗从伯府出来时,已近丑时。
夜色中的雍京城分外的诡异,月色朦胧中将一切笼罩的虚影中。他身后的影子也跟着变化,像是不断幻形的怪物。
怪物如幽灵一般,很快消失暗巷中。
暗巷的那处民宅前,灯笼依旧。
宅子还是寻常的模样,不论建式还是格局都没有任何的显眼之处。到了宅子里,早已等候多时的姬觞立马迎了上来。
两人没说一句话,一起进屋。
穿过堂屋,再到内室。
姬觞不知动了哪里的机关,内室的一面墙忽然出现一道暗门。暗门的后面,是一间不算小的密室。密室里此里堆满了箱子,每口箱子都有上有铜锁。
他将其中一个打开,白花花的银子生出富贵的银辉。
“大哥,这次赚大了。谁也没料到大嫂会参加武举,除了林公子一赔十赢了一万两银子外,拢共赚了九万两。”
做为一个小乞丐,哪怕后来成了皇子,姬觞依然是一个穷人。至少比起其余的皇子来,他一定是最穷的那一个,所以这些银子在他看来已是极多。
但在谢弗看来,这些银子只是寻常。
“可有被人盯上?”他问。
“大哥放心,我按照你的吩咐,让他们扮成不同的人去兑取,然后又让他们从四个城门分别离京,转头又换人把银子送回来。”
姬觞对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人很有信心,他们乞丐帮,最不缺的就是人,最擅长的就是乔装打扮隐于市。
当他问谢弗这些银子如何处理时,谢弗说一小半留着给帮里的人,一大半让他自己攒起来日后娶媳妇。
一听娶媳妇三个字,姬觞差点跳起来,老实巴交的脸瞬间红得滴血。
怎么大哥也提这事?
最近十一老是阴阳怪气,三句不提他要议亲的事。不是说云妃正在帮他相看姑娘,就是拐着弯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他都说没有了,也说自己不想成亲,可是十一像是着了魔似的,非要揪着这事不放。他心里不得劲,因为他看得出来十一明明很别扭。
太医说了,十一怕是…过不了今年。
思及此,他脸上的兴奋之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伤。
最近几日十一吃得更少,一天也进不了多少水米,整个人瘦得厉害,眼窝都陷进去好多。他记得以前在学院时,他们和大嫂一起吃饭,十一还能多吃两口。
“大哥,能不能…让大嫂去看看十一?”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做好挨打的准备。
好半天,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来临。他试探着掀开一条眼缝,在看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谢弗时,他心中有些诧异。
大哥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
他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
大哥多了人情味!
肯定是因为大嫂。
大嫂可真厉害,竟然是大郦建朝以来的第一个武状元。十一都说也只有大嫂那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大哥。
“大哥,我向你保证,十一他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他就是喜欢看大嫂吃饭…”
“她若愿意,我不拦着。”
姬觞又高兴起来,说话都开始手舞足蹈。若是那些以为他老实沉默的人见到他此时的样子,必是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谢弗嫌他吵,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闭嘴。
两人出了密室,外面的人一见他们出来,赶紧上前行礼。
那人身材魁梧,形如黑塔。
竟然是吴胜。
……
一夜无梦,隐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是被自己亲娘咋呼的声音给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秦氏焦急又恨铁不成钢的脸。
“娘,我还要睡。”
说着她往里翻了一个身,意识又开始涣散。
秦氏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只好再次把她摇醒。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谢家刚才有人来报信了,说是等会谢国公和谢夫人要亲自登门来提亲。”
提亲!
隐素忽地坐起来。
“提亲?”
