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铺金洒花, 映得云彩不停变幻,恰如隐素此时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燥热,傍晚送来的西风都不能将这份燥热驱散。
这位世子爷当时不是心疾发作不省人事吗?
怎么还能想起来?
突然她脑子里“轰”一声, 一张嫣红充血的脸好比是刹那间着了火, 面红心跳如火光乱窜滚烫生烟。
她记起来了!
自己在给这位世子爷人工呼吸时,好像被对方的舌头舔了一下。
怪不得。
谢弗之所以能记得起这一幕,肯定是因为那时候已经有了意识。而她那时满脑子都是梦里的疯子, 一心想求证对方身上有没有疤痕, 这才将此事给忽略了。好好的救急救命的人工呼吸,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又是亲又是舔的, 怎么好像变了味。
“谢世子, 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说若是有人晕厥假死闭了气,以气度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世子见谅。”
“傅姑娘为救我不顾自己的名节,我岂会怪罪。只是如此一来,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于礼数上我应该对你负责。”
妈呀。
人工呼吸而已,怎么就能上升到肌肤之亲的高度。不至于,不至于。这样的便宜,她怎么能占, 虽然她很心动。
“谢世子,真的不用。你不必因此觉得过意不去,更不用觉得必须对我负责, 若是换成其他人,我也会那么做的。”
如果换成其他人, 她也会那么做,她怎么敢!这个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女子的名节矜持为何物?
在她眼里,难道自己和旁人一样吗?
谢弗半垂着眉眼,掩去眸中骤升的戾气。
“我自幼有心疾,太医都说我不是长寿之相。傅姑娘不愿与我和牵扯,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到底损了姑娘的名节,心中实在难安。”
隐素的心不知为何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不管是梦里的疯子也好,还是眼前的这位世子爷也好,他们好像都过得不太容易。
元不追被童年阴影笼罩,陷在疯魔中无法解脱。而谢弗则因为心疾缠身而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恣意人生,更不可能像别的世家公子一般鲜衣怒马。
他们是同人不同命,却各有各的不容易。
“谢世子,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可是我们崇学院之光,没有哪个姑娘不想和你走近。不信你去问问,我们德院有多少姑娘想和你说话。”
“旁人如何,我并不在意。那些人中,包括你吗?”
“自然是包括的。”
“那你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你已有意中人?”
隐素傻眼。
他们真的是在对话吗?
为什么她有一种黄河九曲十八弯,快要被人带到沟里的感觉。一开始他们谈论的好像是报不报恩,怎么现在听着好像是她拒绝了别人的感情。
这都是哪跟哪!
“我没有意中人。”
话音一落,她即感觉气氛不对。
心道这回答情商真是太低,没有意中人却拒绝别人,那不是对别人伤害更大。可她若是回答有意中人,好像也不妥当。
然后她听到冰玉相击的声音,“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吗?
这话听起来好像怪怪的。
她还是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谢弗眼中的幽光。
真是好极了。
小骗子!
果然心里没有他!
口里唤着他为夫君,为了他流泪,说着那些怜悯安慰的话,原来全是假的!还说喜欢现在的他,却一开口就是拒绝,竟然也全是骗人的鬼话!
无论是梦里的他,还是站在这里的他,这小骗子都不选。
这怎么可以!
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又同样垂眸静立,远远望去,好比是修竹弯腰娇花羞涩,映在斜阳云彩中,宛如一幅画。
戚堂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越发酸楚。
如今的傅姑娘,已不能同日而语。再也不是那个追着他跑的姑娘,再也不是那个一看到他就笑的女子。是他有眼无珠,是他心存偏见与嫌弃,时至今日所有的后悔自责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痴痴望着那少女,哪怕是站在谢世子身边,都不见丝毫的黯然。仿佛是蒙尘的明珠一样,再也难藏光华。
李茂见他神情怅然,摇头叹息。
难怪有人说要怜惜眼前人,戚二公子此时后悔已晚,谁让他以前不懂珍惜。如今的傅姑娘不仅自己才名远扬,还是柳夫子和赵山长的小师妹,更别提她的姑姑还是正当宠的思妃娘娘。
纵然戚二公子出身侯府亦有才名,在他看来已然配不上傅姑娘了。
“傅姑娘的手里拿的好像珍珑斋的桃花糕,虽说珍珑斋的桃花糕不叫定缘糕,但同为桃花糕,谢世子难道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吗?”
“谢世子和傅姑娘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傅姑娘的脸那么红?”
“男子给姑娘送桃花糕,还能说什么?”
