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君主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左肩，伤口处没有血，只有无数像代码一样疯狂跳动的黑色符文。它试图调动高维法则去修复，去重组，那是它身为四维生物的本能——只要“概念”还在，肉体不过是随时可以更换的衣服。
可是这一次，它失算了。
那些黑色符文刚一触碰到伤口边缘残留的无色火焰，就像是雪花落进了滚油里，“滋啦”一声，直接化作了虚无。
不仅没修好，反而顺着伤口往里烧，疼得它整张脸都在抽搐。
“这是……因果律？”
天魔君主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悚。它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对面那个摇摇欲坠，却依然笑得一脸欠揍的年轻人。
“你切断的不止是我的手臂，还有这条手臂存在的‘因果’？你把我在过去、现在、未来拥有这条手臂的事实……全给烧了？”
这怎么可能？
这是一个下界生物能掌握的力量？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画里的火柴人，突然跳出画纸，把画家的笔给折了一样离谱！
“因果律？听不懂。”
藏锋随手甩了甩手腕，那团无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像个听话的精灵。他现在的状态其实糟透了，那种“无矩”的状态每维持一秒，就在燃烧他十年的寿元。他的头发已经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
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像杆枪。
“我就是单纯觉得，你这只手太脏，留着也是恶心人。”
藏锋迈开步子，脚下的黑曜石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且，我说过让你变回来试试，既然你变不回来……”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狠劲。
“那我就只好……把剩下的也给卸了。”
“狂妄！”
天魔君主被彻底激怒了。
那种被蝼蚁羞辱的耻辱感，让它的理智濒临崩塌。它不再试图修复伤口，而是单手猛地向天一抓。
“本来想留个全尸，好好品尝你的血脉。”
“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既然你在纸里面不老实，那我就……把这张纸揉碎了扔进垃圾桶！”
轰隆隆——
南极上空那原本已经破碎的天空，突然变得极度扭曲。
无数道漆黑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每一道裂缝里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混沌气息。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重力，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那不是重力。
那是……世界坍塌的重量。
“咯吱——”
藏锋前行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像是被压了一座喜马拉雅山。那种压力无孔不入，挤压着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血管，甚至连体内的灵气流转都变得滞涩无比。
刚才还所向披靡的“无矩”火焰，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竟然也被压得摇摇欲坠，光芒黯淡了不少。
传说之境，言出法随。
但这也要看对方是谁。
当对手是一个能随意修改物理参数的高维生物时，所谓的“法随”，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跪下！”
天魔君主悬浮在半空，那只独臂狠狠下压。
它的身后，那对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完全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化作了一个小型的黑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能量。
“噗！”
藏锋一口金色的鲜血喷了出来，把胸前的衣襟染得通红。
他的双腿在剧烈颤抖，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告诉他，骨头已经裂了。但他依然死死咬着牙，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硬是没跪。
“小师弟！”
耳机里，墨韵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信号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数据……数据乱了！那片区域的物理常数在被篡改！重力……重力是正常的五万倍！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五万倍重力？
藏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怪不得……感觉连眼皮都沉得像灌了铅。
但他不能倒。
身后就是爹娘。他这一跪跪的可不是尊严是两条命。
“就这点……本事？”
藏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嚼沙子。
他强行催动体内那几乎干涸的龙血，眉心那道已经变成血红色的龙纹再次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起！”
他怒吼一声，原本黯淡的无色火焰再次暴涨。
他顶着那恐怖的压力，硬生生地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轰！”
这一脚落下，整个南极大陆板块都跟着晃了三晃。
天魔君主愣住了。
它看着那个满身是血、像个疯子一样还在往前冲的人类，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荒谬的恐惧。
五万倍重力啊！
就算是神铁打造的机器也该压成铁饼了，这小子的骨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好……好得很！”
天魔君主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这么硬的骨头，我倒要看看能硬到什么时候！”
它伸出仅剩的右手，掌心之中，一把漆黑的长枪缓缓浮现。
那枪没有实体，完全是由最纯粹的“虚空法则”凝聚而成。枪尖周围的空间不断崩碎又重组，散发出的气息，让隔着屏幕观看直播的全球观众都感到了一阵窒息的心悸。
【虚空之脊】。
这是它用上一任天魔主宰的脊骨炼制的本命魔兵，专破万法，无坚不摧。
