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明望着何小乔，缓缓说道：“《葫芦兄弟》预计拍摄13集，每集10分钟也就是130分钟，制作经费大约7万块钱。”
他又说：“《邋塌大王奇遇记》的集数和时长一样，我听说制作经费是10万。”
按理来说，动画的制作繁琐程度，是按手绘、剪纸、木偶的顺序依次递增的，同样时长下，制作经费也应该依次递增。
只是《邋塌大王奇遇记》为了还原场景，主创团队走访西安、郑州等多处地下宫殿取材，导致人力与调研成本较高。
比如，动画中呈现的人面鱼纹图出自半坡遗址的人面鱼纹彩陶盆，鼠王宝座源自马王堆古墓青铜器“匜”，就连老鼠卫兵手里的兵器青铜戈也源于商周兵器。
相当牛逼，这才是国潮，只是此时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
另外，《邋塌大王奇遇记》在筹备的时候是计划拍成三部曲的。
第二部，鼠王会与吸血蝙蝠、毒蜘蛛、杀人鳄结盟，企图污染地球水源，让地球变成沙漠。
第三部，外星老鼠入侵地球，和鼠王勾结。
最终却因为资金不足只完成了第一部，一部成本才10万块!
刘卫明现在赚钱了，为什么不自己拍动画？
何小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也道：“我在《姜子牙》制作组也听人说过，预算也是10万块。”
刘卫明点点头，这部木偶片将外出拍摄10来个月，经费可是花老了，10万块钱也就拍了前6集。
在他的印象中，该片的整体人物形态有很浓的闽南风味，另外在衣饰上下了大功夫，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惊悚风格。
因为结合了布袋戏的缘故，为了不拍到操纵者，镜头角度受限，大多数都是从正面拍摄，总体象是一部舞台剧。
综合这些元素让这部木偶片很不一样，也很有创新，可以归为试验剧。
刘卫明还是那个观点，在这个时候探索的步子真不能迈那么大，要先稳住基本盘。
他正在发育阶段，虽然不愿意让何小乔参与这个将会失败的项目，也只好抱着不经历风雨的心态。
到了这个时间点，刘卫明突然发现自己发育的比预期好，预计不到一年时间就能赚到5万块钱，半部动画出来了。
《葫芦兄弟》和《邋塌大王奇遇记》的时长都是130分钟，如果自己只是拍一个动画短片，钱已经足够了！
刘卫明和何小乔相处这么长时间，已经可以交心了，他索性说了：“我不太看好咱们车间推出的项目。”
何小乔一怔：“你是说《姜子牙》？”
刘卫明默默点头：“木偶与布袋戏相结合，确实更接近实景拍摄，但受限更多啊，两种艺术形式容易产生冲突，我感觉很难成功。”
何小乔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不由道：“大家对这个项目很重视，手绘、剪纸都有了新项目，我们不能落后啊。”
刘卫明点点头：“正是因为被寄予厚望，更输不起了。”
何小乔不知说什么好了，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看大家都很有信心。”
期望越大意味着失望越大，这一场输了，木偶片就真的要沉沦了，刘卫明心里也挺沉重的。
何小乔盯着他看，发现他表情严肃，不由问：“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那就相当不好了。”
刘卫明点点头：“我觉得这个阶段还是回归木偶本身比较好，更容易成功，当然，内容上可以大胆突破。”
何小乔有些不解：“《姜子牙》是形式突破、内容传统，你说的正好相反，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刘卫明说道：“问题其实不是出在动画片本身上，而是受到外来动画冲击太大，我们已经被冲的东倒西歪，很难站住脚跟了。”
“再加之动画在国内影视界的地位不高，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两部动画能解决问题的。”
何小乔忍不住道：“你刚才说《姜子牙》很难成功，现在又说不是一两部动画能解决问题的，我们要这么悲观吗？”
刘卫明说的是冰冷的现实，他道：“大势如此，我认为要想破局，最好是依靠美影厂在国际上的地位，先在外面闯出一条路来。”
他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何小乔目光闪了闪：“你有什么想法吗？”
刘卫明说：“我想制作一部动画，在国际上闯一闯。”
何小乔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个很难吧，首先就是经费从哪里来？我听说厂里支撑现在的三个动画项目已经很艰难了。”
这确实是最内核问题，做动画没有雄厚的财力可不行，美影厂也不是没有大投入的动画项目，比如1979年的《哪咤闹海》，百万级别，现在反而是大大倒退了。
但两者不好比较，《哪咤闹海》是国内第一部宽银幕动画长片，带有文化使命，财政重点扶持的标杆作品，而现在制作的《葫芦兄弟》等是电视动画，只是一件娱乐产品。
刘卫明听了她的话，笑道：“动画大王公司现在赚钱了。”
何小乔眼睛一下瞪的老大：“你、你想自己做动画？这是不行的！”这属于政策限制，现在还是统购统销，哪里会允许自己搞。
刘卫明笑道：“所以我是想制出来，推到海外去。”
何小乔想了想，连连摇头：“还是不行的，一来不会被允许，二来没有海外合作伙伴，根本就推不出去。”
经费、许可、海外合作，三大关卡，把这条路卡的死死的！
刘卫明笑道：“我的想法是和美影厂合作，我记得厂里前几年就在尝试开展国际合作。”
他记得79年，美影厂曾为日本东映株式会社出品的动画描写、上色，这是一次尝试性合作。
今年，美影厂还会与日本dic动画公司创建稳定合作，连续为其加工《小熊凯西》《里夫拉夫》《林中居民》三部系列动画片。
还有，1980年初，英国广播公司（bbc）主动寻求与美影厂合作，计划合拍一部中国神话题材的动画长片。
bbc专门请了汉学家着手剧本，结果却是将中国历史和神话故事一锅乱炖，将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到狐狸精等众多事件和人物混编在一起，人物多、主线乱。
后来是美影厂的团队改写剧本，以明代小说《平妖传》为蓝本，截取了原剧本10情节，以狐狸精、蛋生（原着是蛋子和尚）为原型进行重新创作。
剧本获得 bbc认可后，美影厂于1981年底正式激活，完成了部分分镜设计和约三分之一的动画制作，bbc后续资金却迟迟未到位，合作终止。
最后，由美影厂于1983年独立制作并上映，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书奇谭》！
再之后，国际合作就多了，比如86年与日本合作的《不射之射》。
87年与德国杜尼约克电影电视公司合作的《狐狸列那》（改编自德国诗人歌德的长诗《列那狐》），为法国bat制片公司加工动画电影《鲁滨逊及其伙伴》。
同年，与加拿大阿肯森动画电影公司合作动画片《夜莺》（改编自安徒生童话，未成功）。
刘卫明是想将美影厂的这些国际资源利用上，在国际上闯一闯。
何小乔点点头：“这倒有一些可行性。”她有些担心的补充道，“以个人的力量，这是很难的，希望很小。”
刘卫明深深吸了口气：“没错，所以一定要以剧本制胜，这才是内核中的内核！”
何小乔顿时来了兴趣：“你想写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关于小丑与雪、童年与孤独的故事。”
刘卫明说的是《斯拉法的下雪秀》，被誉为全球知名的“无声艺术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