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这地方，讲的是证据，讲的是法律。你要是有证据证明我藏匿罪犯，你就抓我。要是没证据……”
“哼！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
“你既不按法律走，也不按江湖规矩来拜山头，一上来就要人。你让我个老头子怎么做？以后我在道上还怎么混？”
付海楼这一番话，软硬兼施，滴水不漏。
既撇清了关系，又拿江湖规矩压人。
要是换了普通的警察，哪怕是赵阳和林晓晓，这会儿恐怕也已经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是祁同炜。
“江湖规矩？”
祁同炜突然乐了。
那笑容里，带着三分玩味，七分高深莫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既然付老先生要讲江湖规矩，那我就陪你讲讲。”
说着，祁同炜突然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公道杯、三个茶杯，以及一双红木筷子。
他的动作极快，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停顿。
“啪、啪、啪。”
三个茶杯被他倒扣在桌面上，呈“品”字形排列。
紧接着，他将那双筷子横着架在两个茶杯的底座之上，形成了一座“桥”。
最后，将盛满茶水的公道杯，稳稳地压在筷子中央，杯口正对自己。
这一套动作做完，不过短短几秒钟。
原本还在看热闹、一脸不屑的古惑仔们还没看懂这是在干什么。
赵阳和林晓晓也是一脸懵逼。
“组长这是干嘛？搭积木呢？”
林晓晓小声嘀咕道：“这也太违和了吧？咱们不是来办案的吗？”
赵阳也是一头雾水：“难道是什么特殊的谈判技巧？”
然而。
坐在对面的付海楼，以及站在他身旁两个上了年纪的社团元老，此刻却象是见了鬼一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付海楼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剧烈地颤斗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都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个古怪的摆杯，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
那是旧上海滩青帮大佬，在遇到同道中人盘道时，才会摆的绝密切口——过江龙阵！
三杯为山，双筷为桥，杯口对己示谦卑，茶杯倒扣藏乾坤。
这个阵法的意思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兄弟过码头，请行个方便！
而且，这个摆法极其讲究，方位、角度，分毫不差，甚至带着一股子只有老青帮才有的古朴韵味。
“怎么可能……”
付海楼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青帮的这一套切口早就断层了，整个港岛能看懂的不超过几十人。
现在的古惑仔，只知道拿刀砍人，哪里懂得这些文化底蕴？
就算是他，也是当年因为特殊身份，才见过几次，懂得其中真意。
可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大陆公安，怎么会懂这些？
而且看这熟练程度，好象轻车熟路一样。
难道这小子不仅是官方的人，还是某个青帮大佬的弟子或者是传人？
一时间，付海楼看向祁同炜的眼神彻底变了。
里面有震惊，有疑惑，更有深深的忌惮。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凝重。
付海楼收起了脸上的轻视与傲慢。
缓缓站起身，整了整唐装的衣襟，神色肃穆。
按照江湖规矩，对方亮了海底（底牌），摆了阵，他就必须回礼。
否则就是不懂规矩，会被整个江湖耻笑。
付海楼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左手大拇指扣在掌心，右手四指并拢，准备回一个标准的“开门揖”，承认祁同炜的江湖地位，坐下来按照道上的规矩好好盘盘道。
“原来是同道中人，恕老朽眼拙……”
付海楼弯下腰，语气躬敬。
然而。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双方要握手言和，坐下来继续谈判的时候。
“哗啦——！！！”
一声刺耳的脆响，瞬间炸裂全场！
祁同炜猛地一挥手，如同横扫千军！
桌上摆得精致无比的茶阵，连同那壶滚烫的茶水，被他一把全部扫到了地上！
瓷片四溅，茶水横流！
碎片甚至溅到了付海楼的老布鞋上。
付海楼僵在原地，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整个人彻底懵了。
赵阳和林晓晓懵了。
周围的古惑仔也懵了。
这……这又是哪一出？
刚才不是还在对暗号吗？
怎么突然就掀桌子了？
“江湖规矩？”
祁同炜缓缓站起身。
此时的他，身形挺拔如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霸道与威严。
祁同炜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错愕、满脸通红的付海楼，声音冰冷如铁，每一个字都象是砸在地上的钉子。
“付海楼，别给我玩这套什么青帮洪门的江湖规矩。”
“我摆这个阵，是告诉你，你所谓的规矩，我懂！甚至比你更懂！”
“但我现在告诉你——”
祁同炜猛地前进一步，逼视着付海楼双眸。
“你的规矩，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我是代表国家来的，不是来跟你这个社团头子混江湖、拜码头！”
“你以为摆个阵，作个揖，这事儿就算了？做梦！”
这一番话，如雷霆炸响，震得付海楼耳膜嗡嗡作响，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是极度的羞愤，也是极度的恐惧。
这年轻人，太狠了！
是先用江湖规矩把你的脸面捧起来，然后再狠狠地摔在地上踩！
这是在诛心啊！
“你……”
付海楼指着祁同炜，手指颤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祁同炜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付海楼的鼻子，下了最后的通谍：
“我给你二十四小时。”
“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我要听到你的回复。”
“如果不能让我满意……”
祁同炜冷冷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古惑仔，最后目光定格在付海楼脸上。
“我不介意陪你们义安好好玩玩，我很好奇你们社团的头到底有多硬，敢和国家机器对着干！”
“别怀疑我的话，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们社团那点所谓地盘，都不如我管的一条街道大！”
“走！”
说完，祁同炜看都不看满屋子暴怒却又被震慑得不敢动弹的古惑仔，一甩风衣下摆，带着人转身就走。
背影嚣张至极，霸气至极。
付海楼一脸阴郁的望着祁同炜的背影，心中反复琢磨利弊，动手两个字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他知道，这次或许是真的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