“去。”
天魔君主手指轻轻一弹。
“咻——”
没有声音。
因为速度太快，声音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那柄黑枪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洞穿了空间，直接出现在了藏锋的胸口。
太快了！
快到连思维都跟不上。
藏锋甚至来不及挥剑格挡，只能本能地侧了一下身子。
“噗嗤！”
黑枪贯穿了他的左肩，带着一大蓬金色的血雨，狠狠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冰层上。
“呃啊！”
藏锋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带得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滑行了数百米才停下。
他的左肩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伤口处没有血流出来，因为所有的血肉都在瞬间被虚空之力给吞噬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阴冷力量，顺着伤口疯狂地往他体内钻，想要冻结他的灵魂。
“小师弟！”
“藏神！”
全球各地，无数人惊呼出声，不少人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败了？
那个无敌的身影，终究还是败了吗？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烟尘中传来。
藏锋用右手拄着逍遥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半个身子都被染红了，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显然已经废了。但他那张惨白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
“有点……疼啊。”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大洞，吸了口冷气。
“这就是四维生物的武器？确实……比水果刀快一点。”
“还能站起来？”
天魔君主这下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那一枪蕴含了“必死”的法则，中者立毙灵魂湮灭。这小子不仅没死，还能在这说风凉话？
这家伙的命，到底有多硬？
“我说过。”
藏锋抬起头，那双全白的眼睛里，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这里是我的家。”
“在家里打架，只要我不点头……阎王爷来了也带不走我！”
他深吸一口气，单手握紧了逍遥剑。
剑身之上那两个古篆“逍遥”突然亮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浩瀚如海的青色剑意，猛地灌入他的体内。
那是师父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不是力量。
是一份……感悟。
“老头子，这就是你说的……‘逍遥’吗？”
藏锋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邋遢道士醉酒舞剑的身影。
无拘无束，无视无听。
不滞于物，不乱于心。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藏锋突然笑了，笑得无比释然。
“我一直在扛着压力，一直在想着守护。”
“但最好的守护，不是把天顶住。”
“而是……把那个想把天捅破的混蛋给宰了！”
嗡！
他身上的气息变了。
那股沉重的压力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一种无法捕捉的飘渺。
他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天魔君主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装神弄鬼！送你上路！”
它再次挥手，又是三根【虚空之脊】凝聚成型，呈品字形向藏锋射去。
但这必杀的三枪，竟然落空了！
它们穿透了藏锋的身体，就像是穿透了一道幻影，狠狠扎在了后面的空地上。
而藏锋，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天魔君主失声叫道，“空间折叠？不对！相位转移？也不对！你……你到底在哪？”
“我在哪？”
藏锋的声音，突然在天魔君主的耳边响起。
很轻，很近。
就像是贴着它的耳朵在说话。
“我在你心里啊……老东西。”
天魔君主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它猛地转身，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下一秒，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它的背后传来。
“噗嗤！”
青铜古剑，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刺出，一剑扎进了它那只剩下一半的黑色羽翼里。
然后……猛地一绞！
“啊啊啊！！”
天魔君主惨叫着向前扑去，半边翅膀被硬生生绞碎，黑色的羽毛漫天飞舞。
藏锋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单手持剑，站在天魔君主身后，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兴奋。
那是一种……猎人终于把野兽逼进死角的兴奋。
“四维生物？”
“高高在上？”
“压力？”
藏锋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脚踹在天魔君主的后背上，把它踹得一个踉跄。
“老子现在让你看看。”
“什么叫……真正的压力！”
“这一剑，是为了刚才那一枪还礼！”
“下一剑……我就要剁你的头了！”
天魔君主稳住身形，转过身，那张俊美的脸庞已经彻底扭曲成了厉鬼。
它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重伤垂死，却越战越勇的疯子，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不是对力量的恐惧。
而是对这种……完全不讲道理、完全无法用常理度之的生物本能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藏锋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地，血顺着血槽滴落。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
“我是……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