“对啊。”秦氏赶紧把衣服往她怀里塞,“你快快穿衣梳洗,总不等你未来的公婆都上门了,你还在这里睡。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把亲事给老娘弄黄了,老娘就让你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连老娘都出来了,看来老娘是真的急了。
隐素心想着不能够,手上的动作却是在加快。一番梳洗妆扮好,穆国公府的马车已到了伯府外。
傅荣和秦氏亲自出去迎接,看到来的果然是穆国公和谢夫人,夫妻俩别提有多满意。未来公婆一起登门提亲,可见有多么重视这么亲事,又是多么看重自己的女儿。
虽说傅荣没有跟母亲学过武,但也跟别人学了一些上山打猎的野路子。加上这些年靠力气吃饭,经年累月的做着体力活,他看上去就是那种身强体壮的人,自然是让穆国公一见之下心生好感。
相互见礼寒暄后,四人落座。
依照惯例,隐素这个当事人要出来露个面。
她甫一露面,谢夫人和脸上就堆满了笑意。
这孩子今日一打扮,瞧着还真是又娇又美,花红柳绿的艳煞人,半点也看不出是个力大无比又精通武功的武状元。
行礼请安之后,隐素告退。
“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可见我们娘俩有缘分。”谢夫人感慨道。
“这孩子就是讨长辈喜欢,以前她祖母最疼她。”秦氏一说完,立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下赶紧找补,“不是我自夸,我家素素真是没得挑。长得好又有才,还会武。莫说是我自己的闺女,就是这样的孩子生在别人家,我看了也很是喜欢。”
谢氏夫妻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多问什么。认不认亲是傅家人的事,但傅家人是魏氏嫡系嫡支也是事实。
倘若是旁人这么夸自家的姑娘,谢夫人必是不会相信。同样的话从秦氏嘴里说出来,显得朴实而不做作,让人丝毫不怀疑其中的真假。
一方诚心求娶,一方则是对未来的亲家和姑爷都无比的满意,双方在言谈之时气氛融洽,亲事顺理成章地定下。
两家定亲的消息一经传出,阖京上下又是一片哗然。
早前那些暗地底嘲笑隐素痴心妄想做白日梦的人,皆是被事实打了脸。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痴缠着戚堂的乡野姑娘,居然成为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傅家的事,一出又一出,一出比一出精彩。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议论傅家的事,一时之间竟然成了雍京城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前我听人说傅姑娘看上了谢世子时,我还想着她那是在做白日梦。现如今她竟然真的和谢世子定亲了,我却又觉得他们很是般配。”
“还真是。傅姑娘能文能武,又长得好看。除了她,我还真想不出京中还有哪位姑娘能配得上谢世子。”
“傅家现在可不得了,又是县主又是武状元的,指不定以后还会出一个国公爷。我看那伯爷豆腐的招牌,很快就要换成公爷豆腐了。”
“走,买豆腐去,咱们也是有福气的人,还能吃得上公爷亲手磨的豆腐。”
隐素听着这些声音,有些哭笑不得。
她真想告诉这些人,这门亲事还真是她做梦做来的。那个梦中的疯子啊,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走着走着,她忽然慢了下来。
无人处,她停下。
“出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现身。
正是魏明如。
魏明如不再是一身红衣,反倒换了一身如雪的白。白色的面纱之下,隐约还能看到脸上的划伤。
四目相对,已是毫不掩饰的敌对。
“魏姑娘是来给我道喜的吗?”
“傅姑娘是不是很得意?”
“我记得魏姑娘上回跟我说,让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还说等你成为盛国公府嫡系嫡女和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时,让我别傻眼。如今我还是那句话,魏姑娘真是多虑了。至于我是否得意,相信不用说魏姑娘也能看得见。”
魏明如大恨。
没人知道这几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多年的努力一朝之间化为乌有。祖父和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她还听到下人说父亲埋怨她不争气。
若不是眼前这个贱人,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更可气的是,这贱人的父亲居然是当年叶氏带走的那个儿子。
难怪贱人克她,原来她们天生就是敌对。
祖父自那日回去后就一直关门不出,半句不提和傅家认亲的事,应是对叶氏一事十分介怀。叶氏已经另嫁他人,不仅让儿子随了继父的姓,还和别人生了孩子。骄傲如祖父,怎么可能再怀念那样不守妇道的女子。
“傅姑娘,你别忘了,你姓傅。”
隐素微微一笑,“没错,我姓傅。我说过,我和魏姑娘不可能做姐妹,无论是哪一种,这辈子都绝无可能。”
“傅姑娘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莫要出尔反尔!”
魏明如说完,转身就走,像是生怕隐素会反悔。
只是她没走几步,心中的恨意又涌上来。前后无人,对方手中并无兵器,纵然天生神力,又怎能抵得住她出其不意的全力一击。
她的手放在腰上,忽然一抽。
软剑如蛇,飞着就朝隐素刺了过来。隐素早有防备,在她刺过来的瞬间,一手制住她,一手夺了她手中的剑。
和小人打交道,再小心都不为。
魏明如没料到会失手,惊愕之下很快有了对策。
“傅姑娘,这不是擂台比试,万一你真伤了我,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看魏姑娘就是读书少,大郦律法肯定没有读完。律法一百三十六条,凡无故入室、盗窃抢劫者,杀之无罪。”
魏明如大惊,难道这个贱人要杀她?
