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特别具体的那位大人物,尤其是在大陆还健在的?!”
听到对面年轻人看似随意的问题,文爷心中冷笑:想套我话?嫩了点!
他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
“具体的?多着呢!他说港督府的管家是他大侄子,说半岛酒店的老板是他二大爷……哎呀,后生仔,你要是想听,我能给你讲一晚上他的疯话。但这有啥用呢?人都没了!”
这招在千术里叫浑水摸鱼。
文爷故意把陈明浩描述成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神经病,把真信息淹没在海量的假信息里。
祁同炜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
“也是,一个捡破烂的,要是真有这种亲戚,哪能混成这样。”
“看来家里老爷子也是老糊涂了,非让我们来找这么个疯子。”
祁同炜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一副不想再浪费时间的样子。
“行了,既然人没了,也是个解脱。我们回去也好给家里交差了,免得被这穷亲戚赖上。”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叠港币,也没数,大概几千块,随手压在茶杯底下。
“老先生,今天多谢您的茶。这点钱,权当是感谢您这些年给爷叔的帮助。”
文爷看了一眼那叠钱,连忙摇头道:
“哎,客气了客气了。”
他站起身,假意挽留,脸上挂着那种乡绅特有的虚伪笑容。
“天都黑了,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
“不了,还得回酒店赶个饭局。”
祁同炜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
“告辞。”
……
五分钟后。
黑色的商务车驶离了元朗锦田,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市区开去。
随着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赵阳和林晓晓两人象是泄了气的皮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瘫软在座椅上。
“组长……”
赵阳苦着脸,一脸的挫败,狠狠地抓了抓头发。
“看来……这条线索是真的断了。”
“今天得到的消息都大同小异,那个陈明浩满嘴跑火车,把李超人都扯进来了,谁能分得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
林晓晓也附和道:“是啊,这种疯话,正常人都不会当真,更别提去策划什么骗局了。咱们是不是把方向搞错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祁同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支香烟,却并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在路灯忽明忽暗的掩映下,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客套与市侩?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心悸的冷笑,和猎人终于看穿猎物伪装时的极度兴奋。
“赵队,林警官。”
“你俩看走眼了。”
祁同炜声音冰冷,仿佛带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意,瞬间让车厢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组……组长?您什么意思?”
赵阳一愣。
“断了?不,恰恰相反。”
祁同炜把玩着手中的香烟,语气森然。
“线索,已经骑在咱们脸上了!”
“什么?!”
赵阳和林晓晓猛地坐直了身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到底是警队精英,反应还是很快。
“组长,你是说刚刚那个富商有问题?!”
“不能啊,我没听出他话里有什么破绽。”
祁同炜冷哼一声,眼中精光爆射。
“一个在元朗乡下隐居的富家翁,面对几个陌生人的盘问,竟然能把陈明浩生前疯话复述得那么流畅,甚至还故意用什么李超人、包玉刚这些名字来混肴视听。”
“他在刻意误导我们!他在极力混肴视听,把自己放在和其他原住民同样的位置!”
“如果真的不在意,谁会记得一个疯子每天在喊什么?”
“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最致命的一点,直接暴露了他的底细!”
祁同炜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的迷雾,回到风雨飘摇的旧年代。
“你们注意到他泡茶的手法了吗?”
“他在倒茶收水的那一瞬间,大拇指扣住壶钮,食指和中指夹住壶把,手腕极其轻微、却又极具韵律地抖了三下。这叫凤凰三点头。”
赵阳一脸茫然:“这……这不是很正常的礼节吗?表示客气?”
“礼节?”
祁同炜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正统的茶艺,讲究的是气定神闲。所谓的凤凰三点头,是靠提拉大臂带动小臂,动作柔和舒展,如同凤凰颔首,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从容。”
“但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刚才那老头,他的大臂动了吗?没有!他的骼膊肘是架在桌子上的,完全靠手腕在发力。”
“而且,他按着壶盖的大拇指,绷得太紧了,指节都发白了。”
“这既是给同伙的信号,也是他们那个行当里一种习惯!”
祁同炜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带着一股历史的厚重。
“这位退休的富家翁,千算万算,把自己包装成了隐居的沃尓沃,把那股子铜臭味洗得干干净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头里的!”
“那是他吃了一辈子偏门饭养成的肌肉记忆!是他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基本功!”
“他应该看出咱们是内地来的公安,不过内心认为线索已断,下意识地放松了警剔,几十年的习惯自然呈现。”
“却不知道,正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习惯,在他那一身完美的伪装上,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如果我没看错,这个所谓退休的富翁,是旧上海滩的拆白党!”
“因为那个倒茶方式是他们那个行当独有的,恰好我亲眼见过!”
赵阳和林晓晓听得目定口呆,只觉得背脊发凉。
一个简单的泡茶动作,竟然牵扯出上海滩的旧闻?
而且是传说中的拆白党,这个祁组长也太神了。
“还有。”
祁同炜转过头,通过后视镜,看着那座渐渐远去的半山大宅。
“他的宅子正对着陈明浩的铁皮屋,他应该是发现咱们行迹之后,才故意牵狗来打探虚实。”
“否则,那有那么巧,恰好遛狗就遇到咱们,还热情的请回了家?”
“而且我怀疑,陈明浩就是被他们故意灌酒灌死的!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那个所谓的陈道几,绝对就是这老拆白党的徒子徒孙!”
说到这,祁同炜眼中的杀气再也掩饰不住。
“安东!”
“祁先生您吩咐!”
正在开车的安东沉声应道。
“去查!去查刚刚那个宅子的主人!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包括怎么发的家!黑白两道的消息我都要!”
“不管他藏得有多深,既然露了马脚,我就要把他的皮,一张一张地剥下来!”
“是!”
商务车如同一头黑色的猎豹,融入了香江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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