李茂听着这些议论,不自觉挺起了胸膛。在他看来也只有傅姑娘这样的好姑娘,才配得上谢世子。
如果不是傅姑娘,他根本不敢吃饱饭,如果不是傅姑娘,食堂的菜也不会越来越好吃。不止他感激傅姑娘,所有和他一样的贫寒学子都感激傅姑娘。
但这些话听在戚堂的耳中,却如针扎。
他如何能和谢世子相比?
谢世子是穆国公府的独子,又是世子,将来必定承袭国公之位。如果换成他是傅姑娘,恐怕也会选择谢世子。
他慢慢朝学院外走去,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理会他人,当务之急是抓紧学业,以期来日金榜题名。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眼睛,尤其是隐素抱着点心急步过来时,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期待能看到那个跑到满头大汗只为给自己送一块饴糖的姑娘。
然而并没有。
隐素直接从他身边经过,小跑着出了学院。
别人见隐素跑得急,还当她是害羞。没有人敢去问谢弗说了什么,但却有人会八卦问隐素,比如说一直磨蹭着不走的上官荑。
“傅姑娘,谢世子和你说了什么?”
“昨天我差点被人冤枉,谢世子以为若不是他将我留堂,我也不会被人怀疑,所以他是来向我道歉。”隐素怀疑她刚才和谢弗的对话是因为话赶话,若不然怎么会歪成那样。
上官荑“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转头看到同样还没走的顾兮琼,她又高兴起来。
这位顾姑娘,她是越发的不喜。
“想不到谢世子会送你桃花糕表示歉意,你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不像有些人,处心积虑想接近谢世子,背地底耍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到头来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这就叫做千般算计反落空。”
“在我们乡下,这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对,这个比喻贴切。
顾兮琼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气得险些咬碎银牙。
这个傅隐素,她真是小看了!
她才是那个最占先机之人,傅隐素定然不知道自己纵然是和谢世子走得近如何,注定到头也是一场空。
若是她记得不错,谢弗只剩不到两年的寿命。
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不值得她费心。
可是…
她望着那迎着斜阳出尘若神子的男子,心中不甘无人能知。
若是谢世子能对她好一点,兴许她还会提醒对方一二。既然谢世子对她无情,那就休怪她无义。
人各有命,各有定数。
怪不了她。
……
隐素还没到五味巷,远远听到傅小鱼的声音,还有胡三的哭声。
胡三被傅小鱼压在地上,旁边还围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那些孩子有的劝,有的起哄,不远处还有几个大人指指点点。
“欠揍的胡三,几天不打你,你是皮痒了吗?还敢骂我爹娘,还敢骂我姐,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隐素听着声音,脚步加快。
抬头一看,那边也有会行色匆匆,是神情略显憔悴的胡志安。胡志安看到她,明显有些愣神,神色间更是黯然,眼神也有些躲闪。
“哥,哥,你快救我,傅小鱼快把我打死了!”胡三哭喊着,手腿乱蹬。
“傅小鱼,你给我住手!”
傅小鱼听到他姐的声音,挥了挥拳头吓唬胡三后,不太情愿地爬了起来。扯破的衣服,满脸的泥,一看就知道刚才的战况激烈。
胡三哭着爬起来,躲在胡志安身后哭喊,“哥,哥,傅小鱼也太欺负人了!亏我最近还把他当好兄弟,他竟然又打我!我又没有说错,他们家就是嫌贫爱富,他姐就是想攀高枝…”
“闭嘴!”胡志安脸色胀红,更不敢看隐素。
隐素冷了脸,道:“胡公子,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你为我解惑。”
胡志安听到她的声音,心中酸楚更甚。
“傅姑娘想知道什么?”
两家已经闹成这样,他不知道该怪谁。父亲的升迁之事听说出了岔子,怕是无望。他生平第一次心悦一个姑娘,到头来却是徒自伤心一场。
“今日我在学院被人质问,为何悔婚?我竟是不知,你我两家未过明路,亦未换庚帖,这悔婚一说从何而来?”
胡志安蓦地抬头,一接触到她清灵的目光之后又低下。
“我…我不知是何人造谣。”
“胡公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你看那些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没的也能说成有的,摆明了是处处想害我。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处境,希望你能理解。”
“傅姑娘,你说有人为难你,为什么你还要迎难而上?我不说能给你荣华富贵,但我敢说可保你一生无忧。你宁愿继续被人为难,也不愿意嫁我,难道不正是因为你想攀高枝吗?”
隐素没料到胡志安会说这样的话,但她心里也没有多失望,本来就是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而已。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胡公子没有一颗向上之心,又何必寒窗苦读?就算我想攀高枝,又何错之有?”
