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从藏锋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但他手里的那柄青铜古剑，却发出了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龙吟。
一道青色的剑光，如同一条跨越了时空长河的游龙，甚至不需要蓄力，不需要浩大的声势，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切开了南极那凝固如铁的寒风，切开了空间，也切开了天魔君主周身那层足以抵御核爆的护体魔气。
“嗤——”
声音很轻，像热刀切进牛油。
天魔君主那张原本俊美妖异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紧接着，那条红线崩裂，紫黑色的魔血像喷泉一样飙了出来。
“啊！”
天魔君主捂着脸，身形暴退。它引以为傲的优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法则……这是完整的切割法则？那个老东西飞升了二十年，留下的剑意怎么可能还这么强？！”
它慌了。
它是真的慌了。
在这个法则残缺的低等位面，大家都是被压制的状态，就像大家都戴着镣铐跳舞。可现在倒好，对面这家伙手里突然多了一把万能钥匙，不仅打开了镣铐，还抄起了一把冲锋枪。
这还打个屁？
“这就怕了？”
藏锋看着退到几公里外的天魔君主，随意地甩了甩剑身上的血珠。
那把名为“逍遥”的古剑在他手里微微震颤，传来一股欢呼雀跃的情绪，就像是离家多年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
藏锋能感觉到，这把剑里蕴含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师父逍遥子那股子“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狂傲与洒脱。
“老头子说，他这辈子最烦两种人。”
藏锋提着剑，脚踏虚空一步步逼近。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青色的莲花，托着他步步生莲，宛如谪仙。
“一种是吃饭不给钱的。”
“另一种，就是跑到别人家里撒野，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
“很不巧，你两条都占了。”
“你闭嘴！”
天魔君主恼羞成怒。它堂堂虚空君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被一个下界的毛头小子拿着把死人的剑追着砍？
“真当本座怕了你不成？我只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
“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本座就成全你！”
它猛地停下脚步，不再后退。
那一身华丽的暗紫色长袍突然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眉心那颗黑色的菱形晶体开始剧烈闪烁，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正在疯狂酝酿。
“代价？”
藏锋眯起眼睛，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老怪物要拼命了。
“没错，代价。”
天魔君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像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它缓缓张开双臂，身后的那对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猛地一震，无数黑色的羽毛脱落下来，化作漫天的黑色火焰，将整个南极上空烧成了一片虚无。
“在这个破笼子里，本座确实打不过那个老东西留下的剑意。”
“但是……”
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
“如果我把这个笼子……给砸了呢？”
“不好！”
藏锋脸色骤变。
他猛地转头，看向脚下那九九八十一根金色的封印光柱。
只见天魔君主突然仰天长啸，双手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噗嗤！”
它竟然硬生生地撕开了自己的胸口，从里面掏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燃烧着暗紫色魔火的心脏。
那是它的本源核心！是它数万年修为的结晶！
随着它一声怒吼，那颗心脏被它一把捏碎！
轰——！
无穷无尽的暗紫色魔血，化作一场腥臭的暴雨，泼洒在了这片被封印的天地之间。
每一滴魔血，都蕴含着极其霸道的腐蚀法则，落在那金色的封印光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咔嚓……咔嚓……”
原本坚不可摧的“锁神阵”，在这股不计后果的本源污秽下，竟然开始出现了裂纹！
金光迅速黯淡，那些古老的符文像是被泼了硫酸，迅速发黑、腐烂、脱落。
“疯子！”
藏锋骂了一句。
这老怪物为了破阵，竟然自损八百，直接献祭了自己的一半本源！这相当于是一个身家亿万的富豪，为了砸开一扇门，直接把半个家产都给烧了！
“疯子？哈哈哈哈！”
天魔君主此刻浑身浴血，胸口那个大洞还在往外喷着黑烟，但它的气势却不降反升，恐怖到了极点。
“只要吞了你这个先天道龙体，别说一半本源，就算是重修一万年，也值了！”
“给我……碎！”
伴随着它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八十一根已经千疮百孔的金色光柱，终于承受不住了。
“轰隆隆——”
第一根光柱崩塌。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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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整个封印大阵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金光消散。
原本被压制的空间法则，瞬间恢复了正常。
不，是不正常了！
因为随着阵法的破碎，那股一直被隔绝在外的、属于天魔君主本体的浩瀚魔威，终于毫无阻碍地降临了。
“咚！”
藏锋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几百米，狠狠地砸在了一座冰山上，直接把冰山撞成了粉末。
“噗！”
他吐出一口混着金色的鲜血，手中的逍遥剑发出一声悲鸣，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没了阵法的加持，哪怕是神剑，也挡不住一位完全解封的君主。
“呼……呼……”
天魔君主站在半空中，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凄惨无比，半个身子都烂了，但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感，让它忍不住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这就是……力量！”
它低下头，看着远处那个挣扎着从碎冰里爬起来的渺小身影，眼中满是戏谑和残忍。
“小虫子，你的壳碎了。”
“现在，还有谁能救你？”
“是你那个死鬼师父？还是你手里那把生锈的破剑？”
藏锋用剑拄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那双眼睛里依然没有半分惧色，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热的火焰。
“壳碎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
“碎了就碎了呗，正好觉得有点闷。”