“你不能杀我!”
“我不杀你,因为我怕麻烦。”
虽说律法有明文规定,但辩解呈证的过程并不简单。隐素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万不会给自己招惹那样的是非,何况她以前所受的教育也不允许她杀人。
然而不杀人,并不代表她会心慈手软。
她手起剑落,锋利的剑没入魏明如的手臂中。
一下,两下,三下…
魏明如感觉不到痛,却能感觉到一阵麻。她被制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一下下地划破她的衣服和皮肉。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感觉制住自己的力道一松,当即捂着手臂跑起来喊救命。
“傅姑娘要杀我,救命啊,傅姑娘要杀人了!”
不见日光的巷子里,来人如同神子临世。
红衣墨发,极冷又极艳。
温其如玉的男子,在那一身的红衣映衬下似神又似妖。那双镜湖一般的眸子无波无澜,看魏明如的目光如看死人。
魏明如大惊。
她还是第一次见谢弗穿红衣,还来不及惊喜和惊艳,在触及对方的眼神之后仿佛瞬间落入了万丈深渊。
“谢世子,你…你看到了吗?傅姑娘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良善之人,她刚才想杀我!她是真的想杀我!”
“是吗?”冰玉相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魏明如以为谢弗信了自己,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手上的伤都是她做的。”
那剑太薄太利,初时感觉不到痛,这会儿开始痛入筋骨。偏偏没多少血渗出来,看着不过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谢弗睨了过去,声音越发的如清泉击石。
“那她可真是手下留情了。”
魏明如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是被那个贱人的外表迷惑了吗?
为什么听起来像是…
这时隐素已经过来,在魏明如震惊的目光走到谢弗身边。
“要不是杀人太麻烦,我才懒得手下留情。”这话听着居然像是在撒娇。
“娘子若是嫌麻烦,为夫替你杀。”
魏明如感觉耳朵不是自己的,谢世子在说什么?她摸着自己的脸,当时还以为谢世子是误伤了她,如今看来分明是故意的。
亏她以前还想着嫁进穆国公府后如何照料谢世子的身体,替谢世子扛起国公府的一切重任,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谢世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前如何,现在如何,与魏姑娘何干。”隐素手一抛,软剑便扔到魏明如脚边。“还不快滚!”
“你呀,就是心软。”
谢弗的话让魏明如再次惊愕,顾不得多想赶紧把剑捡起来,然后扶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仓惶而去。
隐素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她不是喜欢伤人吗?我刚才废了她伤人的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几次三番想暗伤自己的人,隐素不可能一直姑息。杀人的事她做不来,但废对方一只胳膊什么的,她还是可以的。
突然她“咦”了一下,早上被自家老娘催得急,她一时没顾上多想。但她分明记得,被褥和床帐内有熟悉的气息。
“你昨晚是不是找我了?”
“嗯。”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谢弗眸色瞬间幽深,这女人又不记得了。
“我在的时候,你是醒着的。”
隐素望天,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她是醒的,那她是不是发酒疯了?
“我…我没做什么吧?”
“你轻薄我,还说要教我洞房。”
啥?
隐素顿时像一只煮熟的虾,从头到脚都在充血。
不愧是她!
起床的时候她的身体无任何的不适,想来昨天晚上并没有成事。不知道是她经验不足,还是这男人抵死不从?
她捂着自己的脸,小声问:“你是不是为保清白,拼命挣扎了?”
若非如此,她应该已经得手。
“没有。”
“那怎么没事?”
“娘子,好像很失望?”
“有点。”
这话才一说完,立马感觉气氛不对。
她可真是怕这男人再发疯了,连忙出声安抚,“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如果真成事了,我可能会觉得遗憾,遗憾自己不能记住我们的第一次。”
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在前后无人的巷子里,她红着脸被人抱进怀中。两边墙上的青砖无言,脚下的石板也默然,唯有他们的心跳在相互吟唱。
良久,谢弗在她耳边低沉道:“娘子,我想学。你送我一本自己亲手画的册子,好不好?”
什么册子?
隐素脑子里空白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
这男人…
还挺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