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寻来一坐,还算干净的小院中,双目紧闭。
他正在全力温养着体内几乎消耗殆尽的血丝,主要是琉珠上窜下跳的催促实在烦人。
院中寂静,只有寒风卷过枯枝败叶的沙沙声,偶有残存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第一缕苍白的日光刺破云层,为这残破的院落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时,已是正午时分。
一阵极轻微、带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赵大人。”一名通幽司的官吏躬身站在院门口,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他,“司主大人……回来了。”
赵景缓缓睁开眼,顾明居然能在这种时刻,抛弃通幽司这个摊子不顾,到底是去干什么了,赵景也是好奇得很。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一些细霜,跟着那通幽司的官吏前往一座还未倒塌的侧堂。
还未踏入堂中,便能感受到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
顾明回来了,但脸色铁青,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疲惫。
“无间蹄……不愧是无间蹄!”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挫败,“当真抓不住!”
一名官吏正跪在堂下,战战兢兢地禀报着昨夜的损失:“……司内官吏殉职一十七人,伤三十六人。秘藏阁被破,其中……其中存放的唤神丹尽数失窃,另有各类珍稀丹药、物资……”
官吏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更……更要紧的是……魔胎观想图……也丢了!”
赵景刚踏入大堂的脚步一顿,眉梢微微挑起。
“什么?”顾明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大变,他霍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名官吏,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下去吧!按照司内规程办就好了。”顾明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那官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大堂内只剩下赵景与顾明二人,气氛沉重得仿佛凝固。
顾明一脸疲态地看着走进来的赵景,重重地叹息一声:“这次,是老夫失算了。他们的准备……太过充分。若非你及时破阵,情况只会更糟。”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唤神丹和魔胎观想图来的。想要追回来,恐怕难了。”
赵景心中念头急转,没想到连这等重要的东西都失窃了。
他沉声问道:“为何偏偏是魔胎观想图?”
顾明沉默了片刻,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缓缓道:“魔胎观想图……这些时日一直放在密室之内,等着你重凝魔胎所用。”
“司内的观想图,都藏在一处机要之地,开启之法极为繁复,层层禁制,即便那无间蹄神通诡异,也不是这般短的时间就能闯过去的。”
赵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么说,倒成了我的不是?”
顾明似乎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连忙摆手,收拾好情绪,温声道:“与你何干?一切皆是那人仙阁的阴谋。老夫猜测,恐怕是因为你血鹤、魔胎双通幽之事,所以盯上了,毕竟双通幽能否契合,只靠推据也是拿不准的,不会有谁真的拿一个通幽去试这等事情。”
“所以,他们才想着这观想图,哼!”顾明冷哼一声,“他们也意图复刻一个双通幽出来,只是哪有这般简单?”
“想要顺利通幽魔胎,不仅需先修习《太素胎衣化魔真解》,通幽之时,更需要诸多秘药与特殊手法辅助,否则只会反噬其身!”
赵景沉默了一下,想起一事:“不好说。”
他迎着顾明疑惑的目光,继续道:“只怕那《太素胎衣化魔真解》,也一并被他们得了去。我家中被那陆关搜了个干净,虽然后来我将他杀了,可大部分失物,都不在他身上。”
顾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但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很快便稳定住了心神:“哎……这也不怪你。”
他语气沉重,“只是……魔胎观想图没了,你恐怕在方州之内,难以凝种了。”
赵景心中一动:“难道其他州,也有魔胎观想图?”
顾明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魔胎观想图,大运一共三幅。运州总司一幅,我方州一幅,还有最后一幅,在西南之地的泽州。”
“如今方州这边的图已被夺走,想要从总司那边请来新的观想图,恐怕……需要数年之后了。”
说罢,顾明郑重地看向赵景:“此事,你需自己好生思量。没有观想图,想要安稳地提升通幽境界,几乎不可能。虽然老夫不知你当初是如何通幽的魔胎,但你自己应当清楚,那等方式何其凶险。”
“运州那边,我插不上手。但是泽州……你若真有想法,老夫倒是可以帮你问询一二。”
“我还年轻,不急。”赵景脸上露出一丝淡笑,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此次,你斩杀人仙阁一名通幽,也算是为我通幽司挽回了些许颜面,否则,与总司那边,也不好交待。”
“司主客气。”赵景拱了拱手,“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家里的烂摊子。”
“去吧。”顾明挥了挥手,目送赵景离去。
待赵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顾明才环视着这片化为废墟的通幽司与手底下这些个通幽,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心,再次长长叹了口气。
昨夜一场大乱,通幽司死伤惨重,但对于偌大的府城而言,影响却微乎其微。
死的人,大多集中在通幽司与再会居两处。
此刻的街道上,秩序井然,与往常并无二致。
只是街头巷尾,多了许多兴奋讨论着昨夜见闻的百姓。
那惊天动地的雷鸣,那冲天而起的玄蛇白象,在他们口中成了神仙斗法的传说,纵使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却依旧感觉离自己的生活遥远无比。
赵景走回到那片熟悉的竹林,心中还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修行之路。
灵石所剩无几,血丝也未完全恢复,自己推演新功法的计划,只怕要向后推迟了。
只是,当他走到自家小院附近时,一阵阵压抑的哭声,顺着寒风,隐隐从院中传来。
赵景一脸疑惑,这又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