“再说了，谁告诉你，我就只有这一层壳？”
“死鸭子嘴硬。”
天魔君主冷哼一声，显然没了继续玩弄的耐心。它现在的状态也很差，必须尽快吞噬藏锋来补充本源。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先送你的父母上路，让你看着他们变成干尸，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它身形一闪，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出现在了那块黑色的岩石上方。
那里，藏锋的父母还在沉睡。
刚才的阵法破碎虽然波及了周围，但藏锋之前设下的“画地为牢”依然还在苦苦支撑。那层薄薄的金色光罩，此刻在天魔君主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不！”
藏锋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可以死，可以伤，但唯独不能容忍父母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这是他的逆鳞！是他的底线！
“滚开！”
藏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他体内的龙血在燃烧，灵魂在燃烧，甚至连手中的逍遥剑都在燃烧。
这一刻，他把所有的防御都抛弃了，只为了那必杀的一击。
但，来不及了。
距离太远了。
而天魔君主的速度太快了。
“晚了。”
天魔君主残忍地笑着，那只苍白的大手已经按在了金色的光罩上。
“咔嚓！”
光罩应声而碎。
就像是一个肥皂泡，在阳光下破灭。
那只手，毫无阻碍地伸向了龙战和许婉清。
“住手啊啊啊！”
藏锋眼眶崩裂，血泪横流。他恨！恨自己不够强！恨自己没能守护好最后的一片净土！
就在那只魔爪即将触碰到龙战脸庞的一瞬间。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温和的白光，突然从龙战的怀里亮了起来。
那不是什么法宝的光芒。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泛黄的、边缘有些磨损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龙战和许婉清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笑得无比灿烂。而在那个婴儿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长命锁。
那白光就是从长命锁的虚影里散发出来的。
它没有任何攻击力，甚至连风都挡不住。
但当天魔君主的手碰到那道光的时候，却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
天魔君主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它那只触碰到白光的手，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皮肤干瘪，肌肉萎缩，骨骼风化。
眨眼间，那只手就变成了一只枯骨！
“时间法则？”
天魔君主像是见了鬼一样，疯狂后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是只有‘主宰’才能掌控的至高法则！这两个废物身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趁着这个间隙，藏锋终于赶到了。
他像一头护崽的疯虎，直接挡在了父母身前，手中的逍遥剑吞吐着数丈长的剑芒，死死盯着天魔君主。
“呼……呼……”
藏锋剧烈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张飘落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
那是……爹娘留给我的保命符吗？
二十年了……哪怕是在沉睡中，你们也还在保护我吗？
“好……好得很！”
天魔君主看着自己那只废掉的右手，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如同厉鬼。
它堂堂君主，竟然在一个婴儿的长命锁上栽了跟头。
“原本还想给你们个痛快，现在……我要把你们的灵魂抽出来，放在幽冥鬼火上灼烧一万年！”
它身上的气息再次暴涨，身后那条由冤魂组成的星河开始沸腾，无数恶鬼从里面爬出来，发出凄厉的哭嚎。
这才是它的真正杀招——万魂噬灵阵！
“小师弟！快跑！带着伯父伯母跑啊！”
耳机里，墨韵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
她通过卫星数据看得很清楚，那个怪物的能量指数还在上升，而藏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跑？”
藏锋看着漫天扑来的恶鬼，突然把手里的逍遥剑插在了地上。
他伸手，温柔地替母亲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转过身，面对着那如地狱般的场景。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虽然被压扁了但还能抽。
“啪。”
点燃，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烟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但那股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五师姐。”
藏锋对着空气，轻声说道。
“帮我个忙。”
“什……什么？”墨韵愣住了。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要干嘛？
“把直播关了吧。”
藏锋弹了弹烟灰，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又有些决绝。
“接下来的画面，可能有点少儿不宜。”
“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灿烂到极点的笑容，就像那天夕阳下，他在山上第一次学会御剑时那样。
“我不想让大师姐她们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你……你要干什么？”墨韵有种不好的预感，声音都在发抖。
“干什么？”
藏锋扔掉烟头，用脚尖狠狠碾灭。
他双手缓缓抬起，开始结印。
那个印诀很古怪，既不是道家的，也不是佛家的。
那是……刻在他血脉最深处，只有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才会觉醒的禁忌之术。
随着他的动作，他眉心那道淡金色的龙纹，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一股狂暴、古老、霸道到无法形容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借助什么气运，也不再是借助什么阵法。
这是……在燃烧他自己的命！
“天魔老狗。”
藏锋的声音变了。
变得苍老、威严，仿佛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你不是想吃龙吗？”
“今天，老子就让你看看……”
“什么叫……龙噬天！”
轰！
一道冲天的血色光柱，以藏锋为中心贯穿了天地！
在那光柱之中，一条长达万丈、通体血红的巨龙虚影，缓缓睁开了那双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眼睛！
那不是守护之龙。
那是……灭世之龙！
全球直播的屏幕，在这一刻彻底黑屏。
但在黑屏前的最后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背影。
那个单薄的、决绝的、挡在父母身前，为了守护而化身魔神的背影。
“小师弟！”
归墟之地凤舞看着突然消失的画面，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