“我是男子,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
“确实,在世人看来女子应当依附男子。既然都是依附,我为什么不能依附一个更强大的男子。纵使我想过平淡普通的生活,我也不会往别人给我挖好的坑里跳。”
“你哪知道是坑?我说过我会保你一生无忧…”
隐素突然不想再多说了。
这个胡志安,怕是已钻了牛角尖。
她牵起傅小鱼的手,道:“我与胡公子不过几面之缘,委实谈不上信任二字。在我眼里,你们胡家是帮着那些人害我的帮凶,我不可能将自己托付给这样的人家。我不知胡公子为何有怨,但我不希望再听到一些有关你我的流言蜚语,否则我不介意与你们胡家对簿公堂!”
胡志安闻言,脸色白了白。
他…只是喜欢傅姑娘,只是心有不甘,为什么傅姑娘如此绝情?
傅姑娘难道忘了自己以前那些名声吗?最初传出两家议亲之时,巷子里不少人都为他惋惜,说他前程无量,委实不应该过早定亲,更不应该娶傅姑娘。他当时只是笑笑,不敢让旁人看出自己对傅姑娘的心悦之情。
他以为这门亲事十拿九稳,不想傅姑娘却不同意。傅姑娘将嫁他视之为坑,可见为人之绝情。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那么对他笑?害他误会,害他陷进去,害他茶不思饭不想又无情翻脸。
“傅姑娘,如果没有那些人处心积虑,你会愿意吗?”
“胡公子,这世上没有如果,如果有,那我也不可能和你认识。”
胡志安听到她的回答,挺直的前瞬间塌了下去。
她牵着傅小鱼一步步往自家走,刚进家门就觉得气氛古怪。
爹娘都不在,当下心紧了紧。
老门房两眼泛红,一句就让姐弟俩变了脸色。
小葱不见了!
小葱是上午和秦氏一起出去买菜时不见的,当时秦氏正在挑菜,转眼的工夫就没看到小葱。初时秦氏不以为意,找了几圈没找到之后以为小葱自己回了伯府。
等秦氏回了伯府一问,才知道小葱根本没回来。大半天过去了,她和傅荣将周围都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小葱。有人说看到像小葱的人被人抱上了一辆马车,那人还说看上去小葱好像病了,眼睛都是闭着的。
隐素脸色发白,她知道小葱定是遇到了拐子。
这年头信息不通交通不便,一旦被拐很难寻回。仅凭他们一家人之力,要想找到小葱根本不可能,唯有寻求帮助。
她刚要出去,秦氏回来了。
秦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哭,“哪个天杀的黑心肝,不得好死啊。我可怜的小葱本来就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到底是哪个缺了大德的人害她,我咒他全家死光光…素素,素素,你去哪里?你爹已经去报官…”
“娘,我去找人帮忙。”
隐素去找的人是柳夫子和赵熹,她先去的是离得比学院更近一点的柳府。幸运的是,赵山长也在柳府。
如此一来,省得她再往学院一趟。
除了他们,还有谢弗。
她去的时候,柳夫子和谢弗正在对弈,赵熹观战。棋盘上黑白两子厮杀已至紧要关头,相互咬得极死。
听到她的求助,柳夫子和赵熹二话不说,都说自己还有点人脉,说着就要派人去衙门和城门的守卫打招呼,不想被谢弗拦下。
“皇帝近年疑心颇重,夫子已退出朝堂多年,山长你又不在朝堂。若是你们此时动用关系,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隐素一听这话,心都凉了。
随着一大群皇子陆续长大,皇帝却迟迟未立太子。他自诩龙精虎猛且风流,以为还能活个百八十年,最是害怕底下的儿子们觊觎他的皇位。
所以近几年皇帝的疑心病确实越来越重,这也是他一直独宠傅丝丝的原因之一。一是傅丝丝年轻又不争不抢,二是因为傅丝丝没有孩子。
隐素不怪谢弗阻拦,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如果因为帮她而累及两个师兄被皇帝猜忌,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时她听到谢弗又道:“所以这事还是我来办最好。”
谢世子,你说话要不要这么大喘气!
