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血腥味很重，混杂着一股腐朽的焦臭。
丹祖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老脸，此刻已经彻底塌陷。鼻梁粉碎，混着灰尘的血水顺着干瘪的嘴角溢出，在名贵的金丝楠木甲板上积成了一滩污渍。
他像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又被抽干了精血的老癞皮狗，瘫软在李承玄的脚边。
那双原本燃烧着白色神火的眼窝，此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黑窟窿，里面盛满了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饶……饶命……”
漏风的喉咙里，挤出了破碎而嘶哑的音节。
他艰难地蠕动着那只枯如鸡爪的手，想要去抓李承玄的衣角，以此来换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黑色云纹的瞬间，他又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不敢。
那个黑衣青年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披着人皮的……天道烘炉。
“老奴……愿降。”
“丹神殿积攒了三万年的底蕴……无数神丹、异火……全都是您的……”
“只求……只求陛下把老奴当个屁放了……留老奴一条贱命……”
尊严？
在被那座熔炉硬生生抽干了万年修为、寿元乃至丹道根基之后，尊严这种东西，比地上的烂泥还不值钱。
李承玄低着头，漠然地注视着脚下这团颤抖的烂肉。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甚至连嘲讽的情绪都懒得浮现。
“底蕴？”
李承玄缓缓抬起脚。
随着压力的消失，丹祖如蒙大赦，张大嘴巴，贪婪地吞吸着带着焦糊味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你引以为傲的丹神殿，在朕看来，不过是个堆满了废品的垃圾场。”
李承玄转过身，没再多看丹祖一眼，而是漫步走到船舷边。风吹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至于你的丹道……”
他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对着虚空随意地抓了一把。
“更是连小道都算不上。”
趴在地上的丹祖，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若是旁人羞辱他的丹道，他纵然是死也要咬下一块肉来。可面对这个刚刚在一瞬间将他炼废的怪物……他只能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甚至，还有一丝残存的、属于炼丹师本能的不甘。
哪怕他的道果被吞了，修为废了，但他那双看过了三万年丹火的眼睛还在，记忆还在。他即便败了，也是败在力量上，绝非败在丹道造诣上！
仿佛是看穿了他那点可怜的心思。
“不服？”
李承玄背对着他，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虽然你的丹道根基已被朕熔了，但眼力应该还在。”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何为……真正的丹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没有任何繁复的起手式。
李承玄那只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之上，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一簇灰蒙蒙的火苗。
它没有惊人的高温，也没有绚烂的色彩。
但在它出现的刹那，丹祖那双浑浊的死鱼眼，陡然瞪圆了！
源火？！
那是传说中只存在于混沌初开、孕育了万千火种的第一缕……万火之祖？！
紧接着，李承玄的手掌对着虚空轻轻一捞。
这一捞，仿佛搅动了整片天地的法则经纬。
原本弥漫在空气中、属于丹祖刚刚自爆散逸出来的那些混乱火毒、残存的暴躁药力，甚至连同周围虚空中游离的五行灵气，全部被一股霸道至极的意志强行抓取而来！
没有丹炉。
没有灵草。
没有那些炼丹师视若性命的控火印决。
李承玄的掌心，便是这天地间最强的炉鼎！
“熔。”
一个字吐出。
那一团杂乱无章、甚至充满剧毒的能量风暴，在他掌心那座若隐若现的【法则熔炉】虚影中，瞬间被暴力压缩、提纯、重组。
刺耳的法则摩擦声，听在丹祖耳中，却如同大道伦音！
他趴在地上，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浑身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剧烈抽搐。
虚空造物！
以天地法则为材，以混沌本源为火！
这怎么可能？！
这是他穷尽一生、在梦中都不敢奢望的……无中生有之境啊！！
“凝。”
又是一个字。
轰隆隆——！！
原本被烧得赤红一片的天穹，骤然变色。
一团漆黑如墨的劫云，凭空在龙舟正上方汇聚。劫云核心，九色雷霆疯狂游走，散发着足以让大罗金仙都头皮发麻的毁灭天威。
九色……灭世丹劫？！
丹祖彻底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从李承玄出手到劫云成型，前后不过三个呼吸。
三个呼吸，成丹引劫？！
他炼制一枚九品丹药，光是温养炉鼎就要整整三年！还要沐浴焚香，还要祷告苍天！
而这个人……就像是随手捏了个泥丸？！
“太慢。”
李承玄微微皱眉，似乎对这天劫酝酿的速度感到不满。
他并没有像寻常丹师那样战战兢兢地护丹渡劫。
而是做了一个让丹祖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随手一抛，将那枚刚刚成型、散发着浓郁大道韵律的紫金丹药，像扔垃圾一样扔向了半空。
“小黑。”
“汪！”
一道黑色的残影，早已按捺不住，从王座底下“嗖”地窜了出来。
它连看都没看那枚足以引起万界腥风血雨的神丹。
而是张开那张并不大的血盆大口，对着头顶那团正在咆哮的九色劫云，兴奋地……
吸了一口。
“吸溜——”
那漫天翻滚的劫云，连同那刚刚劈下、足以轰碎半个丹城的九色雷霆，就像是一根顺滑的面条，被那只巴掌大的小黑狗，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小黑打了个带着电火花的饱嗝，然后在半空中一个灵活的后空翻，精准地接住了那枚正在下坠的紫金丹药。
“咔嚓。”
脆响声在死寂的甲板上格外刺耳。
那枚蕴含着一丝混沌法则、甚至可能助人重铸道基的“九转混元丹”。
被它像嚼糖豆一样，咬碎了。
小黑嚼了两下，似乎觉得口感一般，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兽语：
“马马虎虎……有点粘牙。”
说完，它落地，抖了抖毛，重新趴回了李承玄的脚边，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
静。
死一般的静。
丹祖趴在地上，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是超越了九品，触及到了“道”之层面的神丹啊！
哪怕是他全盛时期，耗尽毕生心血，献祭半座丹城，也不一定能炼制出一枚！
若是给他吃了，哪怕只有一半药力，他都能瞬间重塑肉身，甚至再窥混元大道！
被狗吃了？
还被嫌弃粘牙？
“看清楚了吗？”
李承玄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已经彻底石化的老者。
他拍了拍手，像是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穷尽一生追求的所谓大道终点。”
“在朕这里……”
李承玄指了指脚边正在用爪子剔牙的小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不过是朕用来喂狗的……零食罢了。”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丹祖的灵魂深处，彻底碎了。
那是他的道心。
是他作为“丹祖”最后的骄傲，是他活了三万年的所有意义。
在这一刻，被那个男人用最残酷的方式，碾得粉碎。
原来，差距不是力量。
是次元。
是井底之蛙与九天神龙的次元。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不值一提的笑话。
“呵……呵呵……”
丹祖发出了几声干涩如夜枭般的惨笑。
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干瘪的眼眶流下，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空洞与……绝对的臣服。
他不再挣扎，不再恐惧。
他艰难地挪动着残破的身躯，摆出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动作很慢，很轻，却带着一种献祭灵魂般的决绝。
“老奴……丹辰子。”
脑袋重重地磕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愿献出本命神魂印记……永生永世……奉陛下为主。”
“做陛下脚边的……一条炼丹之犬。”
随着这最后一声誓言落下，一道淡金色的灵魂印记，颤巍巍地从他眉心飘出，飞向李承玄。
与此同时，李承玄的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冰冷的机械提示音，终于响起。
【叮！
【恭喜宿主！
【获得：丹神殿所有权！
【是否立即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