“我已退出朝堂,便是被陛下猜忌也无妨。国公爷手握重兵,更是容易招忌,此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柳夫子对谢弗道。
他和赵熹还是执意要动用自己的人。
谢弗正色,道:“正是因为夫子已退出朝堂多年,山长又不在朝中,有些事情反倒不知从哪里下手。我父亲虽大权在握,但他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想来陛下心中也是有数。这事由我去办,便是失了些许分寸也好转寰,到时候夫子和山长再出面岂不更好。”
“大师兄,二师兄,就依谢世子说的办。”隐素朝谢弗行了一个重礼,“此事就有劳谢世子了。”
大郦开国的三公,皆是以武起家。只是后来经历多年更迭,盛国公府子嗣不繁无人为继,梁国公府的子孙则是早早弃武从文。唯穆国公府依旧执掌兵权,穆国公多年来一直镇守在边关。
穆家在军中极有势力和威望,谢弗哪怕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也可借由穆家的关系疏通城门守将与京中巡防卫。由他们帮着盘查出城的人马,以及在京中搜查,自然不止是事半功倍。隐素正是因为想到这点,才会厚着脸皮自作主张。
最终,柳夫子和赵熹点头同意。
既然是找人,最重要的是画像。
隐素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借了笔墨就开始作画。随着她下笔神速,宣纸上很快呈现出一个圆脸少女的模样,可谓是唯妙唯肖。
柳夫子和赵熹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慰。小师妹这手丹青,还真是出神入化,一看就是承袭了师父的画风。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们必是要好好欣赏切磋一番。
随着隐素画完一幅画像,谢弗也加入作画。
谢弗临摹的是隐素的画,等他画完一幅放在一起,竟是分毫不差。若不是柳夫子和赵熹亲眼所见,还当是一人的手笔。
这两个孩子,果真是极配。
可惜益之的身体,否则他们老哥俩腆着这张老脸也要促成一桩好事。
天色已渐黑,四方城门皆已紧闭。
画像依旧被分发下去,除去城中巡防卫,还有城门卫。虽说现在城门已关,但可以便于他们明日一早盘查。
事到如今,隐素只希望小葱还在京中。
她和谢弗一起出了柳府,且没有拒绝对方送她回家的好意。
这时天已黑透,阖京上下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点缀在盛世繁华之中,所有的喧嚣热闹都透着极致的昌盛。
一切如幻,亦如梦。
但隐素却从中体会到什么叫真实。
真实的残酷,真实的无助。梦里她救不了那个疯子,现实中她也找不到小葱。眼下除了寄希望于谢弗,她发现自己可以说是毫无办法。
她一路都在说着感谢的话,却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人。可能是夜色给了她错觉,她怕她将眼前的人当成了梦中的疯子。所以她不敢看这张和疯子一模一样的脸,因为她怕她更能体会到自己的无能。
“傅姑娘不用和我客气,就当是我在报答姑娘昨日的救命之恩。”
也好。
隐素想着,口中却道:“我知道世子是怕我有负担,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夜色在谢弗眸中渐起变化,从明转暗,由浅至深。
这个小骗子,刚才那是什么表情?不会真以为他报了所谓的救命之恩后就两清了吧?
做梦!
胆敢闯入他的梦中,搅乱他的心魔,就应该承受他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不堪的过往,以及刀光血影的以后。
“你不要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玉骨般的大手,覆住隐素置于膝上的手。肌肤相触的刹那间,她像是被烫了一下,莫名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个世子爷,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为什么?
她垂着眸,视线之中是自己高耸的胸。难道真如傅丝丝所说,男人都一样,这位世子爷也好这一口。
这时马车停了,她如蒙大赦般将自己的手抽离,然后道谢下马车。
谢弗望着她进了伯府,双手交叠在一起摩挲着掌心的余温。小骗子还敢躲他,今夜入梦之后他再好好算账。
他对车夫说了几个字,再抬眸时眼中是无尽的深渊。
入夜之后的雍京城一半是繁华一半是永夜,远离热闹的城区分外阴森,长长的街巷像极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不时有孤仃仃的灯笼星星点点,一如幽冥鬼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一处民宅前,很快便有瘦小的老仆将门打开。
“世子爷,十爷在屋里等您。”
他微微颔首,行至光亮处露出真容,那温其如玉的气质,皎若明月的容貌,如同一道天光惊现人间。
屋子里人听到动静,急切地迎了出来。
“大哥,你来了。”
“人呢。”
“人没事,就是中了药一直还没醒。幸亏亮子他们几人眼尖,瞧出宋家有个婆子鬼鬼祟祟的。我竟是有些糊涂了,闹半天那些人就掳走傅家的一个丫头,这也没什么用啊。”
“谁说没用。”
“谁会在意一个丫头,丢了也就丢了。就算是伯府再有人情味,最多也不过是略尽人事找一找,找不到也就算了。”
谢弗跟着这人进了屋,坐于上位。
“好好照看,切记不能有任何闪失。”
“大哥,那就是一个丫头,真的有用?”
“有用。”
“大哥有用就好。”
谢弗看着这人,突然来了一句,“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谁?”那人震惊,“我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谁会盯上我?”
尔后又像是想起什么,道:“是不是那个顾姑娘?我就觉得她不太对,行为古怪莫名其妙对我示好,前些天还挑了我们安排在学院附近的桩子。”
这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面相却是普通老实的那种。
他略一转然,憨厚的五官在灯火下清楚可见。
赫然是十皇子姬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